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文 / 司晨客
冰兒斷然拒絕。妖妖在一邊低頭不說話。夏飛飛歎了口氣。
冰兒一直對夏飛飛很有敵意。
所以這樣的試探也不過是夏飛飛隨口一提,根本沒指望她立時應允的。
三人草草收拾了戰場之後,冰兒駕駛著赤焰道人的梭形船,往裡面塞了幾塊靈石,小船便載著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然而很快就走不動了。
「我沒有靈石了。」冰兒低聲咒罵了幾句,惡狠狠的眼光掃向夏飛飛。夏飛飛知道她的意思,卻輕輕搖了搖頭。
天梯試煉之後,她就被赤焰道人劫走,幾乎連喘息的時間都未曾有過,怎麼會有靈石進賬?
妖妖卻在這個時候默不作聲地遞給冰兒一個儲物袋,夏飛飛看的真切,正是他打掃戰場時候從赤焰道人手上得到的。
妖妖打掃戰場的意識,原本是經過夏飛飛細細調教,才培養起來的。如今……如今反而便宜了別人。
不過,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每個人都有他要走的路。雖然是殊途同歸,但其中的崎嶇漫長注定無人分享。
梭形船又向前飛了一陣子,終於在荒山野嶺中一個頗為隱秘的洞口停住了。冰兒收了梭形船,自去旁邊捉了些兔子作為晚上的食物。
夏飛飛看了一眼妖妖,將那兔子接了過去。
冰兒很滿意女奴的知情知趣,然而,很快地,她就開始發火了。
「你——你到底懂不懂?兔子先要開膛破肚清理了內臟,才能在火上烤,你在做什麼?」冰兒柳眉倒豎,凶神惡煞。
「不懂。」夏飛飛理直氣壯地說道,「從來都有人幫我烤好了的。」她其實燒烤的手藝還不錯,但是卻不想在這時給人做苦工。
冰兒看了妖妖一眼,見他沒有否認的意思,更是生氣,大聲說道:「真不知道讓你跟著我們做什麼!」說罷便將兔子接到手中,開膛破肚,又用妖術召來清水,沖刷乾淨,撒上調料,在火堆上烤。整個動作一氣呵成,顯見是此中高手。
「我沒用,你們就放我走吧。」夏飛飛仍然不死心。
冰兒臉上一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突然間若有所感,慌忙跳起來,熄滅了火堆,催著他們上了梭形船:「不好,我們的行蹤暴露了!想必是半山界的衛隊趕來了!」她此時心中便有些懊悔,若不是妖妖執意要尋夏飛飛,他們怎麼會來到半山界,又怎麼會暴露行蹤!
眼下多說無益,她將所有的靈石一股腦放入動力艙中,將梭形船調至最大速度,然而,她的心卻越來越沉:還是逃不開啊,果然,是太托大了嗎?還是對貓妖太過縱容了?
冰兒望了望四周地形,一咬牙,操縱梭形船迫降到一座高山之中。
她面色凝重望著夏飛飛:「想我放了你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把妹培訓師。」
「什麼事?」
「我們三個一起走,怕是不行了。他一向任性不聽勸,我也無法。只要你發血誓,答應照顧他一個月,我便放了你。我會幫你們擺脫追兵。」冰兒面色嚴肅地說道。
「可他是個大麻煩……」夏飛飛脫口而出,其實她知道這個時候恐怕已經不由得不同意了,然而她卻不願意被人拖累,哪怕妖妖他確實很美。
「他不會是麻煩的。」冰兒斷然說道,「九尾靈貓血脈向來是我妖族的榮光,怎會成為麻煩?他的血脈之力正在覺醒,我相信,不出一個月,他就能達到結丹期,那個時候他就憑借自己的力量回到妖界。人修素來狡詐,你只需發血誓,照顧他一個月。」
「你別忘了,你也是結丹期,還不是捉襟見肘,處處為難。」夏飛飛提醒她。
「我那是被百蠱界的造化法則所傷,已是強弩之末。」冰兒苦笑。那日在海洲城中,為了解救深陷大陣的妖妖,她不得已暴露出結丹期妖修的實力,被造化法則追殺。不得已之下,她動用了獻祭之禮,十五日內,必然身死道消。
「所以你就來半山界找我,開始就打定了,要我接受爛攤子的主意?」夏飛飛冷笑道。
那一瞬間夏飛飛彷彿有自己掉入她陷阱的錯覺。她抬頭望著冰兒,然而冰兒也一臉緊張地望著她,大有她不同意便弄死她的趨勢。
「你自己清楚你做了什麼。你欠他。」冰兒很肯定地說道,冰兒一面說,一面用鑰匙為她打開腳上的腳鐐,「你可以選擇,接受,或者死。」
兩個女人討價還價的時候,妖妖在一邊極其安靜地坐著,垂著頭。夏飛飛最見不得他這種樣子。正在這時候,冰兒突然湊到夏飛飛耳邊說了幾句話,夏飛飛看到冰兒眼中那種急切間近似哀求的目光,突然間有些心軟,終於點了點頭。
「他要聽我的話,需要套上鎖妖環。」夏飛飛堅決要求道。
血誓本是妖族之間的一種神秘儀式,然而,因為夏飛飛是蠱修出身的緣故,便也受到血誓的約束。
「眉心竅穴對於靈修來說,始終是要緊之處。哪怕你改修劍修、武修、魔修、禪修。」冰兒反覆強調道,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看,「若是你違背誓言,必遭重創。」
然而這樣咄咄逼人的冰兒,卻已是強弩之末了。萬妖宮的使者,為了營救百蠱界煉獄之中被鎮壓的昔日強者,總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為了一個傻傻的貓妖,值得嗎?」夏飛飛忍不住歎道。
「閉嘴!」冰兒厲聲說道,「人修就是一盤散沙,各自為政,哪裡明白種族和信念這種東西?你以為,我不顧生命去救他,僅僅是以為我受惑於他的皮相,私心戀慕他嗎?我不顧性命去救他,是因為堅信,他未來可以成為傳奇。那個時候,我們萬妖宮,便能真正崛起了。」
——每個人都有他的道。對於冰兒的選擇,旁人實在沒辦法責怪什麼。
就在那天晚上,冰兒搞出了極大的動靜。她以身為餌,引來了半山界衛隊全部的注意力。然後,在激戰之中,她引爆了妖丹,天空中紛紛揚揚,下起了一場血雨。
第二天,夏飛飛抱著一隻雪白色的靈貓出現在一隻即將遠行的商隊裡。其實妖女們的信譽,有的時候要比名門正派的弟子們要好得多。
「小女子是無名劍宗弟子,這只靈貓是我的妖寵。只因師父孟玉純在半山界不幸隕落,又失了和同門通訊的符菉。不得已,便來投靠大人,還望大人允我依附商隊而行。」夏飛飛眼皮連眨都不眨,就編出了一大堆謊話來我的極品女友們。
商隊的總管將她帶到一輛馬車前,馬車中的人沉吟片刻,驗過了夏飛飛呈上的白玉腰牌,便應允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無名劍宗,早先也曾和家父打過交道的……」卻是極為清脆的女子聲音。
夏飛飛暗叫一聲僥倖。半山界魚龍混雜,實在不是她一個小小築基期修士該呆的地方。而只要離開這裡,到了相對太平一點的界,她就可以穩紮穩打,大展宏圖。當然,在此之前,她要甩了妖妖這個大累贅。
她和妖妖坐在一輛馬車的尾部,一路依附商隊,顛簸而行。
起初幾天,妖妖沮喪得連話都不想說。然而很快他就開始活躍起來。他似乎是仗著夏飛飛發了血誓,不敢傷他似的,把鎖妖環視若無物,上躥下跳地在商隊眾人面前晃蕩。
妖妖尤其得了商隊主人白靈兒小姐的寵愛,白靈兒常常在休息的時候把妖妖抱在懷裡,嬌聲問夏飛飛道:「夏姊姊,這只靈貓是你從何處買來的?好生可愛!」
妖妖每當這個時候就挑釁地望著夏飛飛,目光裡滿是洋洋自得。夏飛飛哈哈一笑道:「小姐謬讚了。小姐也知道,我是自百蠱界通過天梯試煉而來。百蠱界此時遭妖獸侵襲,正亂作一團。想必這只靈貓便是作亂妖獸大軍中的一員,見到我百蠱界修者強橫,臨陣脫逃,卻不慎被我師父孟玉純所擒,反便宜了我。」
白靈兒便試探著問道:「這只靈貓幾歲了?可會說話?不如你將它轉賣給我,我定有重酬。」
妖妖嚇了一大跳。他原本是想仗著原身可愛,撩撥一下白靈兒,讓夏飛飛吃醋,卻沒想到白靈兒直接要買他。他喵嗚一聲,立馬掙脫開白靈兒的手,飛身跳到夏飛飛膝上,衝她不住地撒嬌討好。
夏飛飛歎了一口氣,不去理他,轉頭向著白靈兒,一臉為難地說道:「蒙小姐仗義相助,原本該無有不從。無奈這妖寵是我師父留給我的唯一東西,睹物思人,實不忍轉讓。」
白靈兒是世家小姐出身,受過良好的教育。她見夏飛飛一臉為難的樣子,在眾人面前,也不好過分逼迫,授人話柄,於是惋惜地歎了口氣,便把事情揭過。
當天晚上,眾人便在荒郊野外紮營休息。
夏飛飛得白靈兒刻意照拂,獨居於一個小帳篷中。往常夏飛飛都是抱著靈貓入睡,然而那天晚上,她卻要妖妖變作人形。
「為什麼?」妖妖口吐人言,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別怕,就是你想的那個原因。」夏飛飛慢慢說道,聲音之中,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情緒,「冰兒說你的心智一直不夠成熟,是因為化形池中太過急功近利,又沒有及時行成人之禮的緣故。她是只蠢妖,傻傻守著你卻不願意監守自盜,惹來麻煩無數,甚至連性命也丟掉了。我可沒她那麼蠢。」
「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我嗎?化形池中,吃了那麼多苦,不就是想和我在一起嗎?那麼少囉嗦,便來吧。橫豎你的姿色不錯,我也不能算吃了虧。」夏飛飛說。
夏飛飛的言語很是放肆輕佻。妖妖知道,也許他該拒絕的,否則難免會讓人看輕。但是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這可能是他唯一的機會。
——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注1)
「那你不要再叫我妖妖,聽起來像在叫小孩子似的。」他重新變成那個俊美無雙的紅衣少年的模樣,一步一步,走近了她,「我有名字的。」
他低聲在她耳邊講出他的真名,然後,輕輕抱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注1:節選自席慕容的詩歌《一棵開花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