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回家的希望 文 / 急凍人
和其他老師的認識很順利，共同的受教育層次，共同的生活背景，共同的遭遇，都讓他們有著太多共鳴。才認識沒多久，葉漢卿就很快融入到這種氛圍之中。當天晚上，當他躺在床上時，他恍惚間有一種重新回到學校宿舍的錯覺。
在靜謐的黑暗中，他聽到了隔床謝老師的床位，傳來一陣拚命壓抑的抽泣。是因為幸福感驅使，還是因為逃離了繁重的體力勞動而悲喜交集，他不得而知。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淚不知不覺就濕透了枕巾。
可是這種情緒只持續了一晚，等第二天上午，最後一名老師前來報到以後，58104單位那位錢姓幹部說的一番話，讓所有人都受到了一次猛烈重擊。
他們不是去什麼重點三線企業，而是去戰火紛飛的鄰國！
「兄弟黨向我們提出一種新思維，他們想要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基礎上，放下武裝奪取政權的思想，將精力轉向經濟建設領域，讓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全面發揮出來，使全體幹部戰士、群眾享受到社會主義的成果。上面贊同他們的思路轉變，認為在世界局勢區域和平的時候，放棄武裝鬥爭是正確的，對於緩和我們與鄰國之間的關係，博得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士認可都是一件好事！
他們也用實際行動，向我們表明他們不是在說一套、做一套，而是實實在在地為經濟建設做準備。
他們的領導人親自前去香港，以合法經營的方式，取得了初步成功。他們所開發的產品，在香港乃至日本都大獲好評，產品訂單如潮。
這充分說明，不依靠暴力手段，只要發揮出我們中國人的聰明才智，一樣可以獲得成功。並且這種方式更不會引起外界的驚恐與排斥，對我們融入國際社會具有相當好的示範作用。」
錢幹部神采飛揚地向葉漢卿等寢室的幾名老師介紹著情況，組織這批人前去291旅，為了不刺激偭定方面，是一次秘密行動，因此沒有召集全體大會的形式公開，而是由他們一個寢室一個寢室地徵求這些人的意見。
對於上面的想法，他隱約有些耳聞。關飛曾表示過，如果偭定軍不進攻291旅，他們可以放棄武裝鬥爭手段，以和平競爭的形式來贏得人民的支持。
這和人民黨總部現在還在大力宣揚「最高指示」、搞階級鬥爭那套，堅決不肯放棄武裝奪取政權形成鮮明對比。
國內目前在高層已經達成共識，就是國家要摒棄過去左的那一套，下一步主要轉向經濟建設。並且要盡力緩和與國際主流社會的矛盾，爭取融入國際社會，獲得外界的資金與技術支持。
這樣看來，人民黨繼續堅持以階級鬥爭為綱，不斷派人偷襲偭定軍崗哨，挑起事端的行事方針，就和我們的基本國策嚴重地背道而馳，成為了一個讓人頭痛的麻煩製造者。
可如果就此斷然決然隔斷與人民黨的聯繫，又顯得過於冷酷無情。畢竟，人民黨的出現，就是國內支持的結果。自己扶持起一個反對政權，又自己把它幹掉，這不是反覆無常麼？
這麼做，只會讓人覺得我們不可信任！
以後還怎麼取信於人，怎麼和其他兄弟黨打交道？
在這種兩難的選擇中，關飛的出現，以及他的態度、做法，都引起了國內的巨大興趣。
他說要搞經濟，也確實在搞經濟，還搞得很不錯！
如果僅此一項也就罷了，國內只需要切斷對人民黨的一切援助，撇清與之的關係，靜觀其變即可。
可沒想到關飛居然主動提議，將部分賺來的外匯兌換成人民幣，以經貿往來的模式，從國內採購物資。
這個提議引起了國內極大地興趣。
太宇公司有多賺錢，現在國內已經很清楚了。
據最新反饋回來的消息，他們迄今為止收到預付款的訂單，已經超過了兩萬台，總金額達到四十二億日元之巨！
四十二億日元啊，合一千七百多萬美元了！
看見關飛有這麼多外匯，不只是中國銀行垂涎三尺，就連上面也有些動心了。
發展了這麼多年，國內目前的外匯儲備也才區區可憐的一點六億美元！
而關飛只用了一個多月，就賺到了相當於全國十分之一的外匯，這不能不讓人吃驚與羨慕。
好吧，這些錢都是貨款，其中還包括了生產需要支出的成本。可這也不得了啊！據收到的信息，太宇科技一台街機的利潤高達百分之三四十，那也是四五百萬美元了！
這只是一兩個月的收入，要是一年該多少？
關飛一提議將外匯換成美元，從國內購買各種物資，無數的人眼睛都亮了，一下發現了一條新的外匯來源。
就是在甩掉包袱和賺取外匯兩種思想的共同作用下，上面對關飛的請求做出了答覆：同意在不涉及武器彈藥交易的情況下，開展正常的商貿往來。
這一條同意，下一步就簡單多了。
山區無電，要搞經濟需要購買發電設施。鑒於暫時不具備興建電站的條件，希望購買兩台大功率野外柴油發電機組——沒問題，從地質勘探單位調兩台過來就是了。一台30千瓦的、一台80千瓦的，一個七八十台機床設備的通用機械廠，耗電量都不到30千瓦，足夠你們用了。
柴油更不是問題，本來就是用於出口創匯的產品，在孟海修個油料倉庫，囤上幾百噸，不夠再拉！
建房子沒建材，沒工程機具？
你沒有我們有啊，水泥、鋼筋、推土機、吊車，要啥有啥！
要買點卡車組建車隊，這是啥問題，東風、解放，要幾百台？哦，太多了買不起，行，先賣給你們十台好了，不夠您說話！
想再多買點糧……
額，這個嘛有些難，現在國內糧食也不夠吃呢，不過多多少少也意思一下吧，每個月一千噸本地大米，行不？每人一天一斤的定量，都夠六萬人吃了。
想買點機床來培訓工人，這還不好辦，直接把一個通用機械廠的設備給你們調過來，足夠好幾百人上崗練習了，輪班的話，兩三千也可以的。
……
國內跟291旅做生意感覺不要太爽，對方要的都是自己有的，不像外國客戶，對國內的產品挑三揀四，這也嫌棄、那也覺得技術落後，簡直是給啥要啥。這樣的錢賺來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東西買了，還想請人幫著培訓，另外學校想請點老師……，這個算對外援助了吧，不符合一般商業往來範疇啊？再說，我們自己的老師也不夠用呢。
哦，是勞務聘請？為了不耽誤國內教育，可以聘請那些下放勞動的老師，總比讓他們一輩子蹲在農田里好吧？
嗯，這個倒是可以商量商量。
好吧，光買東西不給人似乎有些不近情理了，行吧，我們幫你湊湊，下放農村的老師沒有十萬也有幾萬，從裡面選出幾百個還是不難。
從沒建過房子，不知道該怎麼建營房、廠房、學校，希望請人來幫著帶一帶。
這個問題具體經辦員有些摳腦門了，最後請示來請示去，決定從雲南建築設計院、建築工程局聯合派人幫你們修吧，也順便幫你們組建自己的工程隊。
……
就這樣，以自願為原則，像葉漢卿這些被下放農村勞動改造的老師們，來到了昆明。
看著眼前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葉漢卿等人，錢幹部清了清嗓子，決定給他們吃個定心丸：「你們這次去，只是一次外派性的勞務派遣，並不是就留在當地了。我們和對方簽的合約是三年，上面決定，只要你們干滿三年，就可以回國，並且承諾可以回到你們原來的單位。」
「真的？可以回原單位？」
「我干滿三年，就可以回哈工大？回機械系教書？」
聽到他們可以回原單位，還在思索其中利弊的葉漢卿等人全都激動萬分，眼圈都紅了，想要個准信。
「絕對可以！這是國家做出的決定，你們覺得可能騙你們嗎？」錢幹部拍著胸脯保證道。
臨時宿舍的隔音並不好，其他房間裡也相繼傳來驚呼聲，大都是問「真的嗎？」「我可以回xxx嗎？」之類興奮地聲音，由於他們太過激動，嗓子都變得嘶啞，就彷彿是在嚎叫。
能回家！
這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最好結果，現在聽到他們只要去鄰國人民黨地盤教三年書，就可以回到原單位，無數人熱淚盈眶。
葉漢卿也不例外。
他忽然覺得這個房間太熱了，渾身都在冒汗，衣領也扣得太嚴，讓他無法呼吸。他一把扯開襯衫領口，絲毫沒注意到扯斷掉落在地上的扣子，赤紅著雙眼，撲上去死死抓住錢幹部的肩膀，大聲地詢問著，聲音是那麼的大，還帶著無法遏制的顫抖，如同嚎叫，勝過哭泣。
前去為他們解釋，最後一次徵求他們意向的58104單位工作人員，早預料到他們在聽到可以回家的消息時情緒會失控，可沒想到他們的反應是如此激烈，好多人的衣服，都被驟然爆發的老師們給撕破了。
他們想不到，這些之前還文質彬彬的老師，居然會有這麼大力氣，抓住他們的手，死命掰都掰不開。
最後中轉處負責人只能親自出面，面對著宿舍過道裡黑壓壓的人群，親口承諾這個消息的確切性。
當聽到他親口說出這話時，好多人都哭了。
就在葉漢卿不遠處處，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教師雙膝跪在地上，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媽，兒子不孝啊，您走的時候我都無法回去看您啊！現在終於有機會回去了，可我卻再也見不到您了啊！媽，媽！兒子不孝，兒子不孝啊！我要是當初聽您的話，何至於此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啊！啊啊啊啊！」
他一邊嘶吼著，一邊猛力地用頭撞地，旁邊的人用力抱住他，也抱不住。
葉漢卿同樣哭得稀里嘩啦，那名撞得頭破血流的老師說的話，何嘗不是他心裡一直想說的。無數個午夜輾轉，他曾無數次地懊悔過自己的當初輕狂。
妻子早在前幾年就跟他離婚了，他不怨恨，因為人家已經等了他太久太久，家裡沒個男人支撐，妻子過得太艱難。
可他實在是愧對自己的父母，他辜負了兩位老人家對他的期望。他們年紀都這麼大了，還要為他擔驚受怕，整日承受著村裡鄰居們的歧視與嘲笑。
他真的太不孝了！
這次出國支教，他去定了，哪怕哪裡是戰火紛飛的戰場，他也一定要去，必須去！
為了自己，也是為了能堂堂正正，再次踏入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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