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都市小說 > 紅樓小婢

《》章 節目錄 18第十八章 文 / 雙面人

    有了賴大總管做乾爹,得到的好處很明顯。雖然雪雁早就知道榮國府下人見風使舵的功夫,但是她親身經歷後,還是被驚住了,她覺得自己現在過的不是丫頭生活,是千金日子。

    首先,她給誰送東西,立刻有小丫頭和婆子們爭相跑腿,出來進去見到都向她問好;其次她要洗臉洗頭洗腳洗澡,不必開口,熱水香皂雞卵等物下面就齊備了,連端水搓澡的小丫頭都有;然後她的份例菜比以前高了兩個檔次不止,數目如舊,但吃的是紅稻米粥碧粳米飯風醃果子狸;還有入冬府裡給下人做衣裳時,她的衣裳是官用的綢緞,首飾是實打實的金珠,這些待遇都是以前的雪雁所沒有的,只有鴛鴦襲人平兒才有。

    雪雁看著府裡剛送過來的兩套冬衣並兩根簪子,兩個鐲子,苦笑道:「這是怎麼說?」

    「你只管受用,不必覺得過意不去。在咱們府裡,除了老太太和寶玉,最體面的可不是主子們,是賴大總管這樣的大管事,賴大總管管著他們的營生,後廊那邊的年輕爺們都喊一聲賴爺爺,能不奉承你?」紫鵑一面說,一面收好下面小丫頭們交上來的衣裳首飾。

    府裡規矩,小丫頭的衣裳頭面賞錢都由大丫鬟收著,紫鵑當仁不讓,每天光料理這些就花費許多時間,好在雪雁汀蘭幾個都是各自收著自己的東西,不必她費心。

    雪雁愁眉苦臉道:「我一個丫頭得到如此待遇,總覺得身上不自在。」

    黛玉看完了府裡給自己做的衣裳首飾,蹙著眉走過來看丫鬟們得的,聞言道:「你若不自在,就出門去頑一會子,總拘在府裡終究沒什麼好處。」深鎖於閨閣中,其實黛玉很嚮往外面的風景,可是她自打進了榮國府就沒出過門,以往雪雁出門回來都會說給她聽,「我記得你提起,你認得一個挺可憐的小公公,眼瞅著快入冬了,你就去看看,送件冬衣。」

    雪雁並不避諱將外面的民生疾苦告訴她,瞧,你雖然父母雙亡,可是你依舊錦衣玉食,比外面的販夫小卒候補太監過得好多了,他們為了生存付出的代價是你想像不到的,沒想到此舉頗為有效,引得黛玉大為同情,逐漸減少了自傷身世的次數。

    提到於連生,距離上次見面差不多有半年了,雪雁道:「不知道於大哥現在如何了。」

    「那你就去看看,橫豎是個小公公,牽扯不到不好的名聲。」黛玉直接為她做主,叫紫鵑道:「抓兩把錁子給雪雁帶過去,在宮裡打點人,這個不打眼,又輕巧。」

    冬衣是紫鵑汀蘭等人幫著雪雁一同做的,棉布裡青緞面,絮著新棉花,厚底青布棉鞋。她們房裡做什麼活計,外頭一概不知,等做好了,雪雁用包袱皮一裹,向鳳姐告假。

    鳳姐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問明緣故,聞得是雪雁舊友,又是將進宮當差的候補小太監,聽到這一點,鳳姐眼前一亮,立時便允了,因雪雁如今身份不同了,派了兩個小丫頭和兩個婆子跟著,又打發兩個有年紀跟車的,雪雁坐一輛車,丫頭婆子坐一輛車。

    如此排場,不愧是榮國府。

    雪雁苦笑不已。

    到了於連生居住的棚子,雪雁正要下車,跟她出來的婆子忙道:「外頭冷得很,姑娘在車上等著,我去瞧瞧。」鳳姐為人頗為圓滑有眼色,雖然派人跟著她出門,小丫頭和婆子卻是黛玉房裡的,素來與雪雁親厚,又免了旁人閒言碎語。

    雪雁點頭道:「有勞金媽媽問問於連生在不在。」

    金婆子下車過去一問,回來道:「棚子裡並沒有姑娘找的這個人,聽擠擠挨挨住在裡頭的人說,於哥兒一個月前就搬出去了。」

    雪雁聽了,雖在她意料之中,到底有些失落。

    「咱們回去罷。」於連生既不在,想來是有了新的去處,橫豎他身上銀錢充足,不會吃苦受罪,雪雁招呼金婆子上車,正欲放下簾子叫車伕調轉方向,忽一眼瞥見於連生踏雪而來,不禁驚喜交集,叫道:「於大哥!」

    於連生心頭一動,抬頭看到雪雁端坐在馬車上,上身微微前傾,臉上滿是關切。

    不及看完,於連生大步上前,笑道:「妹妹來了。」

    雪雁忙扶著婆子下車,攏了攏頭上的雪帽,道:「正想著不知大哥搬去哪裡了,怕是無緣再見了,不想大哥竟然還會回來。」

    「我怕妹妹回來找我,搬去收容所後,每日過來一趟。」於連生很重視雪雁這個不是親妹子勝似親妹子的姑娘,認真解釋道,「冬天太冷了,在棚子裡我怕凍著,故花了一弔錢在收容所裡得了一間小房間,簡陋了些,好在能擋風避雪。」

    一陣暖意襲上心頭,雪雁眼中微酸,不禁端詳了於連生一番,只見他個頭高了些,穿著粗布棉襖,沒有補丁,臉色養得白裡透紅,不是以往那種面黃肌瘦的悲涼。

    「大哥很該如此,我心裡正在想,大哥若住在這裡,不知如何過冬呢。」雪雁拿出包袱遞給他,因小丫頭和婆子都緊緊跟在身邊,不好說明黛玉送的金銀錁子,好在都包在了棉襖裡頭,只道:「這是我們姑娘吩咐我們姐妹們合力做的一套冬衣,大哥別嫌粗糙,能著穿罷。年下府裡忙得很,我下一回出門,少說得出了正月,不知是否還能見到大哥。」

    於連生挑了挑眉,雪雁不會做好事不留名,所以上次見面時,她就告訴於連生她在榮國府裡當差,是跟著表姑娘一同住在府裡的。

    於連生為人極為機變,他用雪雁給的錢置辦了家當,這半年來,經常穿街過巷賣泥人兒和面人兒等等,除去本錢,淨賺了四五弔錢攢下來,他也打聽過關於榮國府的事情,知道他們府裡出了一位娘娘,正在建省親別墅。

    「怕是不能同妹妹告別了,一出正月,上頭就來選人,前前後後得花費好些時候。」於連生也感到有些遺憾,又覺不捨,「一旦進了宮,再相見,更不知何年何月了。」

    「大哥千萬保重,宮裡規矩可大著呢。」雪雁聽出他語氣裡的一絲迷茫和彷徨,是了,一入宮門深似海,誰知他是能步步高陞,還是轉眼間送了小命?可是自己也不懂宮裡的生存規則,只能強笑著安慰道:「該打點的時候大哥別不捨得,先站穩腳跟要緊。」

    於連生點頭一笑,一肚子的話只轉化為一句:「放心!」

    又說了些話,在丫頭婆子的催促下,雪雁方告辭離開,於連生站在雪地上看著地上的轱轆印兒,良久良久,驀地乾脆利落地轉身離去。

    時光如流水,展眼到了年下,容不得雪雁胡思亂想。

    黛玉提醒雪雁道:「別忘記給賴嬤嬤和賴大總管夫妻送禮磕頭。」

    「一個月前姑娘就提醒了,沒見她熬得眼珠子都紅了,給賴嬤嬤他們做的衣裳,一針一線她都是親手做的,真是精緻得不得了。」紫鵑用雕漆托盤托著才熬的紅稻米粥進來。

    愈近年下,府裡的飲食愈加油膩,黛玉口味清淡,既吃不慣,又氣惱無人記得自己還在孝中,因此十次中有八次不去吃,只在自己房裡喝點粥湯,配著廚房送過來的清淡小菜,奇的是廚房裡從不推脫,總是立刻送來。

    對於她們的麻利勁兒黛玉起先略有不解,紫鵑卻道:「她們恨不得巴結奉承咱們呢,偏我和雪雁從來不去點菜,所以偶一為之,就把她們喜得什麼似的,認為有機會討好。若是咱們房裡日日都有人去點菜,瞧她們還這麼麻利不麻利,怕還得說伺候主子不夠還得伺候二層主子。府裡只老太太和寶玉房裡的大丫鬟去點菜,才有這等待遇。」她們沒這等福氣。

    雪雁也笑道:「不被咱們房裡的小丫頭指使,只姑娘一人嬌貴些,偏姑娘胃口又小,省下的肥雞大鴨子都是她們的,她們可不樂得奉承?」

    瞭解來龍去脈後,黛玉便不在意了。

    因此今日雪雁聽了黛玉和紫鵑的話,笑道:「姑娘別為我費心,我叫小酒兒讓廚房用油鹽清炒一道綠豆芽送來,咱們自個兒熬了粥,十分乾淨,姑娘且吃一點兒。」

    話音一落,小酒兒已提著食盒過來,汀蘭接手擺在炕桌上。

    今日的小菜卻是清炒綠豆芽、醋溜菘菜兩樣,並一碟雞蛋菠菜餅、一碟四個小饅頭,菠菜有個別名叫紅嘴綠鸚哥,不是還珠格格裡紫薇起的紅嘴綠鸚哥,而是古人早就有了這個別稱,黛玉見了只覺得滿目清爽,就著小菜,她竟吃了一碗粥和一個小饅頭。

    喜得紫鵑直念佛,道:「姑娘愛吃,明兒還叫她們做這些小菜。」

    雪雁笑道:「姑娘平時少吃一碗藥,就能多吃一碗飯。依我說,五穀雜糧最是養身,比什麼都強,姑娘的胃口就那麼一點子,吃了藥哪裡還吃得下飯?況且是藥三分毒,姑娘多走動走動,多思飲食少吃藥,氣血自然而然就足了。」

    黛玉聽了有些意動,半日方點頭道:「就照你說的辦,我可不愛吃藥。我雖自小從會吃飯時就開始吃藥,平常穿得厚實些,可是除了每逢春分秋分得了舊疾請大夫吃藥外,只吃滋補的人參養榮丸,偏在下人嘴裡我竟成了藥罐子。」

    歷經悲歡離合,知曉過外面的事情,黛玉從雪雁嘴裡知道,多愁多病身不是什麼好名聲,她亦想有所改變。她總覺得雪雁說的有道理,這些該注意的地方從未有人教過她。

    紫鵑咬牙切齒地道:「都是那起小人多嘴多舌,什麼話都往外傳!說起這個,我就不服,別人生病怎麼不說,偏姑娘咳嗽一聲,就傳得人盡皆知,都說姑娘身子不好風一吹就倒?年輕嬌嫩的哥兒姐兒哪一年不病兩回?二姑娘哪年不吃幾次藥?大姐兒打小也吃藥,璉二奶奶更是外強中乾,史大姑娘住在這裡幾年哪年沒請過大夫?還有那位寶姑娘的病可不比姑娘輕,只是瞧著強壯罷了,也不知道那冷香丸吃完了去哪裡再配第二副去!」

    雪雁聽得好笑,隨即覺得心酸,歎道:「你既明白,咱們更該約束房裡其他人等,好生照料姑娘,養好身子,然後潛移默化,爭取姑娘出了孝後,讓外頭都知道咱們姑娘已經調理得十分好了,如此一來,病秧子藥罐子這些名聲就不在咱們姑娘頭上了。」

    必須的,必須要養好黛玉的身體,看到她紅潤潤的臉色,縱然纖瘦如舊,別人也知道她是健康的,這樣才有人求親,她若一直都是病怏怏的名聲,哪家也不肯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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