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靈篇 肉乾坤 文 / 影照
穿來古代這麼久,顧清喬有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她在尚書府後的茅山裡,偷偷藏了一個人。
每逢月初九,她都會給這個人送些東西。
這天又是約定日,她抗上一個碩大的麻布袋朝山中爬去。
七繞八拐,左旋右繞,呼呼,走的氣喘吁吁。
好不容易摸到洞口,她怒了,凌空一腳朝大門踢去:「奶奶個熊,還不出來接你大爺!」
洞中靜默片刻,「啪!」
一道碧綠的閃電探出,飛快給了她一個耳刮子。
「嗚嗚。」她疼的眼淚都出來了,即刻改口,「大爺饒命。」
進了洞,只見罪魁禍首正懶洋洋躺在石,手中青蔓扭動,如同蛇一般。
「你惡不噁心?」
她白他一眼,同時將麻袋一股腦兒甩到地上。
嘩啦啦,東西全數灑出來,都是些動物屍體——雞,鴨,鵝,還有不知名的鳥兒。
縱使已經看過太多太多次,她還是有點臉色發青。
「喲——明知可怕還偏要給我送來,虛情假意的,豈不更噁心?」
那人朝她一笑,春色旖旎,脈脈含情。
「少來——」她剛吃了虧,正是火在心頭,「要不是有我給你送這些污穢物,如今你能好好站在這裡?」
對面人迅速斂去笑容。
洞中寒風颼颼,氣溫降至冰點。
「嗚嗚。」心中歎氣,她只好繼續抹淚,「……大爺再饒小喬這一回。」
「統統撿起來。」
那人冷著芙蓉臉,下巴高揚宛如驕傲的孔雀。
他從來不在人前低頭。
這個規矩,三年前她就知道了。
矯情,顧清喬在心中埋怨一句,認命地蹲下身子伸出胳膊——
啪!
手掌忽然被人踩住了。
又來?
她翻個白眼,沒吭聲,動了動關節試圖將手抽出來。
可那腳彷彿在她手背上紮了根,不管怎麼挪,就是不肯鬆開。
圈圈你個叉叉。
她心一急,暗暗使了蠻勁兒。
嘶。
那隻腳依舊是紋絲不動,她的手心卻已然脫掉一層皮,火辣辣的疼。
「陸子箏!」
這下她真火大了,抬起臉狠狠瞪他,「姑奶奶手廢了,你也別想再吃到脖子!」
「無妨。」那人笑容更盛,艷如春桃,「吃不到雞鴨脖子,吃人的我更喜歡。」
談笑風聲間,腳下未松半分。
「你這不人不妖的男孔雀——」顧清喬氣得破口大罵,「我詛咒你將來生女兒沒□生兒子沒小全家通通活不過三十歲,當初老娘瞎了眼才會救你……啊!」
手上一輕,她被人連根拔起,狠狠鉗住了下巴。
對面人靜靜看他,瞳孔宛如一汪幽暗的潭,讓人不知不覺淪陷。
「……跟你說過多少此了,不許罵我『不人不妖』,嗯?」
他的聲音如此溫柔,卻讓她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
「嗚嗚。」她趕緊支吾兩下以示投降,生怕他真會撲過來咬自己的脖子。
陸子箏瞄到她已然嫣紅一片的掌心,幾不可聞歎口氣,將她鬆開。
「不過玩玩而已,做什麼這麼認真?」
他瞪她,語帶三分嗔怪。
有這樣玩的麼?顧清喬覺得無奈,不過卻不敢造次,只得唯唯諾諾點頭:「爭取下次馬虎一點。」
從山中脫險歸來,顧清喬只覺得全身的皮都被扒掉了一層。
那陸子箏向來喜歡玩折磨她的遊戲,三年間裡樂此不疲,且每次都要見了血才肯罷休。
簡直怪胎。
她歎口氣,不知自己前世是不是做了什麼孽,今生才會被他這樣作弄。
他們的相遇,說來本也是段傳奇——三年前她在花園裡撿到重傷的他,本想棄屍荒野,不料卻被他緊緊抓住了腳踝不肯放開。一時心軟,她偷偷將他藏到茅山裡,誰知從此就被吃的死死的,還被迫做了惡魔的丫環。
不過陸子箏的病倒真是奇怪的很,必須要吃一定數量的生脖子才能治好。剛開始他提出說要吃人脖子,嚇的清喬差點沒從山上滾下來。最後倆人終於達成協議——顧清喬每月給他提供足夠數量的動物脖子,而陸子箏則乖乖呆在山洞裡,不去禍害人間。
嗚嗚,像我這般勇於犧牲小我而完成大我的奇女子,實在是太難得了!
每每思及此事,她都不由得為自己掬上一把敬佩的淚。
回到尚書府,冬喜說有貴客已等候多時,她推門一看,原來是段玉。
「你來做什麼?」
她對段玉一向沒什麼好氣——不過是純潔的合作關係,何必虛情假意?恐怕在他心中,她的身價還比不上一碗紅燒肉呢!
段玉卻似乎心情正好,一臉笑意盈盈:「今晚京城燈會,我專程來帶你去玩——怎麼,原來你不稀罕?」
「……有沒有好吃的?」她微微瞇起眼,嚥了一下口水,「我饞的慌。」
「有有有,各色小吃,應有盡有。」成功,他忍不住以扇擊掌,「你爹已經答應我帶你出去了,快走吧。」
京城頭號飯館忘塵閣,坐落於護城河邊。
這晚恰逢一年一度的燈節,百姓們紛紛往水中放燈,寄托美好心願。從忘塵閣頂樓望去,河水如玉帶上綴滿顆顆明珠,甚是動人。
清喬獨自倚在欄杆上,看的雙眼迷濛。
她想起以前坐夜班火車,穿過黑麻麻的山嶺,聽著呼呼的風聲,最終望見遠處繁星點點,漸漸綿延一片——那便是城市,而她的家就在裡面。那無數燈火中,必定有一盞是為她而點。
可如今,她走錯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清喬,怎麼不過來吃東西?」段玉在裡間喝茶。「我在聽她們唱歌呢!」她笑嘻嘻指向河裡的畫舫,那上面站著幾個白衣歌女,「她們都好漂亮,聲音也好聽。」
段玉微微一笑:「她們也算這燈會的奇境之一,每年都有許多王公子弟來此一擲千金,只為求得佳人一曲。」
清喬「咦」了一聲。
「怎麼,你羨慕?」段玉打趣她,「是羨慕人家美,還是羨慕人家身價縛」
「都不是。「清喬搖,「奈何如花美眷,終不過似水流年,難道就一輩子這樣唱下去?如果是我,一定想法子趁早離去。」
然後她轉過身子遙望河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段玉無聲凝視她,眉頭一寸寸收攏。
這夜的風很大,將少女兩隻袖子吹的鼓鼓的,彷彿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
他忽然有種衝動,想揮劍斬去那翅膀,讓蝴蝶停留於此,今生再也不能離去。
他靜靜坐在角落裡,臉色如燈火般,明瞭又暗,暗了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