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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驚聞 文 / 田言密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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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司府出來,端雲踹飛了想要跟隨的戰妮,帶著蘭兮到了風雲樓。

    此刻正是下午茶時間,風雲樓裡幾乎座無虛席,不過這裡既是長憂的產業,三樓的包廂自然隨時都有替他們幾人留著的,只是這次領路的夥計沒將他們往三樓的包廂領,而是領到了二樓的一處靠窗的比較僻靜的桌子邊,隨後一溜兒地上了茶水和糕點,留下一句「請慢用」後躬身告退。

    端雲掃了眼鄰近的幾桌,面色柔和地招呼蘭兮坐下,親自為她倒了茶,又遞了糕點到她面前,「這就是栗子糕,你嘗嘗看,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聽說是栗子糕,蘭兮怔了怔,也沒察覺端雲這話說得有些古怪,除了小玄,她沒同任何人談起過風雲樓的栗子糕,而端雲能說這樣的話,說明他是知道她嚮往過這糕,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看到栗子糕,想到小玄,蘭兮心裡驀地一酸,緩緩搖了搖頭,輕輕地將栗子糕推出去,再搖了搖頭,有些悵惘,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同端雲說。

    在她心裡,是想同小玄那小子一起來吃這個栗子糕吧。

    端雲心底一歎,收回栗子糕,又換了一樣遞過去,「這是桂花糕。」然後將米黃色淡淡噴香的桂花糕送至她唇邊,固執地舉著,直到她就著他的手淺淺地咬了一口,然後才鬆了手任由她接過,唇角翹了翹,抬手招來夥計將那碟栗子糕收走,也探手拿過一塊桂花糕吃起來。

    「小兮,你,還有沒有什麼,朋友,或是讓你印象深刻的……人?」端雲忽然狀似無意,實際上卻被有些結巴的語氣出賣了而顯得刻意地問道。問完他即眼睛眨也不眨地望住對面的她,故作平靜的眼底那是期待森然。

    這沒頭沒腦的問話,卻如一把短劍直刺入蘭兮心房,讓她印象深刻的人當然有,除了小玄,她前半輩子的記憶裡,還深深地駐紮了兩道身影,兩張面孔,兩個名字……

    看她陷入深思,秀眉輕輕籠起。眼含痛色,他心裡揪了揪,狠狠心輕聲追問。「有嗎,小兮?」

    四周像是忽然變得很靜,靜得她好像能聽到自己心裡疼痛的聲音,很久沒有想起他們了,她幾乎以為自己真的忘卻了呢。可是驟然間被戳中,疼痛依然如昨,清晰亦然如昨。夙和煥卿,她虧欠他們的,永遠也還不了了,或許。只有用疼痛來紀念了,因為疼痛,永遠也不忘懷。

    「小兮?」他又叫了聲。手心在桌下攥出一陣冰涼的濕意,順手在衣服上擦了兩把,驚覺自己緊張得過分了,可是到了這一步,硬著頭皮也得往前闖了。不然豈不是白逼了小兮一場?

    她低低地嗯了聲,伸手拿起一塊糕點。慢慢吃起來。

    人就只有一張嘴,吃東西就別想說話,要說話就不會吃東西。

    她顯然是不想往下說。

    他眼中閃過焦灼和失望,他設計好了那一串循循善誘的台階,哪知她根本沒往階上走,別說走了,連望都沒望一下,令他一下子就無計可施了。

    忽然看到遠處一桌正掏了銀子出來結帳,端雲眼前頓時靈光一閃,忙將嘴角咧開的笑容收了收,替蘭兮續了續茶,溫聲道:「喝點茶,別儘是干吃,待會兒嗓子要不舒服了。」

    蘭兮默默地吃了幾塊點心,腹中有東西填進去,心裡那種空落落的感覺便壓下去不少,也能顧及到端雲的感受了,想到方才沒理會他的問話,她不由得有些過意不去,又見他不僅沒同她計較,反而笑吟吟的,還對她關懷備至,過意不去便又加深了一些,也因而,剛剛泛著悲涼的心間亦注入一股暖流,端雲對她好,她即便不能回報同等的好,也要盡力去待他好,別等到將來無法再做什麼的時候去後悔。

    「端雲,聽說雲隱大師過幾日會替蒼宛兒她們解籤,然後太夫人就會替你定親。我知道太夫人其實是想雲隱大師替她們幾個把脈,因此而擇出人選來,要不我給你弄點藥,把這事給攪黃了?」她知道他不願意家裡給他定親,正好有這樣的機會,幫幫他又何妨。

    他呆了呆,心裡升騰起一陣狂喜,又有些兒不確定,「你,也不願意我定親?」

    「你想定親嗎?」

    他搖了下頭,在心裡補一句,我不想同別人定,只想同你一起。

    「你不想定親,我就幫你讓這親定不成。」她道。

    她認真的神情讓他歡騰著的心定了定,脫口問道:「只是這樣?」

    他自然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頓時氣悶了,不過轉念一想,管它什麼原因呢,這鐵一般的事實就是,她不願意他同別人定親要幫他給攪黃了,她不願意他跟別人定親呢!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什麼啊?可以是他想的最好的那個答案,至少也有那個趨勢了……端雲頓時又歡喜起來,看向蘭兮的目光柔得能掐出水來,看了半晌,才左右撇了兩眼,垂眸壓低聲音道,「這事兒,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跟大師商量好了,到時候保準一個都不合格,祖母要重新再相出人選起碼得倆月,那時候我……」說到此處他深深地看了蘭兮一眼,意味深長地嚥下了後面的話。

    既然他這麼說,蘭兮便笑笑,不復多言。

    端雲又續一輪茶,然後皺了皺眉,狀若苦惱地道:「若是你欠著別人的銀兩,對方卻不記得此事了,你會怎麼做?」

    「直接給他。」蘭兮說完,看到端雲臉色有些古怪,彷彿很糾結的樣子,便以為他是不想還債了,於是又淡淡地補了一句,「不還也可以,反正對方忘記了,既然不記得,就表明他也不是很在乎,不還也罷。」

    哪知端雲聽完,馬上瞪眼急道:「不行!欠債一定要還!」

    蘭兮放下茶杯,看著他,「那就還。」

    「可是,她都不記得了。」他看著她,神情中透著委屈哀怨。

    直接還給他不行嗎?蘭兮擰著眉想了又想,大概想通了一點,「難道那人因為不記得,所以你給他他也不收嗎?」

    端雲想了想,點頭,「大概是這樣。我真希望她能想起來。」

    「你把找他借銀子那時的情形說一遍,也不能讓他想起來嗎?」蘭兮想不通了,就這麼點事兒,竟能讓端雲煩惱成這樣,「你到底欠人多少銀子?」

    「嗯,一百多,二百兩的樣子吧。」端雲端起杯子將裡面的茶一飲而盡,重重地將杯子放在桌面上,賭氣般地道,「我不想說,我要她自己想起來,哼,若是她真的忘得一乾二淨了,那我,就不還了!」

    「那就這麼辦。」蘭兮當即表示支持,拿過茶壺,幫他續上茶。

    端雲怔怔地看了看杯中一圈圈蕩著的水紋,又看了看蘭兮山泉般清澈甘冽的眼神,不死心地又問,「小兮,你當初看到我……」他頓住話頭,因為這時隔壁桌上說話的聲音傳來過來,蘭兮整個人神色都不對了,他看得出來,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移到鄰桌去了。

    「……所以說,飛鳥莫入,活人莫出,這個傳說算是被打破了。這位仁兄可真是強人,諸位知道嗎,那赤峰的背面有一處斷崖,崖下有條深澗,號稱九死澗。為何會叫這麼一個名字呢,很簡單,九死一生啊!當晚,那位仁兄便是站在這九死澗前,英勇一跳,幾十丈那麼高哪,水裡還怪石林立,入水的那一刻一個不慎,撲一下就能扎個腸穿肚爛,諸位想想是不是這樣?可這位仁兄硬是走上了那唯一一條生路,嘖嘖,咱不服也不行!」

    端雲額上的青筋跳了跳,說話的這位可真是生了一張好口,比台上那說書先生沒差到哪裡去。再看蘭兮,她看起來沒什麼表情,但能感覺到她的情緒是緊繃的,繃得非常緊,他心裡隨之升起一股湧動的莫名複雜的情緒,視線死死地鎖在她身上,往下聽。

    「到這裡還只是過了第一關而已,後面還有更為凶險的一關。話說那位仁兄伐了木做成筏子,順著澗流飄流而下,這一走就是好幾天,期間餐風露宿自不必多說,且說那一日午後,那位仁兄乏了正歇著呢,木筏子自個兒順流飄著。忽然,水流突地急起來,木筏子像有鬼在後面推著一般,嗖嗖地往前竄,又啪啪地往下跌,事發太突然,那位仁兄空有一身本領,終究是來不及站起身,便被木筏子帶著最後一躍,掉到了飛瀑下面,那飛瀑整有二三十丈高哇。」

    蘭兮臉色發白,坐姿如削。

    「那後來如何了?」有人嚥著唾沫發問。

    「那位仁兄熟識水性,落到下面的深潭,即找到了出口游到了曲江,憑著一身本領終於逃出升天了。」相比前面,這尾結得未免匆忙簡短了些。

    眾人感歎不已。

    蘭兮坐如雕。

    終於,鄰桌那人又開了口,「諸位可記住了,那位仁兄的大名是,煥卿……」

    後面,那人又說了些什麼,蘭兮完全聽不進去了,她全身上下鼓動跳躍著的,只有一句話,煥卿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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