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5第五章 文 / 雙面人
聽到賈璉也去林如海房裡,黛玉的眼淚刷的落將下來,不知是為林家旁支族人的心思而怒,還是為賈璉心急火燎趕過來的態度而憤,賈璉的本性她也略知一二。()
過了良久,也不知林如海房裡眾人都說了些什麼,黛玉心中暗自焦急,憤憤不平地說道:「他們這是做什麼?不顧念著爹爹的身體,只想著那些東西?但凡有一點兒良心,也不該爹爹靜養的時候上門來。」
黛玉哭得眼睛紅腫了些,神情卻不見軟弱之色,骨子裡透著剛勁兒,是真正的外柔內剛,雪雁感慨萬千,這才多少時間她就長大了許多,拉著黛玉的手,遞了一塊帕子給她,柔聲安慰道:「姑娘別難過了,正如老爺說的,利字當頭,眼瞅著老爺這樣了,他們還能不多弄些好處?這些都在老爺意料之中,姑娘縱然如此,也無計可施,倒不如多想想以後的日子。」
林如海和她最擔心的就是人走茶涼,若是那一半家產能讓人好好撫養黛玉長大,林如海必然是肯的,他比誰都明白,林家旁支和榮國府都有可能拿了錢後翻臉不認人,反而作踐黛玉,只是榮國府是黛玉的外家多了一份血緣,所以才會有將黛玉托付榮國府的想法,不過現在大概他自己也很擔憂,不知道誰還值得他信任。
財帛惑人心,千古如是。
聽了雪雁的話,黛玉點點頭止了淚,仍舊十分擔憂林如海的身體,恐他不堪打擾。
翠屏心裡不忍,她知道最近林如海都在忙著安排後事,自己這些忠心耿耿不偷奸耍滑的下人都得了林如海的恩典,因此開口道:「姑娘別擔憂,橫豎我是在老爺房裡給客人端茶遞水的,我這就過去,怕能聽到一點子,回來好告訴姑娘。」
黛玉眼睛一亮,忙道:「你快去,倘或爹爹精神不好,就先來告訴我一聲。」她倒是不在意他們說什麼,只在乎林如海的身體好壞。
翠屏答應一聲,立即出了耳房。
黛玉揉著手帕等得心焦不已,雪雁卻很冷靜,從懷裡拿出一個核桃大小的金錶看時間。
這塊兒金錶是這段日子裡收拾東西時林如海賞給她的,做到林如海這個位置,又知人心,哪能不盡力為黛玉多留些東西?給身邊的丫頭也比留給別人強。因此索性趁著教導黛玉,上上下下都梳理了一遍,,所有的孤本書籍筆墨字畫早早搬到了黛玉房中,雪雁不止得了這塊金錶,紫鵑也得了一個,除了上回林如海賞的金珠簪環,兩人和汀蘭淡菊四個還分別得了一箱好顏色衣裳,一個嵌著西洋鏡的紫檀螺鈿梳妝匣,一包金銀錁子,約莫有三四十個。
為了女兒能得到身邊的人照顧,林如海下了大本錢。
眼瞅著一點一點地靠近巳時,雪雁的一顆心越來越沉,幾乎要墜入谷底時,翠屏突然跑過來,滿臉都是淚,叫道:「姑娘,老爺叫姑娘。」
黛玉聞言身子一晃,幾欲暈倒。
雪雁一面扶著她往外走,一面問道:「老爺屋裡的人呢?」
翠屏扶著黛玉另一隻手,哭道:「見老爺吐了血,都慌慌張張地告辭了,老爺叫我來請姑娘過去,說有話交代姑娘。」
一席話宛如晴天霹靂,黛玉厲聲道:「快去請大夫!」
翠屏哽咽道:「已經打發人去請了,老爺身子不好,大夫一直都住在府裡。」
「爹爹!」黛玉不等聽完,甩開兩人的手,三步並作兩步,卻還有賈璉訕訕地站在門邊,黛玉哪裡肯理他,急急忙忙地跑到林如海房裡,只見林如海半躺在榻上,衣襟前錦被上嘴唇邊沾滿了斑斑血跡,如同綻放的紅梅,更映襯得嘴唇蒼白到近乎無色,奄奄一息。
林如海吃力地抬起頭,看著女兒疾步靠近跪坐在床前地上,不由得伸手去摩挲她的頭頂,滿臉病重中的黃氣掩不住慈愛之色,微笑道:「癡兒莫哭,是你母親來接我了,我們在九泉之下相聚,得以同穴而葬,亦是一件喜事。我所擔憂,唯有你的平安,只可惜我考慮不周,處理得太晚了些,不知你將來命運如何。」
林如海說話之間已經咳嗽了三四次,又是一抹血色溢出嘴唇,黛玉又急又苦,忍不住哭聲,泣道:「都是女兒不孝,累得爹爹如此煩擾。」
林如海卻笑道:「你是我的骨血,我不為你打算,還妄想誰為你做主?我身後諸事,你一個女孩兒家千萬別管,由著他們去打饑荒罷!」
說畢,已是支撐不住了,雙眼一合,手從黛玉頭上滑落,蕭然而逝。
林如海一死,黛玉哭得幾乎昏死過去。
賈璉聽到消息,趕緊進來,一面進來,一面又趕緊打發人送信去京城,請賈母的示下。
換上孝服後,雪雁幾乎腳不沾地,與紫鵑汀蘭等人既要安慰黛玉,又要收拾東西,這府邸本是巡鹽御史衙門後面的宅院,林如海死在任上,早在他重病的時候就有官員等著接任了,只是因為他生病未曾挪出,因此得收拾東西準備扶靈回鄉時搬回姑蘇祖宅。
另有賈敏的棺木寄存在揚州的一處寺廟中,也要與林如海的靈柩一同遷回祖墳。
黛玉年幼喪父,秋風涼,身嬌體弱,又病了,既得哭靈,又得養病,忙得不堪,唯有今年的地租糧食野味等物送的早些,正好用在喪事上。
林如海身為二品大員,喪事竟不甚熱鬧,多虧賈璉料理喪事,金陵一帶舊交甚多,大多數都來弔唁,倒不算冷清,但是服侍黛玉吃了藥睡下後,丫頭們私下閒話,卻聽汀蘭感慨道:「人走茶涼,和太太去時的場面相比,連一二成的風光都沒有。」
她們都經歷過賈敏的喪事,知道這其中的差別和原因。
賈敏去世時林如海還在,位高權重,爭相逢迎諂媚的人數不勝數,如今林如海一死,林家已是絕戶,又無嫡系子弟爭氣,沒有好處可言,他們自然就不來了。
年底,去給賈母報信的昭兒回來,帶來了秦可卿的死訊,以及賈母給賈璉的書信,雪雁冷眼旁觀,雖不知信中說了什麼,但是賈璉的神情鬆快,想來是有了倚仗。隨同昭兒的還有鳳姐給賈璉預備的冬衣,又有賈母掛念黛玉,送了整整兩箱子的冬衣,命她千萬顧念身體。
黛玉唯有賈母一個親人,自是感激不已,但她生活精細,不愛穿外面人做的衣裳,兼之她離開榮國府一年多了,身量也不對,遂命紫鵑開了箱子,將衣裳都分給她們六個大丫頭,若是覺得尺寸小些的,就自己拆了裡頭的皮子,另外添面子做。
雪雁才收好衣裳,就聽說賈璉往甄家去了書信。
黛玉歎道:「外祖母家都在京城,甄家是老親,哪有不尋求相助的道理?」
雪雁點頭不語,黛玉都看出來了,她自然也明白賈璉的主意。
治喪時諸事繁雜,不好一一敘述,等送了林如海夫婦的靈柩葬入祖墳後,外面便熱鬧起來了,雪雁來了林家大半年,頗認得幾個婆子下人,花了些銀子悄悄打探外頭的情形,無非是家產一事,婆子知道的並不詳細,不知道賈璉是如何料理的,大約是甄家來人作怪,總而言之,除了祭田,林家財產盡被榮國府所掌管,林家旁支族人不由得憤憤離去。
雪雁暗想,原著中黛玉居住榮國府多年,未見一個林家族人來探望,莫非就是因為爭產中落了下風,沒有得到應得的好處,又恨榮國府仗勢欺人所以對黛玉不理不睬?
據婆子所言,不但林家宗族沒得到多少東西,就是原本該上交朝廷的一部分都沒有上交,想把銀子從賈璉手裡拿走,沒門!不知道賈璉是怎麼上下打點的,反正林家現在所有的財產都落在了他的手裡,正急急忙忙地變賣田莊鋪子古董書畫各樣金銀銅錫等笨重大傢伙。
雪雁還聽說,運送庫房財物和清點時,賈璉都沒用林家的人,但是林家人多眼雜,總有人看得真切,所以雪雁知道賈璉從中留下了不少好東西給他自己,發了一筆橫財。
家產之事忙完,已經過了年,除了留給黛玉的幾個丫頭下人外,整個林家的其餘人等都被賈璉以各種名目打發,不料他們早就得了林如海的恩典脫了奴籍,辦完喪事,一二百口人竟然打點行囊各奔東西,一大家子頓時風流雲散。
黛玉心中淒涼,道:「真真是樹倒猢猻散。」
雪雁卻道:「老爺如此行事,都是為了姑娘,若是由著璉二爺賣掉,誰知道主家好壞,是不是對他們非打即罵?他們這麼多年來盡心盡力,攢了些梯己,放了他們出去自行過活豈不是積德,或有一二人心裡念著老爺的恩典,將來能幫襯姑娘也未可知。」
她本是安慰黛玉,沒想到後來就是這些下人報恩,黛玉才免了許多艱難,且是後話。
唯有賈璉暗暗跌足長歎,這麼些下人,都是大戶人家幾輩子調、教出來的,倘或叫了人牙子來,不知道能賣得多少銀子呢!許多人家都很願意買書香世家使喚過的下人。
白白損失了一大筆銀子令賈璉十分氣悶,剛一開春便迫不及待地啟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