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交易 文 / 沐煙寒
余氏飛快地打開門,探頭去看,空無一人。之前為了方便同孫媽媽說話,特意讓下人們躲開了去。
另一廂,孫媽媽也是去把屋子裡的窗戶都打開了,仔細小心地看了屋外的情況,就怕有人躲在牆根,沒有注意到。
兩個人仔仔細細地檢查過後,余氏仍有些心悸。
孫媽媽扶著余氏坐回榻上,出去走了一圈,喊了春喜。
「媽媽。」春喜急急跑過來,身後跟著夏歡一起。
「剛才你們幾個有誰過來?」孫媽媽淡淡地問道。
春喜微微一愣,搖頭道:「我同夏歡在外頭做針線呢。」
夏歡也道:「是出了什麼事情?我們一直在外頭做針線,也沒讓別人過來。」
孫媽媽笑了笑:「沒事,太太想喫茶,我出來看看。」
夏歡聽了疑惑,剛要說什麼,就被春喜拉住。春喜笑著說道:「我這就去哪。」說完就跑了出去。
「這是幹嗎?屋子裡不是有嗎?」等孫媽媽走後,夏歡小聲問春喜。
春喜輕聲道:「孫媽媽怎麼說,我們怎麼聽就是了。你覺得太太更信任孫媽媽還是我們二人。」可以想見的是,剛才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要不然孫媽媽不會突然那樣。幸好她們兩個人在一起,要不然……
春喜搖搖頭,按下擔憂的情緒,拉著夏歡在院子裡找了一圈,才重新回去做針線。
看到孫媽媽平靜的進來,余氏這才徹底放心,乾巴巴地說道:「你說這是什麼事,在自己的院子裡,自己的屋子裡,說個話都要提心吊膽。」
「總會好的。」孫媽媽只能這樣勸著:「太太往後的日子長著呢。」老太太再活能活幾年,還能比得過太太?
余氏呵呵笑著,心裡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活過老太太。許氏那個時候身子雖不康健,可也只是有些孱弱。到底怎麼會突然病重。余氏心中不是有過答案。更甚至,在母親東平侯夫人那裡,也隱隱聽出話外音。可許氏的死,她才是既得利益的人,自然是不在意。可這些年過去了,余氏有時候在想,心狠如老太太那樣的人,有一天會不會把同樣有可能擋道的她給……
余氏瞳孔一縮,氣息開始急促了起來。
……
給許三送行的時候,許老爺子、姚嵐還有章媽媽這些人都過來了。身後綴著一條長長的尾巴。許三哭笑不得。
「老爺子。您快回去吧。您老人家不是最討厭粗糙的蠻漢子的嘛。還有你……」許三瞪了一眼姚嵐。心知定是她出的主意:「快別笑了,那裡都是男人,你好好的一個姑娘家,怎麼能去?我又不是立刻就去戰場。就是去了,你還不相信三叔我的本事。」
許老爺子輕哼一聲。
許三旋即露出討好的笑容:「老爺子,我可不是在說嵐丫頭。」都說旁人偏心,其實自家就一個偏心外孫女到沒羞沒燥的老爺子。
姚嵐嘻嘻一笑,接過芭紅遞來的幃帽戴好後,對許三道:「三叔,您這一去,還不知道歸期是什麼時候。您最要緊的可是勸我,應該勸外公才是。」許三這些年一如既往地尊敬許老爺子。許老爺子能不知道?
許三總是說許家對他恩同再造,一輩子都不能償還。
可其實,未嘗不是許家欠了他太多太多。
他是一頭雄鷹,本應該翱翔在空中,而不是被束縛在許府的籠子裡。家養了這麼多年。人生的一半都即將要走完了,如今卻依然為著許家,再一次舒展翅膀,展翅翱翔。
集合點在東城的城門,就是刻意慢行,這路的盡頭也是走到了。
城門處,已經集結了不少人,看著他們中有面嫩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有二十來歲的青年,當然也有眼中古井無波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這些人或是為了生計,或是為了熱血,或是只單單因著兵役,出現在這裡。
送行的人圍在街旁兩道,擁擠成堆。
許家人停了下來。
「就到這吧,老爺子,我這就要走了。您……」許三滿腔的話卡在喉嚨裡,半晌後,看向王余:「府中的事情,你父親想必同你說過。」
王余上前一步,點頭就道:「回三爺,父親同奴才說過。三爺放心,奴才會盡心伺候老爺子。」許三離開,代替他四處查看許家產業的人換成王余的父親,而許府則是交代給了王余。
許三認真地看了看許老爺子,等到姚嵐的時候,目光專注而又深情。隔著幃帽,似乎在看著什麼人。
許老爺子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許三猛地一驚,斂下心思,嘴裡發苦:「我走了。」
「三叔。」
「三爺。」
許三腳步平穩,一步一步離開。
姚嵐望著他的背影,寬廣而又厚實。這樣一個給人安全感的背影,卻在行走間帶著孤注一擲的拒絕和悲傷。
母親……到底錯過了什麼?
姚嵐的腦海裡出現了這個疑惑。比起自己那愚孝的父親,三叔好上太多太多。儘管身體裡流淌著姚家的血,但若是可以選擇。有這樣一位父親,是不是母親可以不用死。外祖父不用白髮人送黑髮人,人到晚年,依然不得安享,還要掏心掏肺的為子孫籌劃未來。
許三到了人群中,很快被淹沒。
沒等多久,大隊伍就準備出發了。
人流騷動,許府一行人避到街邊屋簷下,對面的酒樓處,早就擠滿了人。早知道應該讓下人過來訂個位置。
姚嵐暗惱地想著,就是在二樓定個包廂……
看著那人垂下頭,姜黎輕輕一笑,把窗戶合上。一杯清酒,一碟花生米,姜黎瞇著眼睛,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在換了三碟的花生米後,房門被敲了敲。
姚嵐走近屋子,左右四顧,確定只有姜黎一人,才抬手拿下幃帽。
「許老呢?」
姚嵐沒做聲,逕直走到桌邊。
姜黎看了她一眼,主動倒了一杯茶水。
姚嵐意外看到姜黎再二樓,找了借口哄走外公,不過……她也不確信外公是不是知道了什麼。等人走了,轉了好幾條街,才又回到這座酒樓。一樓的人已經少了一大半,留了章媽媽和繁縷在樓下,腳步不停地跑上二樓。
果然才上了二樓,就有見過幾次的人,引著她來到這座包廂。
這一通下來,姚嵐氣息微喘。
兩個人面對面地坐著,良久的沉默過後,姜黎開口道:「上一次送你的玉簪花,可喜歡?我那裡還有幾盆。」
「宮裡的東西,自然是好的。只是那東西嬌生慣養,許是水土不服,有些打蔫了。」實情其實是把章媽媽讓她喝的藥,餵給了玉簪花。
自然這事,姚嵐不會說給眼前這個人聽。
他們兩個人之間,或許之前有過患難與共,好在兩個人都活下來。可在許多利益面前,那次的經歷是什麼都不算。
若要一定有一個詞來形容他們之間的關係。
或許是……交易?!
對,是交易關係。
姚嵐握著茶杯的指尖微微有些發白,正如她內心的不安和緊張。「你……」姚嵐咬唇有些猶豫。
姜黎挑眉。
「你想對我四妹妹做什麼?」她不懂,為何姜黎會把目標放在姚蕾身上?美色?利益?不是她自作多情。若真是這樣的原因,姜黎的目標應該是自己而不是姚蕾。
「你想多了。」姜黎輕呷一口,許是杯中的茶水不合他的心意,眉頭緊接著就皺起來。就在姚嵐以為他會有什麼反應的時候,就見他若無其事地放下茶杯,淡然笑道:「四姑娘不是好好的嗎?聽說貴府不是派了婆子去看她?我能對她做什麼?」姜黎輕輕笑著:「沒斷手也沒缺腿。」
這才正是姚嵐疑惑不解的地方。
在這世上除了許老爺子以外,能被姚嵐放在心裡,盼他好尊敬他,似為父親的也就許三一人。比起靖寧侯,許三在姚嵐十多年的生涯裡,盡心盡職地扮演了一個父親的角色。明明她不過是許氏和另外一個人的女兒,可這些年依然被他如珠如保地愛護著。
關於三叔參軍入伍的決定,姚嵐是知道不能更改。故而,她老老實實地沒有多勸。可不代表,她不擔心,不掛念。
而在她所認識的人裡面,姚嵐發現也就一個姜黎可以幫忙。
姜家雖落敗,不及從前,可威望尚在。
姜黎幫忙給許三在軍中給予方便之門,而姚嵐則是幫他做一件事情。交易之時,姚嵐信誓旦旦不做殺人放火的事情。
可她其實想過,若真到絕境,不得不選擇的時候,她或許會比誰都薄情。
好在跟著那盆玉簪花一起送到的話,只是讓她把姚蕾送出京中,這並不是一件難事。只是做起來非常繁瑣,姚嵐佈局了三天,才把事情看得稍微自然一些。
姚蕾是在三房與長房的爭鬥中,被作為敲打余氏的懲罰,送出京中,到了寶蓋寺。從頭到尾,不會有人想到姚嵐身上。
這是姚老夫人聽了姚偲的意思,行事的。
事情很順利,可就是太順利了。姚嵐開始想姚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