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十七 沉默的顏柯 文 / 遙憶長安
蘇琴從那家巴西烤肉店裡出來之後，也沒管顏柯要怎樣，直接自己上了白色保時捷。原本想直接開車回蘇家，然後又覺得大過年的，自己黑著一張臉回去不太好。蘇琴開著車繞開城市裡較為擁擠的道路，在處處瀰漫著年味的城市裡轉了整整一個下午，等到心情慢慢平復下來之後，才開車回家。
等到車子開進別墅區的時候，遠遠看見蘇家那幢帶著小花園的歐式小洋房，蘇琴心裡充滿了溫暖的感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也習慣將去蘇家的城南別墅稱為回家了。她第一次覺得，在這個閤家團圓的日子裡，有著血脈相通的人，能夠陪她一起度過這個特殊的日子，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
等到車子停在大門口的時候，她下車正好遇見了滿面春風的蘇子淵。她還記得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到蘇子淵是在家裡的客廳，那時候她和蘇雲對峙，蘇子淵三言兩語化解了她的尷尬。
那個時候，他給人一種冷冽到高不可攀的感覺，氣場十分強大，跟眼前這個即便不笑也讓人覺得他在路上撿到錢的男人，壓根就不像同一個人。
「大哥，你撿到錢了？這麼高興？」蘇琴問他。
「撿到錢有什麼值得高興的？」蘇子淵斜著那雙鳳眼撇了她一眼，那一眼的風情簡直讓蘇琴狠狠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蘇琴：大哥，你到底怎麼了？被穿越了嗎？
「咳咳，進去吧，爸應該等得挺久的了。」蘇子淵見蘇琴一臉驚異的看著他，也意識到自己的狀態有點不太對勁。於是咳嗽了兩聲，喊蘇琴同他一起進門。
蘇家的小花園並不大，種的花品種也不多，按照蘇百川的審美，梅花這種高雅的植物，是無法生存在蘇家花園這種地方。於是，在冬天這個萬物凋零的季節，花園裡只有常青樹保持著蔥蘢的綠色。
踏著石子路，蘇琴看著這滿目的衰敗之色，心裡不由得有些澀然。反觀蘇子淵，他正看著那常青樹，仍然是一副性質昂揚的樣子，一雙鳳眼裡帶著無法遮掩的喜色。大概是因為兩人的心情不同，所以，明明是一樣的景色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門，走進室內，一股溫暖的氣息迎面而來。蘇琴換了拖鞋，然後蹭蹭的跑到大客廳，毫不意外的看見蘇百川正坐在那裡看電視，一手攬著小兒子，如今剛滿七歲的蘇子成。
「爸，我回來啦~除夕快樂。」蘇琴臉上的笑容很真誠，她坐到蘇子淵左邊的沙發上，動作顯得很乖巧。
「回來就好，你李姨知道你今天要會來，一早就給你準備你愛吃的菜。」蘇百川看著蘇琴的眼神裡滿是慈祥，有些鬆弛的臉上也帶著滿足的笑意。對於一個快五十歲的男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子女成材家庭和睦更讓他滿足的了。
如今蘇子淵能夠挑起蘇氏的大梁，蘇琴也開始發展自己的事業，還有小兒子陪在他身邊，有妻子李蓉照顧他的生活，如今蘇百川的日子過得頗為舒適。
或許，有些男人會不習慣從一線退下來，不習慣退休後的悠閒生活。然而蘇百川卻適應得很，他操勞了一輩子，到了年老，終於可以安安靜靜的享一享福了，這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值得愉悅的事情。而且，雖然手中不再有那麼大的權利，但是他也有了更多的時間來教導小兒子。
「那我今晚一定多吃一點，吃胖也不怕。」蘇琴這麼說，明顯就只是為了讓蘇百川高興。她除了口味偏清淡之外，並不挑食，也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食物。蘇百川之所以會這麼說，其實說到底就只是拐著彎的在蘇琴面前替李蓉說好話。
少年夫妻老來伴，就算蘇雲為蘇家惹下了不小的麻煩，蘇百川也沒想過要和李蓉離婚，就是這個原因。人老了，兒女都飛遠了，但是身邊到底還是需要有個人能陪伴他。這個人他或許並不那麼的愛，但是卻真的無法缺少。
李蓉跟他的時間已經很長了，足夠瞭解他，兩人之間有孩子有感情。蘇百川並不想因為蘇雲的事情，讓蘇家分崩離析。
「就一頓飯，哪裡就吃得胖了？」這時候，蘇子淵從門口走進來，他剛剛回了一趟房間，脫了外頭的西裝，換了件毛衣下來，神態自在的坐在長沙發一旁的單人沙發上。
「大哥，你好久沒來看小成了~」七歲的蘇子成跟蘇琴並不親近，但是卻意外的和蘇子淵感情很好。見蘇子淵過來，他蹭蹭的跑到他跟前，抱大腿……
蘇琴：難道我看起來不比蘇子淵有親和力多了麼？
蘇子成：因為你的大腿沒大哥粗……
「嗯，最近事情有點多，下次帶你出去玩吧。」蘇子淵很順手的在蘇子成腦袋上摸了幾把，把他梳理得板板正正的小分頭揉成一團雞窩草。蘇琴有點眼紅，於是順便吃了把豆腐，小孩子的頭髮格外的柔軟，揉起來手感很不錯。
蘇子成不滿的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無力的看著兩人，扁了扁嘴，然後繼續抱蘇子淵大腿：「那，上次見到的那個漂亮姐姐也會陪我嗎？」
聽到這話，連蘇百川都忍不住看了蘇子淵一眼，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蘇子淵都不像是那種會帶著女朋友陪小孩子玩的男人好麼？而且，那個杜箐，到現在為止蘇子淵都沒帶回家，他還是在公司裡的時候見過這姑娘，挺精明麻利的一個人。說起來，這小子什麼時候和她攪合上的？在公司裡當銷售總監的時候？
蘇子淵在自己親爹的x射線下依舊十分淡定的表示：「大概會吧。」
幾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扯，主要是蘇百川和蘇子淵說話，蘇琴坐在一旁當陪客。到時針差不多轉到七點的時候，穿著一身居家服的李蓉走了過來。
蘇琴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幾眼，這段時間李蓉顯得有些憔悴，主要還是為蘇雲的事情操碎了心。在家裡的時候，她的打扮也隨意了許多，不會像以前一樣，還要特意裝扮一番，現在，她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了照顧丈夫和兒子上。
李蓉這段時間也在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太針對蘇琴了。蘇雲本來不就不姓蘇，在蘇百川心裡比不上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就是她自己，讓她把蘇子淵和蘇子成同等看待，那純屬癡人說夢。
李蓉這個人，不算有能力，也不是特別聰明，但是特別的識時務，如今想通了其中關節，她也沒一直在蘇百川面前一直念叨蘇雲，而是選擇做好自己能做的，盡量在蘇百川面前加印象分。
好歹蘇雲還在蘇家住著，只要這種情況慢慢持續，蘇百川總不會生她一輩子的氣。
「子淵，小琴，要吃飯了，今天做了不少好菜！」李蓉臉上帶著點笑容，招呼蘇子淵和蘇琴。她自己親自挽了蘇百川的胳膊朝飯廳走，那姿態，就如同情誼深厚的老夫老妻一樣。
因為畢竟是年夜飯，而且最近蘇百川的態度也鬆弛了很多，李蓉試著把蘇雲喊下樓吃飯。一般情況下，蘇雲在蘇家都是當隱形人，白天基本在外面，晚上也盡量不在其他人面前出現。特別是有蘇子淵的場合，是絕對看不見她的。
因此，今天李蓉喊她下去吃年夜飯的時候，蘇雲是很高興的。她覺得，蘇百川能讓她坐在飯桌上吃年夜飯，就表示他已經原諒了她，也願意重新接納她。
在蘇家接她回來之前，她在外頭住了小半個月，那種日子，不僅花錢如流水，過的日子還不舒坦。最淒慘的是，她完全沒有朋友。
蘇雲的朋友只有兩種，為了向上爬而可以巴結的，為了自身的虛榮心滿足自己炫耀的心理而『俯就』的。這兩種人，在她落難的時候，都不會幫她。
因此，那半個多月，蘇雲過得十分淒慘，也真正意識到了，蘇這個姓氏給她帶來什麼。
蘇雲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樣子並不豪奢，只是化了點淡妝，淡紅的眼影在眼尾親親一滾，就像剛剛才哭過一樣。
李蓉依舊留在餐廳裡照看場面，心裡暗暗希望著呆會眾人看到蘇雲的時候，情緒不要太激烈。只要蘇百川發了話，一家人重新好好吃了這頓年夜飯，之前那一頁就算是揭過去了。
想到這裡，李蓉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更熱情了幾分，蘇子淵她暫時還不敢輕舉妄動，一轉頭看見蘇琴，連忙笑著跟她說：「來，小琴，我專門給你燉了豬腳花生湯，你現在這麼瘦，要多吃一點，才有營養。」
說著就想拿個碗給蘇琴盛湯。
原本沒她這句話，蘇琴還把她慈祥的目光當成空氣無視掉，好好吃自己的飯。但是在李蓉試圖拿她當個小怪，想刷她撿掉落的『和藹』和『蘇百川的好感度』的時候，蘇琴就真的覺得有點受不了了。
而且，就算你想刷我撿好感度，也麻煩你敬業一點好嗎？誰不知道她口味清淡，豬腳花生湯這種東西，基本在她的食譜上是絕跡的。
沒道理在自己家裡吃餐年夜飯還要被人給噁心到，因此，蘇琴只是淡淡的瞟了李蓉一眼：「謝謝李姨，不用了，我口味一直比較清淡，那個太油膩了一點，您還是自己喝吧。」
聽見蘇琴這麼說，李蓉只好訕訕的放下碗，還不忘記給蘇百川投去一個心酸無奈的眼神。
蘇琴：……你心酸個毛啊……
正在這時候，蘇雲進了餐廳，蘇琴看到她的第一眼，明顯愣了一下。她完全沒想到會在這個場合見到蘇雲。
一轉頭就看見李蓉一臉期待的看著蘇百川，心裡不由得覺得可笑。只要蘇子淵還在這裡，蘇雲就絕對沒有上桌的可能。
果然，在蘇雲怯怯的看了蘇百川一眼，見他沒有明確反對，正想在飯桌上坐下的時候，蘇子淵發話了：「蘇家人吃團圓飯，外人來幹什麼？」
幾乎是蘇子淵話音剛落，蘇雲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她低著頭，沒有人看得清她蓋在厚厚的劉海下的臉。那些原本已經要消失殆盡的憤恨和不甘，在她心裡如同被點燃了的乾草一樣燃燒，飛快的就變成了熊熊大火。
蘇琴坐在一邊，看到蘇雲的樣子，甚至有點忍不住可憐她了。一個姑娘家，要承受蘇子淵這麼不留情的話語，確實很難堪。
可是，誰也不能說蘇子淵太過刻薄。蘇雲確實是整個蘇家最不穩定的因素，因為她的企圖心太強，這已經超出了蘇子淵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
最重要的是，蘇雲的內心根本就沒有一個對於自己的明確定位，她並沒有想過自己以後走到哪一步就滿足了。比如李蓉，她目前的想法就是盡量給蘇子成爭到一份利益，內容大致就是兩三套房子，幾千萬的現金和百分之十以內的蘇氏股份。
這在蘇家這份大蛋糕裡佔到蘇氏利益的十分之一左右，大致和蘇琴齊平，這在蘇子淵的接受範圍之內，所以他對李蓉略微寬容一些。
但是蘇雲就不同了，這兩年，蘇琴看得很清楚，蘇雲的眼睛一直盯著她。她的目標就是比自己更有錢，過得更好。
問題是，整個蘇家的所有財產加起來也沒超過五十個億，其中佔了大頭的蘇氏，還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掌握在其他股東手裡。
而她從顧家繼承的財產有十個億，手裡有九億多的資金，還握著蘇氏百分之十的股份，不客氣的說，如今蘇子淵自己手裡的資產都沒有她多。在這種背景下，蘇雲想從蘇家這裡得到比她更多的財富，除非從蘇家的大蛋糕裡切一半出去，這絕對已經超過了蘇子淵的承受範圍。
因此，蘇子淵毫不留情面的要把她趕出蘇家。因為，在蘇子淵看來，蘇家也好，他自己也罷，沒理由為了一個外人的野心買單。
見飯桌上的氣氛僵持不下，蘇子淵冷言冷語，蘇百川不聞不問，蘇琴作壁上觀，蘇子成……他未成年，態度忽略。李蓉連忙從椅子上起來，一手攬著蘇雲的肩膀：「小雲，你先上樓，呆會兒媽媽上來陪你，啊，大過年的，不哭啊。」
就這樣，蘇琴一句話都沒有說的目送著李蓉和蘇雲送出餐廳。其實，她對李蓉這種行為挺不解的。明知道會在蘇子淵這裡碰壁，幹嘛還要讓蘇雲下來親自撞一下這塊壁？簡直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其實，只要換個不那麼偏執的人來看，蘇雲壓根就沒必要跟蘇琴死磕。或許羨慕嫉妒的心理依舊會有，但是正常人想的肯定是用蘇家的資源做點自己的事業，慢慢立起來。以蘇子淵的性格，如果她真正自己奮鬥，說不定還高看她一眼。這個經歷或許比坐享其成要艱難汗多，但是也如同蘇雲這般最後什麼也得不到還要受盡冷眼要好得多。
李蓉和蘇雲走了之後，蘇琴只覺得這餐飯吃得膩歪透了，再鮮亮的菜色她也沒了口味。草草吃完飯，蘇琴回了自己房間，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著顏柯給她打電話。
兩個人生活在一起，難免磕碰，兩人之間也一直有著矛盾不過夜的約定。在那個一百二十平的小房子裡，一旦鬧了矛盾，無論坐在哪個房間都感覺屋子裡有股來自對方的傷心低氣壓在蔓延。
然後，蔓延著蔓延著，就慢慢跟對方挨到一起，然後，就可以拉燈了。
蘇琴握著手機，一直從八點等到十二點。心情從一開始的期待，變成失落。她一直把手機握在手裡，可是，那台與顏柯同款的白色手機，一直都沒有響。
－－－－－－題外話－－－－－－
親們，下一章在晚上九點，一萬字，安安上課去了……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