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 此心(萬更!) 文 / 二月微青
良久。
蘇流熙開口:「容湛。我若選擇一個人,必定兩情相悅,互相尊重並且珍重。我的另一半,必須和我保持同樣的忠誠。我會全心全意的待他,但同樣的,他必須也要對我一心一意。我和別的女子不同,我不會寬容大度的幫自己丈夫納妾,更不會學著調理後院,在一群女子當中爭取丈夫一時半刻的寵愛。一夫一妻,是我的底線。任何的背叛在我這裡絕對沒有原諒。所以,若是你堅持,那麼,你做好準備了嗎?」
蘇流熙認真說道。
容湛的神情也變得溫柔而認真。
「阿熙。你的意願恰好也是我的意願。」
蘇流熙揚眉:「容太子,你的思維和一般的皇家子弟還真是不一樣。」
容湛清淡笑笑,神情變得有些遙遠,語氣帶著些微的蒼涼:
「我知道這很奇怪,你或許現在也不會相信。但是對於我來講,確實如此。我的母親,你或許不知道,曾經是東齊最受寵的皇妃,可是知道此事的人寥寥無幾,人人都以為我的生母是一個卑賤的宮女,你知道為什麼嗎?」
蘇流熙不語,宮廷傾軋莫非於此。一個受寵的皇妃居然死後被人強行封鎖消息,甚至連生下的子嗣都被人污蔑篡改出身,可見其中秘辛。
容湛笑意散漫,似乎在說著和他毫無關係的事情:「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甚至我都不太記得她的模樣,只是隱約記得一個美麗的身影,到後來便連她叫我什麼都不太記得了。我唯一記得清楚的,是因為她的死,而給我留下的苦難。」
「我從有記憶,就沒有見過所謂的父親,在冷宮,所有的宮人都能欺負我。因為,我的母親,是因為通姦而被暗中處死的妃子。於是,我的處境就變得分外可笑。」
「我當時曾經無數次想,為什麼呢?那個女人那樣愛那個穿著龍袍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背叛他?可是很快我就沒有再去想這種無聊的問題。」
「一個皇帝,想要一個女人死的時候,什麼做不出來呢?」
容湛的聲線帶著料峭的寒意,神情卻是散漫,甚至嘴角還帶著三分宛然的笑意。
蘇流熙忽然伸手,摀住了他的眼睛。
「若是不想說就不要說了。你那不想笑卻強掛著笑意的眼神真是難看死了。」
容湛噗嗤笑了出來,溫熱的氣息拂過蘇流熙的手,帶起心中一陣戰慄的溫暖。
他把蘇流熙的手拿下來,握在掌中。
「阿熙。我說這些,其實對於我來講,都沒什麼。畢竟我很快就學會了如何生存下去,也知道什麼時候該讓人們欣賞我,什麼時候敬畏我。那些人雖然蠢,但是偶爾也能帶來一點興趣,直到遇見你。」
容湛抬起頭,微微側著腦袋,看著蘇流熙,目光劃過她的飽滿的額頭,微挑的黛眉,墨玉般的眸子,秀挺的鼻樑,還有櫻色的唇瓣……
容湛忽然覺得有點熱,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笑意漫上眉梢眼角:「遇見你,才知道其實人生之中還是有很多樂趣,還是有很多東西值得期待與追尋。」
蘇流熙耳尖泛紅。
容湛其實也是第一次這樣跟一個女子說這樣的話,但是完全沒有新手該有的青澀和笨拙,或許因為執念太重,目標太過明確,所以已經忽略一切過程中的情緒,只有穩妥的,堅定的前行。
她不過來,他過去。
無論是一步,還是百步,抑或是上萬步的距離,他不停的走,總能觸摸到她,擁抱她。
容湛聲音平靜至極,那些曾經的苦難,或許都是為了遇見她吧。若這是上天對他的補償,那他甘願沉淪。
「我那個單純的母親,因為錯愛了人,最後落得慘死,可是,她一直對我說,若是日後找到心儀的女子,定要只娶她一人。愛她,護她,疼她,人生苦短,能得一人相伴,已是福氣。我一直不以為然,但是現在,我相信,她說的沒錯。」
「若是此生能夠有一個人,相伴而行,我但求那人是你。阿熙,你明白嗎?」
蘇流熙思慮良久,接話道:「容湛。我相信你。若是你能夠做到你的承諾,那麼我想,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嘗試。」
蘇流熙反手和容湛的手緊緊相握,像他想像中一樣強勁有力,可是她卻能感受到熨帖的溫度,連同她的心也灼熱起來。
她不想自欺欺人,不想去故作矜持。她雖然在情之一字上反應遲鈍,但是對於容湛的情緒敏銳至極,在快死的時候,腦海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想起的人,在誤會他要向別人求親的時候,她一反常態的煩躁,以及今日,當容湛說出「我心悅你」時,心間不能忽視的冒出來的欣喜……
這一切,足以證明很多東西。
她若是確定一件事,必然不會拖沓。於是,蘇流熙看著容湛,認真說道:
「容湛。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有何含義?」
「就是有義務保持彼此忠誠和愛護,若是相互滿意,就可以談婚論嫁。」
「……那我們可以直接定親,等你再大一些就成親。」
「……」
「怎麼了?這樣不是更好?」
「……當我沒說。」
「那就是同意了?」
「……沒……」
「那好,我這就讓十一他們去準備。日子你定就好了,我求之不得,越快越好。」
「容湛!」
某人終於惱羞成怒。
容湛挑了挑眉,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好。那就說說,今天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跟我回來了?」
蘇流熙就知道不可能會騙得過這個人,神色恢復了一貫的冷靜:「我的人回來了。」
「……你的人?」
「是。這個回來再跟你說,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去打探一下消息。」
容湛也知道此時蘇流熙是真的要去辦事,也不多加挽留,只說了句注意安全就放人走了。
蘇流熙回房換了一身夜行衣,悄無聲息的翻出驛館,朝著某個方向奔去--
……
蘇流熙奔出驛館,向北而去,很快就抵達了一個極其隱蔽的農家小院,看看門上留下的暗號,蘇流熙抬腳而進。
不大的小院中,已經有一個人站在那裡,月色將他的背影拖得很長,聽到聲音,他幾乎是有些不敢回過身來,但是終究理智戰勝了情感,他回頭,正好看到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而後立刻跪下--
「屬下夏臨參見主子!」
蘇流熙走進:「起來吧,你怎麼進的西燕隊伍?」
那人起身,也是一身夜行衣,姿態挺拔,面容英朗,正是幾年前和蘇流熙分別的夏臨!
夏臨看著這張比記憶中更加精緻美好的容顏,心間騰起的潮水般的思念全數被壓下去,不動聲色的平息了內心的激動後,聲音帶著男人特有的沉穩和力度:「主子,請這邊來,屬下一一為您解答。」
說罷往屋內走去,蘇流熙緊隨其後。
進到屋裡,蘇流熙才發現這裡傢俱設施齊全,可是竟然沒有人,心念電轉間已經明白是夏臨的準備。
果然,等到蘇流熙坐下,夏臨才簡單解釋:「這個地方是屬下一年前到達朝夏之後購置的,當時是想掩護身份,沒想到現在派上用場。此地十分偏僻,幾乎不會有機會洩露,也多虧主子才智,能夠如此順利抵達這裡。」
知道蘇流熙的目的不是問這些,夏臨立刻轉到重點:「主子。屬下當年和您分別之後,一路向西,進入西燕。一開始找不到出路,也不知如何打探消息,便一直混跡於市井,找尋機會接觸到西燕上流。然而很快機會來了,當時剛剛晉為國師的朔林招尋護衛,我便試著去了,想著以此人身份,若是在他身邊,打探消息則更為方便些。沒想到憑藉著一身功夫,真的進去了。只是朔林此人疑心極重,防備十分嚴密,對於手下也十分防備,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屬下未能及時和您聯繫。」
說道這裡,蘇流熙瞭然,這就是為什麼夏臨的消息傳遞非常不穩定的原因。
夏臨接著道:「後來,屬下逐漸獲得了朔林的一些信任,也偶爾能跟隨在他身邊,觸摸到一些秘辛。只是朔林此人,只相信他自己,所以每隔一段時間辦事的人都會換,沒有人知道他完整的計劃,都只是知道自己負責的一小部分,這樣也防止了秘密洩露的可能。」
蘇流熙點頭,這個人果真謹慎至極。
夏臨道:「屬下在朔林身邊幾年,意外發現朔林正在秘密籌謀一件大事。」
夏林的語氣變得鄭重而嚴肅,聲音也低了下來,蘇流熙心中一跳,直覺此事不簡單。
夏臨吸了口氣,沉聲道:「屬下雖然未能得知此事之全貌,但是根據幾件事情的串聯,或許可以做出推測:朔林想要集齊七塊玉符!」
蘇流熙皺眉--朔林不過是個國師,他要集齊玉符幹什麼?
然而夏臨接下來的話解答了蘇流熙的困惑,卻也讓她吃了一驚--
「主子,朔林極有可能,是西燕皇帝的私生子!」
蘇流熙看向夏臨,這樣荒謬之極的推論是怎麼得出的?
夏臨也知道此事實在是太過讓人不敢置信,畢竟世人皆知,朔林是從鬥獸場廝殺出來,得到西燕帝的賞識後,才得以脫身,而後更是在皇家獵場獨自奮戰殺光了所有野獸之後,才讓西燕帝刮目相看,從而一步步爬上國師之位的。這樣的出身,怎麼可能會是西燕帝的私生子?
夏臨繼續道:「主子,在西燕,所有人都知道朔林凶狠殘暴但是極得西燕帝的信任,但是屬下多次觀察,都覺得朔林對於西燕帝並無感激,甚至隱藏著極深的恨意,只是平時絲毫不顯罷了。屬下也是機緣巧合之下,才發現西燕帝的食物中,被朔林暗中摻進了木凡粉和千葉花。若非跟隨師父身邊幾年,屬下也不會知道這兩種藥物一起使用會讓人上癮,並且脾氣變得狂躁易怒。十分當時屬下一直奇怪,縱然西燕帝曾經把他仍經獵場,但是畢竟後來讓他飛黃騰達了,怎麼會想辦法害西燕帝?」
「直到後來,屬下無意間看到,朔林的左肩,有著青色的兀鷹紋路--正是西燕皇室才會有的天生青色圖騰!」
蘇流熙也知道這個說法,西燕皇室子弟身上,都有天生的紋身。朔林居然有……基本已經算是鐵證無疑!
只是朔林這麼久都沒有揭發自己的出身,恐怕其中另有隱情,而他的目的,也就越大!
果不其然,夏臨看著蘇流熙,肯定了她的想法:「朔林對西燕帝乃至西燕都十分憎恨,所以想要集齊七塊玉符,毀滅西燕!」
若是放在以前,蘇流熙對這種怪力亂神之事會嗤之以鼻,但是玉符……
她在帝陵已經知道玉符真的可以讓人死而復生,雖然效果可能不是很好,但是足以證明它的非凡,有其他的用處也無不可。
這樣說來,朔林的很多行為也都解釋的通了。
但是,為什麼他要追殺她?還要抓走林褚之?
「今天在龍雲殿,朔林親口承認當年暗中追殺我們的就是他,而且,林褚之也是被他抓走的。」蘇流熙斟酌。
似是明白蘇流熙的疑惑,夏臨接著說道:「朔林的身份,西燕帝並不知道。屬下後來逐漸發現,他確實是當年之事的籌謀者。他的手下,有藍色眼睛的人,而且身材等特徵均與裴然的描繪十分相符。後來,屬下幾番探查,終於發現林大夫確實在他手中!」
來了!蘇流熙眼中閃過凜冽的殺意,果真是他!
「林褚之被關在哪裡?現在情況如何?」蘇流熙聲音依然冷凝,但是夏臨卻知道蘇流熙是真的擔憂林褚之。
「朔林設置密牢,其中關押著一部分他的敵人,戒備森嚴,屬下曾經三次探訪,均無功而返。後來,屬下暗中拉攏其中一人,趁他喝醉了才得以進去一探究竟。林大夫正在其中!但是屬下未來得及和他交談,就匆忙撤退了。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林大夫武功被廢,但是身體還算完好。朔林並沒有虐待他,只是監禁。」
蘇流熙稍微放了心,又問:「他的……」
夏臨知道她的意思,當即安慰道:「主子放心,今日朔林在龍雲殿所說割掉了林大夫的舌頭只是騙您而已。估計林大夫對他還是有用的,所以並未施以刑罰。」
蘇流熙總算放下一塊大石,不管怎樣,先保障他的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今天在殿上,若不是看見你的暗號,我都要決定跟朔林走了。現在看來,林褚之比我想像的處境好一些,暫時不擔心生命安全。只是很奇怪,朔林為什麼一定要我去?更遠一點說,他為什麼從幾年前就開始暗中追查我?」
這是蘇流熙想不通的問題之一。幾年前,她剛剛離開將軍府,就遭遇朔林勢力的追查,她一個小小將軍府的庶女,怎麼會引起遠在西燕的朔林的注意?而且,直到現在也沒有放棄?
她身上有什麼東西是他想要的?
蘇流熙想不明白,除非……是這身體的本尊,有什麼特殊的!
可是,會是什麼呢?原主自小呆在將軍府,根本沒有機會出去,更別提去招惹朔林了……
夏臨也想不清楚,只得勸道:「主子,這些事早晚會水落石出的。這次爭取到機會進入西燕求親的隊伍,屬下也沒想到會遇見您。當時若非您自己承認,屬下還真是不敢認。」說道這裡,夏臨笑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蘇流熙看著這張曾經青澀如今英朗的面容,也笑了起來。
怎麼會認不出來呢?夏臨有些貪戀的看了一眼蘇流熙,細膩的肌膚映出暖色,看起來分外美好。她在他瀕臨死亡的時候把他從地獄拽出來,是她給了他活下去的理由,他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來呢?
那雙天下間獨一無二的眸子,冥冥冷冷,純粹乾淨。從她一進去,他就認出來了她。甚至怕自己會因為太過震驚而扭過頭去,直到平息了呼吸才再次看向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
她臉上的稚氣退去了很多,眸色中的沉穩冷靜依然。他躲在西燕使團最為隱蔽的角落,毫不起眼,她看不到他,可是當時他的心中充斥著簡直要溢出來的狂喜,心臟幾乎要跳出去。
然後,他聽到那個容顏傾城氣質無雙的男人那樣親暱的喚她--
阿熙。
他愣了愣,然後看到她跟著他一起坐下,神情自然。那一刻,他突然模糊的感覺到什麼。
他控制著自己,不要去看,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是耳朵卻變得更加敏銳。
於是,那些詆毀,那些質問,那些爭執,那些保護,還有最後,她的承認,都清晰的傳進他的耳中。
他那一刻多麼痛恨自己的無能,讓她獨自承受這樣的詰難。
再然後,他看到那個一直溫潤如玉雅致無雙的男人,終於露出了凌厲的氣息。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護在身後,不顧天下人的目光,不管天下人的非議,認真的,眼中只有她一人的溫柔說道:我心悅你。
他知道從那一刻起他輸了,雖然從未妄想過什麼,可是當看到她一向沉凝冷靜的眼中終於露出了不可捉摸的溫柔,他的心,還是鈍鈍的,一下下的疼了起來。
他突然收回思緒,說話依然帶著男人的沉穩:「今天屬下提醒您不要和朔林走,是因為屬下已經知道密牢所在,不希望您被朔林要挾。屬下可以另作佈置,想辦法救出林大夫。」
蘇流熙沉思片刻,說道:「夏臨,你做的很好。」
夏臨拱手:「屬下愧不敢當。」
蘇流熙笑道:「你這幾年一直在西燕,能夠到如今的地位,取得朔林的相對信任,必定十分不易。此次相逢,也算巧合。按你所說,我們可以指定計劃,救出林褚之。」
夏臨神色恭敬:「一切但憑主子做主。」
蘇流熙斂了神色,略作思忖,道:「朔林對我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即使表面上不再堅持,暗中的行動也少不了。但是礙於我現在的身份,很難下手,所以他會從別的方面切入。我們必須做好準備。」
「是!」
「你今天先回去,各國會相繼離開朝夏,到時候我再和你聯繫。務必救出林褚之!」
「屬下遵命!」
蘇流熙和夏臨商量完,就各自趕回。
……
蘇流熙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感覺到裡面有道熟悉的氣息,便放輕了腳步,手按在門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門--
明亮的月色下,可以看到那人一身紅裝像是燃燒的火焰般,可是這樣寂靜的夜裡,似乎連那火焰都多了幾分冷寂。
其其格。
她坐在那裡,似乎已經很久。聽到聲音,回過頭來,一雙靈氣逼人的褐色眸子依然像是第一次見面時那樣明亮。
「你回來啦?小白喝醉了,我讓人把它帶回來了,只是到現在也沒醒,我就在這多坐了一會兒,想著等你回來就好。」
她的聲音依然清亮,上揚的尾音似乎還帶著少女的嬌俏和活潑。
蘇流熙走過去,正看到小白挺著肚子四腳朝天的躺在床上,還沒醒過來。
「謝謝你。」
「不用謝!我也挺喜歡它的!而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其其格語調燦爛,似乎心情很好,「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就先走啦。睡個好覺!」
其其格說完就往外走,墜下的流速擺動起來,像是熱烈而孤獨的舞蹈。
蘇流熙低聲道:「對不起。」
其其格腳步一頓,臉上劃過一絲落寞,然後轉過身時,臉上還是那樣明燦的微笑:「道什麼歉啊?你又沒做錯什麼!」
蘇流熙忽然直直看著她,看進那雙美麗靈動的大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沒有告訴你,我是女子。」
其其格笑的沒心沒肺:「這沒什麼啊!說起來你好厲害,大家都沒發現呢!若是到了草原,哈哈,你男裝肯定會迷倒塔娜她們一群的!」
蘇流熙揚眉:「其其格,你真的很好。」
其其格一眨眼:「我知道!父王經常說我是草原的明珠呢!」
蘇流熙心中歎了口氣,然後笑開:「其其格,你會找到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來疼愛你的。」
這樣純淨,誠摯,通透的女子,確實值得最好的。
其其格笑的格外歡暢:「好啦!你回來了,那我就走啦!」說完轉身離開,飛揚的熱烈的紅色衣角像是翩躚的蝴蝶,那柄象徵著身份的彎刀,依然懸掛在她的柔弱的腰間,沉重,卻和她融為一體。
蘇流熙忽然明白,這個女子看似輕鬆的肩膀上擔著怎樣的重責。
「其其格,以後有什麼困難,都可以來找我。」
這句話顯得那樣無力,卻是她唯一能夠給出的補償。
其其格沒有回頭,利落的擺擺手:「知道啦!你也是!」
說完,那道火紅的身影就消失在門口。
蘇流熙靜靜躺下,把小白提到一邊,看著它熟睡的模樣,忽然有些羨慕。
也許,沒心沒肺什麼都不懂的人,會比她們活的輕鬆很多吧。
其其格,對不起。
其其格腳步輕鬆的離開蘇流熙的房間,轉身走向自己的屋子。走過庭院,走過一片小花園,走過長廊,然後推開房門,神色輕鬆的進去。
然後,背靠著門,嘴角還帶著明燦的笑容,眼中卻終於朔朔掉下淚來。
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一路跟隨,一路追趕,然後終於發現,原來喜歡錯了人。
可是,這是她的選擇啊。那麼,哭完了,就好好睡一覺吧。
其其格任由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無聲的嗚咽,似乎連火紅的衣裙都暗淡了許多。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張帕子,其其格愣愣抬起頭,卻是阿木爾,是她哭的太專心,竟然沒有感覺到阿木爾的到來。
阿木爾看著其其格睫毛上掛著的淚珠,心中鈍痛,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其其格,這個可以獨戰狼群的男人,唯獨對她的眼淚不知所措。
「公主,咱們回去吧。王上和大王子殿下想必都想念您了。」阿木爾笨拙的說著他能想起的理由,他能遞出帕子,卻不敢為她拭去眼淚。
其其格哭的更厲害,接過帕子,很快濕透。
阿木爾實在看不下去,拉開房門就要準備去找蘇流熙算賬,被其其格一把拉住。
「公主,她害您這麼傷心,您就一點都不生氣嗎?!」阿木爾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開口語氣就有些急。
其其格抬起頭,淚光還在閃爍,但是神情已經恢復了一些,她一向單純無邪,卻比很多人都要灑脫通透。
她明亮的眸子像是波光瀲灩的湖水,依然可以看到其中的悲傷,但是眼角眉梢已經有了些許明媚,她低聲道:
「阿木爾,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我當時就說過,接不接受是他的事,追不追隨是我的事。現在,只是『他』變成了『她』而已,又有什麼關係?更何況,這裡不比草原,女子都很不自由。她做男子的裝扮,必定是有苦衷的,我怎麼能責怪她沒有告訴我?」
阿木爾心疼無言:難道就是你的錯嗎?你難道就不難過嗎?
其其格笑起來,眼角還閃爍著被折射的月光,唇角卻是明烈燦爛:「沒事兒!早點休息吧!聽說明天還有朝花節呢!咱們也去見識見識,回去讓塔娜她們羨慕羨慕!」
阿木爾只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好。」
……
夜晚,朝霞殿。
澹台涵玉換了一身衣服,臥在軟榻上,拿著一本書在看,所有下人都被派了出去,包括寧姑姑,於是顯得特別冷清。
忽然,燭光閃了閃,一道黑影落在澹台涵玉身邊。
澹台涵玉卻好像早有預料,神情依舊溫婉。
「玉城公主果真好氣度。獨自一人竟也不怕有外人闖入,依舊閒適自在,這份鎮定可真是讓本國師刮目相看。」那人說著,自尋了地方坐下,饒有興致的看著澹台涵玉。
「國師大人說笑了。玉兒不過一介女流之輩,若是有人闖進,玉兒手無縛雞之力,惶急也沒用,況且來的既然是國師大人,玉兒自然是萬分放心的,又怎會害怕?」澹台涵玉從書上移開目光,帶著柔婉的笑容,看著朔林。
朔林笑的意味深長:「看來玉城公主果真和一般閨中女子不同,這份膽識若是生為男子,想必必有一番作為。」
澹台涵玉笑笑:「國師今夜到訪,不知有何貴幹?」
朔林拍拍掌:「玉城公主今日受了這等委屈,心上人乾脆拒絕不說,還向別的女子告白,你居然還能如此淡然,本國師真是佩服。」
澹台涵玉臉色沒變,眸色卻閃過陰狠。
朔林接著道:「不過,本國師最欣賞的也是你這樣的人。能忍,能狠,真是太和本國師的心意了。」
「國師大人說的話玉兒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係,心裡懂就行。今天本國師來,就是和你做個交易。」
澹台涵玉沒說話。
朔林也不在意,逕自慢慢說道:「我的目的就是天璇,作為交換,我會幫你得到容湛。」
澹台涵玉聽了,挑了挑眉,笑道:「原來如此……天璇對我來講也沒什麼用處,給國師倒也可行。只是,我還要一個人。」
「誰?」
「蘇流熙。」
「不行。其他人都可以,唯有蘇流熙,你不能動。」
澹台涵玉冷笑:「怎麼,連國師大人也對那個混跡於男人堆的不知檢點的女人動心了?」
朔林皺眉,而後又不甚在意的笑笑:「呵……看來你果真是對容湛勢在必得啊。恐怕此時想要將蘇流熙扒皮抽筋吧?可惜,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你。原因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只是,若是你真的想要和我合作,蘇流熙你是絕對不能動。」
澹台涵玉咬牙,眼中怨毒一閃而逝。
朔林也不說話,這個女人一定會答應的。
果然,沉默了一會兒,澹台涵玉還是同意了:「好。我和你合作。只是天璇必須在我得到容湛之後才能給你。」
朔林勾唇:「可以。」
反正一旦開始,這個女人的把柄就在手中了,她是個聰明人,不會為了一塊對她沒用的玉符撕破臉皮。
朔林起身,黑色的曳地長袍劃過地面,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澹台涵玉呼出一口氣,雖然她早有準備,可是單獨對上朔林那充斥著隱隱血腥的氣息,仍然會出一身冷汗。
不過,好在目的達到了。澹台涵玉起身,撥了撥捻子,指甲修剪染就的漂亮,色澤鮮艷。
忽然,耳邊傳來朔林細若蚊蠅的聲音:「蘇流熙你絕對不能動,這是底線。」
澹台涵玉手一抖,就稍微燙了一下,她的臉色瞬間難看,那個賤女人究竟用了什麼辦法,讓這一個兩個的,都護著她!
哼!我不動她,她自己找死我可就管不了了!
澹台涵玉臉色溫婉,眼神詭譎。
而唯一算得上比較平靜的是沈墨青,只是,這一天和蘇流熙的意外遭遇,又怎能真的心如止水?
而且,明蘭在聽說蘇流熙也來了朝夏之後,激動的忍不住問了一遍又一遍,不斷的提醒著他她回來了,讓他怎麼平靜?
最後沈墨青只好冷聲說了一句:「明天帶你去看她。」,才把激動的明蘭安撫好。
當然,明蘭是一夜都沒怎麼睡好的。
對於所有參與了這場宴會的人來說,這一夜都將永遠定格在記憶中,無論是朝夏第一美人澹台涵玉的當場被拒,還是聲名漸起雲熙原來是蘇流熙,亦或是東齊太子當面告白蘇流熙,都會成為所有人不能抹去的存在。
無論是正史還是野史,對這場宴會共同的結論就是--這是天下戰亂的一個導火索。
自此後,東齊,大明,西燕,朝夏,甚至北帳王庭,都被捲入這場亂世混戰。而無數精才華艷的人們,也終於開始綻放屬於他們的光彩。
……
第二日,是朝夏的朝花節,按照慣例,澹台涵玉是要在宮外的月台現身與民共賀的。而今年尤為特殊的是,朝夏人都知道玉城公主要選駙馬了,於是一個個一大早就湧上街頭,朝著朝花節的月台而去,想要多看看玉城公主之美貌,又想看看究竟是誰有這等福氣,能夠娶得如此佳人。
在搭建的華美壯觀的月台上,最正中有一把椅子,是澹台明的座椅,而在下首兩旁,則是各自放了兩排座椅,是專門給各國來使坐的。
雖然前一天晚上宴會尷尬結束,但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全的。眼看時間快到了,朔林,沈墨青都帶著人到了,東齊的部分官員也已經就位,唯獨不見容湛和蘇流熙。
看著那兩把空空的座椅,眾人心中各有計較,卻都默契的沒有出聲。
下邊的百姓則是十分激動,一個個拚命的往月台這邊擠著。
「哎哎別擠別擠!公主還得好一會兒出來呢!」
「你還說我們,自己跑那麼快幹嘛!」
「嘿嘿,我這不是想瞧瞧公主會選擇誰當駙馬嗎?」
「這還用猜?必定是天下最好的男兒啊!聽說昨天宮中宴會,各國都來人了呢!你看!現在台上的不就是!」
「是啊?你看連大明皇帝都親自來了?」
「可不是!聽說東齊太子也親自來了!別說,咱們公主就是魅力大,這一說要選駙馬,各國的皇室都忍不住啦!你們猜猜,公主今天會選擇哪個?」
「這還真不好猜!大明皇帝聽說以前是大慶靜安王世子,風流俊秀,現在自立為王,權勢滔天,自然是好人選!可是話說回來,東齊太子也是人中龍鳳啊。戰神之名人盡皆知,而且容貌傾城,公主會選哪一個,倒是真的不好說啊……」
澹台涵玉在月台的屏風後面,外面的議論聲甚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寧姑姑在旁邊看的著急,可是又不好讓人閉嘴,只得安慰:「公主……那些人隨便說說,您莫要放在心上。」
澹台涵玉神色平靜:「嗯。姑姑放心。」
澹台明在外面宣佈朝花節正式開始之後,澹台涵玉就從容走了出去。
下邊的人一陣驚艷。
今日澹台涵玉換了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面是淺粉色的品月緞繡玉蘭飛蝶披帛,看起來尊貴華美,又不失嬌媚溫婉。
頭上仍然是那隻鳳凰玉簪,耳邊綴著翡翠墜子,趁著她絕美的面龐,簡直就像從畫中走出來的人一般。
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怕驚擾了這樣的美人。
澹台涵玉蓮步輕移,走到月台中間,澹台明已經在上首就坐,慈愛的看著她。
他相信她會選擇沈墨青,容湛已經是絕不可能,西燕那等貧瘠之地,西燕帝又是那樣的年紀和性格,玉兒必定是選擇沈墨青無疑了。
澹台涵玉站定,和澹台明對視了一眼,給了他安撫的眼神。澹台明放下心來。
澹台涵玉先是舞了一曲,照例是為朝花節做開幕,引來眾人的驚歎和讚揚。
然後,有人開始發現台上還是有兩個座椅是空的,開始好奇議論開來--
「那兩個座位一直沒人啊?怎麼回事?那是誰的座位?」
「還能是誰?東齊太子唄!」
「那怎麼到現在都沒人來?公主這舞都跳完了,若是不來,公主怎麼選啊?」
「誰知道?可能有事耽誤了吧?」
……
澹台涵玉做完最後一個動作,然後直起身子,貌似不經意的瞥了一眼東齊的位置--
空的。
兩個空空的座椅,不用想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澹台涵玉心中簡直要爆炸,這樣明目張膽的蔑視,這樣堂而皇之的打她的臉,總有一天,她會百倍還之!
她很快收斂了情緒,朝著澹台明的方向盈盈跪下。
「父皇,生養之恩玉兒今生無法報答,只求朝夏百姓安康,父皇身體康健。玉兒已經找到合適的選擇,就是--」
「東齊太子攜翼字營驃騎大將軍蘇流熙,前來恭賀玉城公主喜得駙馬!」
一道通傳聲響徹全場,澹台涵玉臉色刷的蒼白,所有人都回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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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端午節快樂!話說大家吃的粽子是甜的還是甜的還是甜的哈哈哈~萬更好累哦先歇會兒去~群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