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騙錢 文 / 異史山人
屋中便有缺了一角的木盆,盆中有水,是許母打好放著的。
照死去許采文的記憶,許采文父母每天不僅在十里外趙管事那兒做事,每晚更是回來為兒做飯打水……
這是一個吃不飽的時代,許父是男人都熬不了幾年便活活累死了。許母又可以堅持多久?
許采文洗了把臉,他發誓他必須改變這點,改變許母的命運。
打開門,看到的便是山。
重重疊疊的高山,看不見一個村莊,看不見一塊稻田,這些山就像一些喝醉了酒的老翁,一個靠著一個,沉睡著不知幾千幾萬年了,從來沒有驚醒它們的夢,從來沒有人敢深入它們的心臟,就是那最愛冒險的獵人,也只到它們的腳下,追逐那些從山上跑下來的山羊、野豬和飛鳥,從不攀登它的峰頂。
這便是許采文的村子,群山之中。如果不是這些山,僅僅是十里路,許父也根本不會累死。但是,望山跑死馬,更不用說人了。
他能夠堅持數年,與其說是山民的身體強壯,不如說是意志,兒子必須中舉的毅力。
中了舉,便可以離開山村,便可以過上好日子。只是……他卻永遠都看不到了。
許采文抱好了書,咬了咬牙關,向著群山邁發。
這是一道坎,一道生死界線。許父都走死在了這路上,更不必說連抱三本書都嫌重的許采文了。
但是,他又必須走上去。不走上去,他依然逃不過一個「死」字。
許采文正走著。「喲!這是誰啊?這不是我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許姑娘嗎?」一道刺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五道人影擋住了許采文的去路。
他們五個便是這山村的混混了。哪個時代都免不了有這種人存在,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
許采文不想搭理他們,當然,他也是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搭理他們。與許采文而言,每一分力氣都是彌足寶貴的,都有可能決定了他是否可以翻過這山。
他決定繞開他們。
但是混混五人組顯然不願意放過他,再一次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一次,許采文沒有再繞,而是看向他們。
打頭的陳三,嘴角長黑痣,痣上長毛,隨著他開口說話,那毛一動一動的。
「書生,你不是一直躲在家中,不敢見人嗎?」
這個世界,讀書人的地位很高,本來他們是不敢招惹許采文的。但是隨著許采文一次次的落第,這份敬畏淡了。今天,更是為欺負讀書人的興奮所取代。
「你們有什麼事?」許采文的聲音很沙啞,這是肚中無食造成的。連吃的都沒有,自然不可能中氣十足的說話。
但是混混們卻怕了,這總歸是個讀書人。怎麼辦?就這麼轍嗎?不行!這樣以後還怎麼在村子裡混。
混混可以混的開,不在於他們的武力有多高,就在於那個氣勢,一旦招惹便招惹到底的氣勢。一旦沒了這個,哪個還會怕他們。
很快想好,陳三開口說:「聽說讀書人都是天上的星君,什麼都懂。我這兒有個問題想問你。」說著,他排一排銅錢,想了想,把這些銅錢一分為二。左邊只有一枚,右邊四五枚放在了一起,其他的又收了起來。
許采文看著他的動作,嘴邊微微地翹起。
或許是許采文的笑容刺激到了他,讓他攥著銅錢,縮回的手不由地頓了一下。
他想了一下,又把縮回去的銅錢放了進去,惱羞成怒道:「書生,你看看哪邊的錢多?」
這還用看嗎?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一堆錢大於一枚錢。
但是,無論你選一枚錢,還是一堆錢,都只會受到他的耍弄。以他剛才對錢的表現,報酬?怎麼可能?
不過這個許采文是什麼人?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人有這麼好耍嗎?
許采文笑了,取走一枚銅錢。
看到他的選擇,混混們放肆地大笑。「哈哈,我就說他是傻的,讀書讀傻的。連錢多少都分不清了。」
「哈哈。」許采文也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讀書人的名頭還是很有份量的,哪怕是許采文胡亂笑,他們也不敢,也必然疑惑許采文為什麼笑。
許采文仰著頭,俯視著他們,說:「哼!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你,你在說什麼?」
「難道你們不知道什麼叫官錢嗎?錢以金為貴,金者士子可用。次者為銀,官府所用。再次……」許采文揚了揚手中的銅錢說,「九銅一錫是為官錢。八銅二錫是為民錢,下者鐵錢。爾等不過是山野小民,竟然敢使官錢,難道就不怕掉腦袋嗎?」
許采文是餓的沒有什麼力氣了,說的話也不是中氣十足,但是卻鎮住了五個大男人,他們覺得許采文的聲音是在他們耳中炸響了似的。
「你,你胡說。」陳三盡量大聲,但是那聲音卻比蚊聲高不了多少,勉強聽到。
許采文冷笑,說:「你等不交稅,難道不知官錢是為交稅而設的嗎?」
這時候陳三的一個小夥伴想起什麼來說道:「大哥,是真的。每次交稅時,那稅吏都是說什麼九銅錢什麼的。」
這一個自己人的證明更是驚呆了他們。
許采文走過去,把錢塞到他們的手中,說:「這錢,你拿好了。」
陳三雙手捧著錢,突然有如受驚的兔子一樣跳起來,飛快地把錢塞入了許采文手中。「不,我不要了。」
「你不要?」許采文看著他,說,「你不要,我也不要。我乃讀書人豈能要這等阿堵物!」
非常的光明,光明地就像是一個真的不喜錢的讀書人似的。
這反而讓他們更加的驚慌。「不!這錢是你的,不是我們的。」
「三哥,咱們快走!」
眾混混轉瞬間跑得沒影了。
許采文呆了,說:「我這才剛開始,你們便跑了?這便是古人嗎?也太好騙了?」
古代是會從百姓手中收好錢,然後給百姓劣幣的士紳,但也僅僅如此了,根本沒有什麼殺頭的說法。
許采文不過是說的嚴重了點兒。不過許采文同樣也知道了這士子在這時代的地位,很顯然,只要是士子說的,哪怕是混混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