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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最後的門戶(六) 文 / 王三木

    史浩靜靜地看著前方屍橫遍野的戰場,太陽早已經落下了地平線,天幕染上了點點的星光,透出大戰廝殺前的凝肅氣息。他咬了咬牙,薄薄的嘴唇裡吐出了冷冷的兩個字「攻擊!「

    「咚!咚咚!咚咚咚!「

    巨大的戰鼓聲從吳軍陣中敲響,每一聲鼓擊都像是砸在雙方士兵的心中,砸碎著他們心中的猶豫和怯懦,砸碎了奢望的平靜和安寧。

    鼓聲停止了,天地間一片寂靜。在半空中招展的旗幟,拉長了漆黑的深夜。

    「放!放!放!「負責投石機群的吳軍軍官高聲大喝,忽然間,上百隻巨大的黑影便騰空而去,劃出上百條弧線,飛掠半空,發出刺耳的呼嘯聲。

    「啊!啊!」

    唐軍的一線陣地上發出了一片絕望的喊聲,那聲音悠遠而淒厲,彷彿臨死前的夜梟,在你的耳邊悲鳴。唐軍的一線陣地上不斷地遭受著吳軍的打擊,發出連續不斷地巨響,陣地上塵土飛揚,煙霧撲面,唐軍的陣地大多是用泥土和石塊簡單成,堅實度普遍不高,在數十斤重的巨石衝擊下,不少的地方都出現了坍塌,『砰』的一聲巨響,一塊巨石砸在了魯文平的身邊,泥土被砸得粉碎,碎石亂飛,身邊的護衛一把把魯文平撲倒,剩下的十幾名護衛紛紛舉起大盾才總算擋住了巨石的餘波。

    暫編第三軍在一線陣地上傷亡慘重,魯文平為了激勵士氣,一直都把指揮所設在了陣地的前沿,根本沒有去想縱深防禦。所以當吳軍第一輪投石機攻擊開始的時候,魯文平所在的地方一下子遭了秧。

    畢竟之前的東古嶺並不是吳軍的主攻方向,改良版的投石機更是極少出現在東古嶺一線的陣地上,一下子來了上百架,當真是非同小可。

    緊接著第二輪投石機攻擊再次發動,上百塊的大石在空中轉動,空氣中到處是疾風被劃碎的聲音,這一次吳軍的投石攻擊簡單而迅捷,根本沒有多餘的拖沓,更不給唐軍半刻反應的時間。上百塊的巨石直撲唐軍的一線陣地,又是一片巨大而沉悶的撞擊聲,吳軍在器械方面的優勢在這一刻顯露無疑。在如此崎嶇艱難的山路上,東吳竟然還能把投石機這樣的重器拖上戰場,可見在軍備上面,吳軍士何等的上心。

    吳軍的投石攻擊猶如暴風雨卷擊著烏雲,在短短片刻之間。有幾段的北唐陣地顯然是承受不住巨石的連續撞擊,開始出現了可怕的裂縫,搖搖欲墜,彷彿下一刻就要全面塌方。

    便在此時,吳軍攻擊陣地上的第三輪的投石攻擊發動,密集的石塊凌空飛來,正砸在其中一段的裂縫上,陣地的一段崩塌了,泥土是石塊傾瀉而下,露出了一個好大的口子。不少唐軍士兵都是不慎被埋在了泥土下。

    「弓弩手齊射!「魯文平回過身,紅著眼對著後面的士兵大吼道:」快把沙袋搬上來!「

    上百名士兵背著沙袋奔向缺口,不顧一切地將沙袋扔進缺口中,這些日子以來,對於這樣修築工事的事情,他們早已干的得心應手。

    而陣地的縱深位置上,數十架的弩機一齊射出了一排排烏黑髮光的弩箭,像是一道道極光一樣快速地穿透空氣的阻隔,北唐的投石機陣地上響起了一片痛苦的慘叫聲和器械被金屬刺入**之後運轉不靈的聲音。

    眼前細微的失利並沒有被史浩放在眼裡,戰爭本就是用人命填出來的東西,重甲披劍的將軍們是這個世界動盪的根源,既然如此。何必去在意生命的流逝。

    史浩的眼中緩緩地流露出狼一樣鋒利的光芒,像是嘴邊還流淌著獵物鮮血的孤狼,再一次看見了奔跑中的獵物。厲聲喝道:「拿下陣地者,重賞!」

    「殺!」被安排在第一列衝鋒的吳軍士卒們爆發出了刺破雲霄般的喝喊,他們揮舞著戰刀,鋪天蓋地,彷彿奔騰而至的海嘯,向著北唐陣地席捲而去。

    「準備滾石!」魯文平大聲地吩咐著,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他雖然常年在中原鎮守,沒怎麼去東吳打過仗,可是從汝州之戰的這幾日來看。這一次的吳軍上下,戰力相差甚大。其最善戰者,自然是吳軍吹噓多年的解煩、無難兩部,最差的大概是陸家的杭州大營,而眼前的這支軍隊,勢力應該屬於中上。

    吳軍以這樣的部隊打頭陣,又把投石機群放在了左翼,其目的倒是不言自明。魯文平咬了咬牙,吳軍這是發了哪門子的瘋,中央方向的地勢相對而言最為平整,他們居然放著不攻,來左翼死磕!他魯文平可沒有去淮泗禍害過他們東吳的老百姓。

    打磨的溜圓,重達六七十斤的石球被推到了陣地上,在這樣的山林裡作戰,多準備一些這樣的石塊,顯然是十分必要的。魯文平瞇著眼,像是風雪夜裡和漫天大雪融為了一體的獵人,耐心地等待著孤狼的來臨。他靜靜地等待著吳軍士兵的靠近,臉上沒有一點點焦躁和不耐的表情。

    突然,魯文平高高舉起了手臂,大喊了一聲「放!」,早就蓄勢待發的數十名士兵一起發力,碩大的石塊立即陣地上骨碌碌地向下滾了過去。一下下地碰撞著地面,發出一聲聲滲人的響動來。

    當那批石塊,越滾越快,越滾越近。衝在最前的吳軍士兵臉上都是微微變色,能有多少人可以在這樣不可抗拒的力量面前凜然不懼?他們下意思地舉起盾牌想要抵擋,轟隆一聲,石塊重重地砸在第一排的盾牌和士兵的身體上。在這樣勢大力沉的衝擊下,盾牌破碎,前面的士兵筋骨斷裂,口中鮮血狂噴,軟軟地倒下,石塊快速地碾過了他們的屍體,再一次撞擊在第二排的士兵盾牌上,格格聲響起,盾牌向內凹現,只不過衝擊力在第一輪被阻後,已經有所減弱,第二排的士兵用力向外一頂,石塊便滾出了衝擊的道路。

    「弓箭手,放!」

    一聲令下,弓箭手們紛紛踏前一步,手中弓箭斜朝著向上,只聽得耳邊響起了一陣「咻咻「的聲音,密集的羽箭像是飛蝗一般在一瞬間遮住了漫天的星光和月色,吳軍的衝擊道路上響起了一陣痛苦的慘叫,可是士兵依舊在冒著箭雨不斷地向上衝擊,鮮血染紅了征戰的路途,那深幽的目光彷彿可以穿越擁擠的人群,看到那紅色的液體在慢慢地流動,聽見那嘀噠嘀達的聲音。

    因為是仰攻,吳軍注定要付出十分慘重的代價。君王的夢想,無論高貴還是卑賤,犧牲的,永遠是底下人的生命。

    「弓弩齊射!「看著吳軍冒著箭雨越來越靠近自己的一線陣地,魯文平大聲地下達著命令,手指輕便弩機的士兵迅速地向前邁出了一步,近百架弩機紛紛與身體齊平,一陣扳機扣動的聲響過後,吳軍衝擊的第一排士兵已經全部倒下,像是被瞬間從地平線上刪除了一般。

    可是更多的吳軍士兵卻隨即衝上,魯文平甚至能夠清晰地看見對面吳軍士兵眼中不曾掩飾的恨意。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牢牢的握住了手中的長劍,這是他眼下,唯一還像個將軍的地方了。大喝一聲道:「全軍接戰!「

    話音剛落,吳軍的士兵已經衝到了陣前,滾石在這種時候已完全失去了作用,魯文平單手舉起一塊十數斤重的石頭,獰笑著站上了陣地,一把砸倒了一個上前的吳軍軍官,而後長劍揮動,兩名吳軍士兵隨即倒在了他的劍下。

    便在此時,嗖嗖數聲,下面傳來破空之聲,魯文平渾身一個激靈,身子猛然向後一退,同時手中長劍迅速回擋,只聽得「叮叮「兩聲,兩支飛來的利箭跌落在地上,可是魯文平卻還是感到了一陣劇痛,手裡的長劍幾乎脫手掉落,魯文平低頭一看,原來是左肩中了一箭,他隨手拔掉射透盔甲的利箭,鮮血跟著標出。

    魯文平倒吸一口涼氣,這箭同時而至,顯然是一手三箭的絕技。江東子弟當真是藏龍臥虎,原以為自白大戰死襄樊之後,天下箭術便當以白牧楚一輩為首,可是單就這一手功夫來看,便是白牧楚也未必及得。三百步開外,他可是裡面還穿著一層軟甲呢?一手三箭之下,居然還射的進去。

    後面湧上來的吳軍弓箭手從步兵的掩護下衝了出來,將手中的弓箭拉得滿月一般,羽箭雨點般地射上了唐軍陣地。唐軍士兵更是不甘示弱,羽箭在空中你來我往,這些弓箭手身上雖然也有部分是披著重甲,可是東吳再富也沒有可能讓數十萬大軍人人都披上重甲,弓箭手中還是身穿輕甲者居多。畢竟弓箭手的作用在於火力壓制,越早的壓制對於全軍來說則越好,若是身披重甲,速度上不免會大打折扣。

    因而一個弓箭手在離開步兵的保護之後,常常只能射出兩到三箭,便會載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幾乎就是以命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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