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文 / 楓隨絮飄
花田村,是隸屬於幽州的一處小村莊,三面環山,四季分明,有湖有田,著實有幾分世外桃園的感覺。
地靈人傑,花田村出美人,不僅姑娘們個個長得清秀靈動,就連男子也比別處長得儒雅俊秀。
村莊不大,也就那麼二十來戶人,村長與他處有些不同,竟是個七十六歲高壽法號碎夜的大和尚,碎夜和尚未出世之前原本姓歐,他的祖輩早年在亂世之中,帶著不足十戶人來到這裡定居,開闢了新家園,直至發展到現在這般規模,近百年村長之位就一直落在他家,以至於這個年少出走,回來一身僧袍的方外人,最終還是陷在了這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紅塵俗事之中。
許是因為這一村之長是個大和尚,此處的民風也是相當的樸實,儘管如此,閒話碎嘴之事也免不了,幾家姑婆媳婦湊著一起,芝麻點大的事也能編排成一出大戲,今日的主角,正是獨自住在村西頭,年方十九歲的沐秀兒。
沐秀兒何許人也,怎會落得成為他人口中茶餘飯後的話題?細說來,只能是一聲歎息,幾多心酸。
沐秀兒的父親是一個走南串北的游醫,來到花田村後,妙手治好村裡的一個屢試不地的落魄秀才,秀才早年喪妻,膝下只有個女兒,男未婚女未嫁,兩人一來二去的也就看對了眼,從此沐大夫就在這裡生了根,沒多久媳婦就給他生了一個長得十分精緻的女兒。
只可惜這好日子沒過幾年,都說醫者難自醫,一場寒流,那岳婿兩人竟前後腳相繼離世,留下孤女寡母,辛苦渡日,沐氏咬著牙,把女兒拉扯到了十二歲,終是沒撐過去,那年冬天找孩子她爹去了。
當時,沐秀兒年幼,又沒有親戚投靠,辦完喪事後,便真正的應了那孤苦無依四個字。
這個時候,另一戶姓方的人家提出要收留她,說是收留,其實,村子裡的人都知道,那是想要帶回去做童養媳的,那家的婆子為人有些貪小,嘴上也刻薄,不過也稱不上壞,倒是她家的兒子十分的出息,早慧又愛讀書,比沐秀兒小三歲,也不算差太多,好壞也是個去處,碎夜和尚點了頭,親自囑咐不可虧待了秀兒,作主許了這門親。
時日過得飛快,一晃眼沐秀兒十八了,她那小相公也滿了十五,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眼看著她要熬出頭了,卻被婆家休棄了,原來,方家小子讀書頗有天分這人長得又俊,才有了功名,就被離這幾里外縣城的大戶相中,要把女兒嫁他,方婆子有心攀高枝,這童養媳可就成了急欲拔之而後快的眼中盯,只是這親事當年是由著村長做的主,休她總要有個合理的由頭,秀兒品性好,肯吃苦,手巧做事又勤快,這些村裡人平日都瞧在眼裡,過去方婆子也覺得這媳婦是十分的好,在外頭沒少誇講炫耀,眼下這些事只讓她恨得咬牙,鎮子裡那一頭催的緊,生怕兒子錯過這大好機會,硬是讓她想出了一個損陰德的借口,強按了個無所出的罪名,逼著兒子把她休了。
小村本就不大,出了這樣的事自然一夜之間人人知曉,當年秀兒過門,方家佔了她父母的房子和田地,幾年裡幹活做事也沒白吃白喝,到頭卻落得這麼個下場,無所出,方家小子才多大歲數,怕是連種都還不會下,於是村子裡的人個個義憤填膺,紛紛指責那婆子黑心腸,要為那苦命的孩子討公道。
所有人都急了,這當事之人卻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不哭不鬧,反倒是她那小相公兩眼通紅一片,安安靜靜的接過了休書,由碎夜和尚出面,討回了爹娘給她留下的產業,收拾了衣物,一言不發,回老宅子獨自住下了,她不出聲,那些鳴不平的人也無處發作,只能感歎,秀兒性子太軟,太好欺負。
敢做出這種被人戳脊樑的事,自是早就準備好了退路,又過半月,方家賣光了所有田產,舉家搬到了縣城,村民當時的憤怒,似乎也就隨著他們的離去慢慢的淡了,而方家小子在離開前,哭著在沐家老宅門前,叫著秀兒的名,求她等他,和最後方婆子叫罵著拖兒子離開成了人們最終的記憶。
小村又恢復了平靜,可婦人之間的閒話卻沒有停過,似乎永遠有她們操心不完的事。
沐秀兒嫁人被休,已經十八,也算是一個小婦人,人又長得俏麗,三姑六婆在她被休之事上幫不了忙,那滿腔的勁頭都使在了為她說媒上,偏偏費盡了唇舌,也勸不動那鐵了心要一輩子獨守的人半分,漸漸的,她的那份堅持變成了不知好歹,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婆婦,那些難聽的流言不知何時傳開了。
「呸,她還道自己是那十五六歲,黃花大閨女呢,說是沒正式圓房,可誰知道之前有沒有破過身,那不能生養的話,還指不定是真是假呢。」被拒絕了好幾次,保了媒卻沒成事的李婆子丟了面子,從此就記恨上了。
「人家那是心氣高,還指望著她那前相公來接她呢。」嫁得不太如意的小媳婦,眼見著有人比她更慘,趁機挖苦幾句。
李婆子撇了撇嘴,滿臉的譏諷:「白日做夢,莫說那戶人家根本容不得她,就算容得了,頂了天也是個妾。」
「寧做鳳尾不**頭,指不定人家還就樂意當個妾呢。」嘴上酸酸的嘲笑他人,說的卻是自己心裡頭想要的。
「哼,鳳尾也不是她想當就能當的。」說著又碎了一口,腳在地上用力的搓了搓,彷彿這樣就能把真人給踩在腳底下一般。
正說得起興,院外風風火火跑進來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進院子,氣還沒平先嚷嚷了起來:「可……可不得了了……,那,那沐秀兒家裡,走……走出個男人。」
男人?這單身女人家裡頭走出個活生生的男人!碎嘴的婦人們互相看了看,那齷蹉的念頭象春草般瘋長,「還以為她三貞九烈呢,原來是家裡早藏了個男人,這還了得?走,去瞧瞧,我倒要看看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她沐秀兒還有什麼臉在咱們村裡待著。」得知了這事,李婆子立即來了精神,抬腳就往外走,另幾個也跟了上去,有戲看自然不能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