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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風言 文 / 田言密語

    禁衛軍在鎮北將軍府外圍了十日之後,悄無聲息地撤走了,一如來時那般突兀迅速。據說,宮裡的太監總管良遠公公,還親至鎮北將軍府傳了皇上的口諭,口諭的內容雖未外傳,但皇上有此一舉其背後的意義自是不言而喻的,一時間,因這拘禁之事引發的對蒼將軍失了聖寵的猜測,不多一會兒倒消彌了個七七八八。

    不過,雲城上下仍然饒有興致地盯著沒了禁衛軍而再度威武凜然的鎮北將軍府。為何?那大小姐還沒有認祖歸宗啊!只是,大小姐認祖歸宗的喜信兒沒有等到,倒是聽說將軍府的老夫人認了個乾孫女,眾人失望之餘,便有那精於人情世故的很快悟出點什麼味兒來。誠然,大小姐流落在外十五載,一朝歸家即救回生父一命,這確實可傳為一段佳話,可佳話背後,人們難免會多想一點多問一句,為何堂堂將軍府竟讓大小姐流落民間十幾年之久?難道當年蒼將軍竟沒有下死力去尋那生死未卜的妻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竟只是句作不得數的空話麼?

    雖說帶走大小姐的是高人隱士,但未必沒有留下口訊線索之類交待去處,為何將軍府竟能與其斷了這麼久的音訊?這不,大小姐如今能回來尋親,說明人家並沒有存心隱瞞大小姐身份的意思,更沒有要奪人閨女的意思,反觀將軍府,對那位萬眾景仰可敬可歎的先蒼夫人所出的這位嫡長女,又是個什麼態度呢?十五年置之不理,如今孩子回來,還得委身為奴為婢才能入府,救了人沒個好不說,還被污進了大牢!得虧公道自在人心,真相水落石出還了大小姐一個清白!可是。還了清白又如何,應有的名分還不是給狗吃了,好端端的一個嫡出的大小姐,眨眼間就變成攀附上來的干閨女,這裡裡外外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嘍!

    那鎮北將軍也算是威名赫赫的真男兒,怎麼就能虧得了這個心!果然啊,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

    所以呀,背後這些事好說不好聽,若是光明正大讓大小姐認祖歸宗,這前後十五年間的事一掰扯。那可就大大地折了將軍府的臉面了。畢竟啊,當年,先蒼夫人屍骨未寒。蒼將軍得勝一歸來,便娶了如今這位蒼夫人,還求了先帝聖旨賜婚呢,多為新人長臉啊!當然,也給先蒼夫人追封了。但那有什麼用,人都已經香消玉殞了,唯一的骨肉還飄零在外!還有呢,這位續絃的蒼夫人所出的一雙兒女,比大小姐的年紀才小了一歲,除去十月懷胎。正經中間差了多少日子?正是那句舊話,只聞新人笑,哪管舊人哭啊。真正令人齒冷!

    就這麼著,在雲城的茶館酒肆街頭巷尾,人們議論紛紛義憤不平,一個月前還光輝高大令人景仰的鎮北將軍府,形象一落千丈。素有賢名的將軍夫人成了刻薄的晚娘,將軍本人則被贈了四個字。薄情寡義。

    風雲樓,三樓雅間。

    青石繪聲繪色地將外間的傳言學了一遍,楚明辰托著下巴眨著無辜的眼神望向端云:「你這算是幫蘭丫頭出氣?」

    端去陰著臉將頭扭向窗外。

    青石替他家主子代言:「後面那些不是我家公子傳出去的。」

    「哈?不是這小子?!」楚明辰軒眉高高挑起,「我就說嘛,這小子那麼愛使喚人,怎麼會單單把前面的給爺去做,還留下一半自個兒辛苦?雖說後面這半茬是有趣兒些……」忽然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倒是誰借了爺的東風鬧了這一出啊?!把爺的風頭都給搶盡了!」

    「難道不是你麼?」長憂這回為了蘭兮的事,勉為其難地一直康復著。

    「我可都是依計行事,哪裡會做那等畫蛇添足的事?」楚明辰翻了個白眼,心裡那是真的郁卒啊,這麼大個熱鬧,竟不是他弄出來的!

    長憂聞言,精緻的下巴輕點了下,「倒也是,添油加醋你是本行,錦上添花就未必在行了。」

    「爺那是穩妥,穩妥!你懂不?」楚明辰挺身,正色,「蘭丫頭終歸是跟將軍府扯在一處的,把將軍府描黑了,於她有什麼好的?」

    長憂輕輕地嗤了聲,慢悠悠地道:「大小姐流落在外,飄零十五載後,學成歸家救父……這些『事實』可都是楚三爺指派人抖落出去的,後來的那些將軍未盡力尋人,不認親女之類的,可都是從前面的『事實』裡衍生而出的,背後的那人,那是順勢而為,不動聲色地就搶佔了個先機。您真以為,您點到即止,後面的那些猜想推斷就不會有麼?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將軍府這事兒做得不地道,總有人看得出來,也就少不了閒言閒語。」

    要是無人有心引導,等大夥兒慢慢地想多一層,再談起此事,背地裡戳戳將軍府的脊樑骨是必然的,但肯定聲勢不會有現在這麼大,也就說道說道就過去了,哪比得上如今這風口上再添一把火來得燎原。

    「唉,你說得對。」楚明辰沮喪地歪在椅上撓桌子,「辛辛苦苦做了初一,十五倒被人給搶了。世人只看得到十五,眼裡哪還有初一啊,兄弟我真冤!」

    「自己笨怨得了誰。」長憂拎過楚明辰面前的紫砂壺,姿態嫻雅地為自己續了茶,也不管別人,閒閒地吃起茶來。

    「你們倒是說說,這背後是哪個老小子搗的鬼啊,爺要是查出來,饒不了他!」楚明辰說著直呲牙。

    「端雲,你怎麼看?」長憂卻問。

    聽到外面的風聲失控,他便令人去查過了,可惜對方的手法至少同自己這一方不分高下,都是不落痕跡地不知打哪個角落裡傳出來,然後就傳開了,再往回捋卻是毫無所獲。

    他們放了嫡女倖存的消息出去,是為了救人,小兮有了這個身份,她出手施救於蒼將軍,也有了緣由,至於如何撇清解藥與北冥的關係,他相信以小兮那一身本事定然不在話下,誰說暗夜就只有北冥國師能解?

    可是,跟在他們後面煸風點火之人,所圖為何呢?若說是蒼將軍政敵所為,可這麼一些風言風語固然毀損了將軍府的顏面,卻傷不了將軍府的根本,除了看點笑話,別無實際用處,朝中那些人,個個奸滑,不會做這等無用之舉,除非是……

    「有沒有可能是那裡……」端雲向北面示意了下,那是皇宮的方向。

    此事,若是宮中所為,原因不重要,反倒是後果就可大可小了。

    端雲此言一出,長憂和楚明辰倆人皆是一怔。

    「不會吧?」楚明辰先道。

    長憂低頭想了想,緩聲道:「當日將軍受傷的消息傳回來,那時只以為是受了極重的傷,並不知是中了暗夜,我爹私下曾說,趁著這傷,退下來休息幾年倒是幸事。」

    長憂的爹是當朝右相,是天子近臣,龍椅上那位的心思,司大人多能猜到三分,他會這麼說當然不是無的放矢。

    「不會吧?」楚明辰又是這句,不過語氣弱了許多,眼中更是多了幾分正色,這事若真是宮中伸出的手,那他們行事可得越發小心些了,不管他們的初衷是不是與政事相關,但他們所行之事若暴露出來卻也是會惹麻煩的。

    「聽說,皇上這兩年身子大不如從前了。」長憂又道,「這回起駕去秋狩,怕也有這個原因在裡面。」不想被窺到底子弱,便先一步示之以強。

    長憂的姑母馨貴妃,是宮裡除了中宮之外品位最高的妃嬪,十分得皇上信任,皇上暗中調理身子之事便是由她一手打理的,此事知情之人一隻手數得過來。

    這個話題倒不是他們能討論的,說出來大家心裡有個數即可,很快,幾人便轉了話題。

    「那你現在是什麼打算,蘭丫頭雖說沒能做回嫡出的大小姐,但好歹也是太夫人的乾孫女,也算是將軍府的千金了,她又跟蒼離那小子交好,將來也不是全無依恃,配你們侯府也盡可以了。」楚明辰道。

    端雲只覺滿口苦澀,自出事,他和蘭兮就沒見過面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日子他有多想她,越想她,就越想把她留在身邊,一天也不願意耽擱!可是,身份門第什麼的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卻在小兮那邊。

    「不會吧?」楚明辰打量著端雲的臉色,眉梢又慢慢挑起,拿眼朝長憂睃過去,卻見對方面露出了然之色,不由暗自為兄弟一歎,敢情這小子還沒有擄獲芳心呢。

    「她並不適合那個位子。」長憂道。

    端雲僵住,猛地抬眼看向長憂。

    長憂一向是閒事不理的,突然這麼認真地建言,還是在這種事上,不由得他不驚詫。端雲一雙眸子深幽灼然,像是要將人吸進去,他盯住長憂,聲音有些發緊:「你想說什麼?」

    那樣子,彷彿長憂若是說出什麼不順耳的話,他立刻便要殺人滅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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