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求去 文 / 二月微青
蘇流熙背著光,將暮的日光打在她的背影上,半明半暗,讓她的面目有些模糊不清。唯一讓趙凌飛可以捕捉到的,不過是她看過來時如大雪覆蓋原野,月光靜謐無聲般的眼神。
那道目光讓趙凌飛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
這是尊重的意味,她在告訴他,萬般皆作古,不過從頭越。
趙凌飛忽然仰頭,看著蘇流熙的眼睛,鄭重而嚴肅的說道:「公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自此起,公子但有命令,皆當赴湯蹈火,以命相報。」
蘇流熙問道:「你的名字。」
趙凌飛眼中飛快閃過一絲痛楚,快的彷彿他沒有出現過那樣的神色:「在下蒙公子相救,自今日起,前塵往事皆作古。只聽公子差遣,煩請公子賜名。」
蘇流熙瞭然,恐怕還在被仇家追殺,暴露真實姓名豈不是自己找死?不在意的說道:「既如此,就叫…夏臨吧。」
在這樣的孤獨而陌生的夏天,降臨。
「多謝公子賜名!日後定當為公子效犬馬之勞,護衛公子周全!」
趙凌飛的聲音還帶著少年變聲期的沙啞,只是此刻帶了堅決的意味,聽起來就像是磨砂石劃過劍鋒般帶著無可言喻的凌厲和鋒銳。
這是一個天生的軍人,蘇流熙心中暗讚。同時,他會成為她最鋒利的匕首。
「真正的強者,會讓敵人親自雙手奉還曾經從他那裡拿走的東西。」
蘇流熙轉身離開,只留下了這一句話。他能懂。
趙凌飛,不,現在是夏臨,在聽見這句話的一刻,棕色的眸子亮了起來。
他定定看著那道背影,心悅誠服道:「……多謝公子指點。」
……
蘇流熙一出來,就走向了林褚之的書房。林褚之每天看完診都堅持要喝上蘇流熙泡的茶,和她一起用膳,非說自己多年孤獨,好容易有了個徒弟,可要好好珍惜……
蘇流熙第一次聽林褚之說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並沒有出言阻止,只是在林褚之喋喋不休了半個時辰之後,突然捧著茶杯,難得好心提醒道:「師父,剛剛好像你的杯子裡…不小心擦上了一點番瀉葉粉……」
「什麼!你這丫頭不早說!」林褚之跳起,風風火火跑出去了。
若是平時,憑著林褚之對藥物的研究,怎麼會覺察不到被下了番瀉葉?只可惜,興奮過頭,蘇流熙又身手極快,神不知鬼不覺下了手,這才讓林褚之中了招。
之後那半夜,林褚之都在頻繁的進出茅廁……
其實蘇流熙下的是決明子,番瀉葉是猛藥,她還不會不知輕重。決明子剛好還可以清肝明目,利水通便,順便讓老頭子降降血壓血脂。
不過自打那以後,林褚之就乖覺的不再喋喋不休,反而專心品起茶來。畢竟蘇流熙的茶藝,確實十分高超。
品過茶,林褚之就會挑出幾本書給蘇流熙,讓她自己先看著,背著。自己則專心整理培植的藥草。回春閣有他自己打理的藥鋪,皆是珍品。
林褚之不愧是天下少有的名醫聖手,他的書房裡面,甚至珍藏著許多孤本。隨便拿出去一本,都是救命的良方。
只是看他扔給蘇流熙時那毫不在意甚至嫌棄的模樣,實在讓人……
更讓人無語的,是蘇流熙接到書時,也是一臉平淡的樣子,似是完全不知道她手裡的書隨便一本都價值千金。
《黃帝內經》、《醫宗金鑒》、《傷寒論》……甚至還有失傳已久的《金匱要略》,以及……弗泗銀針的用法總結《弗泗通略》。
足可見林褚之對她寄予厚望。
更令林褚之驚喜的,是蘇流熙對於醫道天賦極高,舉一反百。讓他驚歎的同時老懷甚慰。
……
「愛卿,朕派給你一萬精兵良將,怎麼這麼久了一點消息也沒有?!」偌大的御書房,嘉榮帝緊皺眉頭,負手在後,可見心情極其煩躁。
蘇珣回道:「陛下,此事不可操之過急。畢竟開陽符關係重大,且此次牽涉到朝夏,微臣一直低調行事,唯恐稍有閃失,打草驚蛇啊。」
嘉榮帝想想也有道理,只是這一天不拿在手裡,他就一天不放心:「你行事向來有分寸,西關朕已經決定派遣別的人去,你就留在帝京,專門暗中查訪開陽符的下落。」
蘇珣聞言,心中暗喜,只是這鎮守西關的人還得是自己人,否則那些事可保不準不會被人發現。
「陛下,微臣覺得,陳厚德陳校尉謀略過人,英勇無匹,實乃……」
「明日上朝再作商議吧。」嘉榮帝忽然打斷蘇珣,擺擺手讓他下去。
蘇珣雖不明所以,卻也行禮退下。心中暗想,無論如何,西關是一定要拿在手裡的。
……
蘇珣回到府中,何氏迎上,臉上是標準的溫婉的笑容:「將軍,今日妾身燉了川貝雪梨,將軍喝了去去火吧……」蘇珣抬眼,盯著何氏:「怎麼,覺得本將軍這兩天衝著你發火,不滿了?」
何氏一慌就要下跪:「將軍明鑒!妾身…妾身絕無此意!只是天氣燥熱,希望將軍以己身為重啊!」
蘇珣冷冷瞥了一眼跪著發抖的何氏,轉身離去,留下何氏一人兀自後怕。
這段時間,嘉榮帝催著去找開陽符,還要擔憂那邊的報復,還要分身去暗中捉拿蘇流熙拿回印章……
蘇珣沒瘋已經是好的了。平時忍不住就拿身邊人瀉火,整個將軍府都極其壓抑。
何氏在蘇珣那裡沒討著好,自己揣著氣回去了。正好一進門就看見蘇流芊在擺弄一大堆飾品。看見何氏進來,蘇流芊扔下正抓著把玩的一隻金步搖,急聲問道:「娘,父親怎麼說?還沒抓到那小賤人嗎?」
何氏沒好氣道:「哪那麼容易?我還沒提呢,就被你爹吼回來了,還問什麼問?!」
蘇流芊皺起臉,嫌棄道:「那怎麼辦?難道就便宜了她?」
何氏見蘇流芊完全沒有出言關心自己的模樣,不由心頭火氣更勝:「整天不是買飾品就是要你爹替你報復甦流熙,你那腦子就不能想點別的?怪不得鬥不過蘇流熙!」
蘇流芊聽自己娘親居然數落自己的不是,心中委屈又不服:「我就是這樣!你管不著!自己沒用還來怪我?怪不得爹爹都不去你房裡!」聲音尖銳,直刺得何氏心中發疼。
「你!你給我回屋裡去!沒有我的准許,不准再出府!」何氏直接甩袖而走,這個女兒,真是氣死她了!還好她還有恪兒,何氏想到蘇恪,心中稍慰。
蘇流芊哭鬧著被帶走了。
……
第二天早朝,嘉榮帝提出派人接替蘇珣在西關的職位,朝臣議論紛紛。
蘇珣率先站出來,說道:「陛下,此次與微臣一同回京的陳厚德陳校尉,不僅有勇有謀,而且驍勇善戰,跟隨微臣多年,對於西關事務也十分熟悉,實乃不二人選啊。」
見此,站在後面的陳厚德上前一步,揚聲道:「陛下!微臣願以身效國,替聖上,替大慶,鎮守西關!」
站在蘇珣一方的文臣武將皆紛紛開口附和:
「陛下!蘇將軍所言甚是,陳校尉確實堪當此任啊!」
「陛下厚澤蒼生,大慶有此良將,實乃我輩之福啊!」
「是啊是啊……」
正在朝堂之上議論讚歎聲漸起的時候,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
「陛下!墨青願戰袍加身,前赴西關,保我大慶安寧昌順!」
眾人一驚,接回頭看去,唯有原本站在百官之首的靜安王原本迷迷糊糊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和震怒--這個臭小子!
一個身著白袍的身影大步前來。面容也漸漸清晰。這一看,卻是半數官員都軟了腿--
這、這、這小魔王又來湊什麼熱鬧!
嘉榮帝卻似毫不在意,他對這個紈褲而大膽的靜安王世子倒是喜歡得很,此刻見這個一貫沒個正經的小子居然說要去西關,不由好笑道:「墨青,你這是怎麼了?跟誰賭氣呢?」
沈墨青站定,妖孽般的容顏勾魂攝魄,卻少有的展露出堅決之意:「陛下,墨青自知擅闖大殿是錯,然而,少年者,當以國家安定為首,以社稷安康為任。墨青斗膽,懇請陛下應准墨青一片赤膽忠心!讓墨青去西關吧!」
這番話說出來,朝堂上倒有絕大多數的人都暗中嗤笑:這小魔王居然說要去西關,也不看看自己那性子耐不耐得住西關之苦?真是笑掉大牙!
嘉榮帝倒是露出興味的笑容:「算了,你小子也不是第一次幹這事兒了,朕哪一次罰過你?倒是你說…去西關?哈哈哈,你可知在那裡要受什麼樣的苦嗎?」
「墨青但求陛下恩准!」沈墨青不顧自家老子狂甩的眼色,直接一掀袍子,跪了下去。
沈非狠狠閉了閉眼,隨即踏出一步:「陛下…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是我之前不知天高地厚,才做下許多荒唐事。所以,陛下,求您恩准!」沈墨青突然插話,直憋的靜安王一口氣堵在胸口發佈出來。
「這……」嘉榮帝竟然真的開始沉思。
蘇珣一派見轉瞬間到嘴的鴨子就快要飛了,不由都焦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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