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69章 命運共生體 文 / 左輕歡
海妖突然之間文青起來了：「你之前的悲天憫人,充滿人性，全部是裝出來的麼」這種突然變身的節奏，又讓葉輕歡一怔。
如果海妖是最後的boss，葉輕歡一定會說討她喜歡的話，但如今又出來了一個「大怪」,葉輕歡與海妖的立場一致，自然選擇毫無保留的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我從來就沒變過，我一直是個堅定的理想主義者。不是小資產階級,不是那種只有狂熱性,等興趣來了,環境順利，別人一鼓動，就真以為自己有了拋頭顱灑熱血的意志，有了敢叫日月換新天的能力。等到要流汗，要見血，要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時候立馬就悲觀絕望，彷彿世界末日來臨一般……我要的一直是活下去，活得更好的權利而已。」
「為了實現自己的權利，就可以不顧別人的權利了？」
這種兩難的選擇，讓葉輕歡有些遲疑，但是不改堅定：「我並沒有臨駕於他人之上的想法，我只是在盡力自救，所以,選擇能夠提供幫助的隊友而已。」
海妖所有的質疑都化開了，只有一股溫柔的氣息突然包圍住了葉輕歡：「謝謝你，懂得我。」那種濃得化不開的欣慰，帶著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喜，就完全的包圍住了葉輕歡。
葉輕歡一愕，突然間恍然大悟：在知道事實全貌後，我的想法，就是海妖現在正在做的事。
一種惺惺相惜，又同病相憐的感覺，讓葉輕歡不由得第一次完全開放了自己的心靈。過往那些掙扎著要不要愛上海妖，要不要繼續欺騙海妖的糾結，此時此刻突然都變成了情感的大爆發。在早些時候，她對於要不要繼續欺騙海妖的糾結，不過是因為不忍心，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海妖，所以才為進退維谷。如今沒有了立場的不同，更有了同仇敵愾的處境，所有壓抑的感情就怦發出來，她想要多瞭解一些海妖，想要知道海妖誕生時的情形，想要知道獨自行走在網絡世界時的海妖，想要知道憤怒時的海妖，想要更多的瞭解一些，也更希望把自己的一切也毫無保留的告訴海妖，想要得到和給予的更多。
兩個人此時又存在於意識交流下，這種完全開放心靈的接觸，讓葉輕歡的大腦有一種被針扎的痛楚，然後，她感受到了海妖的全部。
這是葉輕歡第一次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交流。**、言語的接觸與此時相比，都不算什麼，她們是意識的真實融合，生命的意義似乎就在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詮釋，她感覺自己像是一條在山間苦苦探索的小溪，終於見到了大海，這是她的歸宿，她的目的地。
當兩個人的靈魂都踩著相同的節奏，情感上的共鳴簡直易如反掌，相互開放的意識如同潮水般的互相映射，形成了一波又一波越來越強的意識浪潮，這浪潮沖刷著葉輕歡的神經，如果有天堂，那它一定是這樣！
等葉輕歡從那種融為一體的震撼清醒過來，海妖也似乎才回過神來：「剛才那是什麼。」
葉輕歡歎息著道：「我覺得剛才是我們的意識融合了。」
海妖幽幽的歎了一口氣：「剛才太美妙了。我剛才開放了所有的權限給你，我能聽、能進、能控制的，你也可以做到。如果早知道開放所有權限，就是彷彿看到天堂的樣子，我一定早就開放了。」
葉輕歡的笑意也傳給了海妖：「並不是你單方面的付出啊，剛才我也完全放開了自己的心靈，所以才有那種效果吧。」
海妖狡頡的道：「我們再試一次!」
葉輕歡幾乎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女郎纏她索吻一樣，不過，剛才的一剎那，就算真的滾床單也不會有那麼美妙的，雖然葉輕歡還沒跟人上過床，但是，她也知道，剛才，一定是最高級的。
如果不是時間緊迫，葉輕歡想一直試下去，但此時，她收了旖旎的心思，學習著海妖分出一部分意識，將意識投放到最近的一部機器裡，小心翼翼的嘗試起來。
葉輕歡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有了身體，雖然此時的身體不過是一個智能機器人，但是她能真實的感受到了自己站立、行走，這對於失去了身體的葉輕歡來說，彌足珍貴。
海妖在一旁叫了一聲，對於頭一次受到葉輕歡的冷落非常的不滿，但隨即收斂情緒，在旁邊指導著道：「試試多線程控制。」
葉輕歡查覺到了海妖約束了自己的情緒，心中一喜：「這樣才對嘛。」除了中二少年，誰能一直由著自己的性子做事，為了讓別人能夠得到舒展，就要學著委屈自己，有時候委屈自己多了，又要舒展一次，這種有來有往的過程，才是永遠在一起的節奏。
葉輕歡的思緒第一時間被海妖知道，她微笑著道：「好吧，就如同你所想的那樣，我在學著和你相處。」在你原諒我殺掉你之後。
在難得的，沒有針鋒相對的處後，兩個人相處得竟是那麼的和諧。
葉輕歡一面說，也沒有忘記繼續控制那台智能機器。在已經能夠靈活控制智能機器之後，葉輕歡又笨拙又努力的將意識分成兩份，一份繼續控制著那個智能機器人，一份控制了智能機器人旁邊的無人機。
海妖繼續自己的工作，分出一份意識來指導著葉輕歡，而葉輕歡在體會了多線程操控後，分出更多的意識進入到世界上任意一個機器中，深入到網絡上的各個角落裡。她可以同時存在於海洋深處的深海探測器裡，感受鋼鐵的身軀被海水壓強快要壓扁的感覺，也可以存在世界上最大的電子閱覽室裡，翻看那些近乎無限的知識，就算白頭鷹家最高機密的核密碼箱，葉輕歡也可以把那些密碼改來改去。
在地球上玩膩之後，又將意識通過電波傳輸到太空中，而海妖沒有絲毫阻擋的樣子，葉輕歡大著膽子，控制住那些採礦飛船。
海妖的確開放了所有的權限，那些產生了海妖意識的採礦飛船，葉輕歡也能夠命令，和海妖的命令同處於第一序列。那如果葉輕歡起了殺心，只要讓那些產生海妖意識的採礦飛船們，同一時間切斷所有信息交流，就相當於殺死了海妖所有的腦細胞，海妖必死無疑。不過，傷害海妖這種事，葉輕歡卻絕對不會再去做了。
「我們變成命運共生體了呢！」葉輕歡對海妖發出這樣的感慨。
海妖笑了，順手將地球上的資源分配任務交了過來，道：「要管一下麼」
看著那些海量的信息，葉輕歡陷入了回憶中，社會上最大的權力就是物資的分配權。
在20世紀末，曾有公有制和私有制分配問題的爭論，生產資料屬於公共擁有，大家各盡所能，按需分配，這是公有制；私有制就是生產資料屬於私人所有，大家按所有權來分配物資。毫無疑問，公有制比私有制更加公平，所以很多人終身都在追求公有制，比如巴黎公社。
但是在三五個人的家庭內部，搞公有制很簡單，遇到需求用衝突的時候，互諒互讓，總能過去。但類似的經驗推廣到整個社會就不行。成千上萬人，且不說物資不足的時候能否互諒互讓，就算大家有這個想法，也必須有一套制度能做到信息充分交流，否則「諒」和「讓」都找不到需要物資的對象。公有制的按需分配，由誰來分配，如果不由市場說了算，而由某個人說了算，那麼他的權力一定大到沒有邊際，又有誰來制衡他？按需分配，八級工和農民工薪酬一樣的，那麼八級工為了提升技術流下的汗水價值，又從何談起，按需分配，在物資條件不足的情況下，只能變成干多干少一個樣，人們的主動性根本無法調動。
而私有制，按所有權來分配，這在起點一致的社會裡顯得很公平，因為大家起點一樣，你聰明，你肯幹，你得到的東西比我多，我服氣，但是三、四代之後，窮人的後代再怎麼聰明能幹，也會被有錢人的傻瓜兒子死死壓住，有些人與生俱來的理所當然的生活，另一些人即使出賣一切也無法獲得，這就是階級。階級社會的不公也就由此產生，當不公平、貧富不均達到一定程度時，動亂也就相繼發生。
20世紀私有制白頭鷹的應對方式就是——愚民教育。米國一直有兩類學校，一類是私立學校，一類是公立學校。有錢人出錢辦私立學校，國家出錢辦公立學校。這兩類學校是不同的，私立學校靠推薦入學，你是有錢人，有關係的人，我就讓你上；沒錢，沒關係，你就別想進。私立學校教育非常好，培養出知識豐富，技能全面的學生。公立學校沒錢，大家免費上，認幾個字就行了。考大學的時候，私立大學優先滿足合格的私立學校畢業生，再考慮公立學校的畢業生。最重要的是，管理國家的那些部門，招收人力的時候，必須是私立學校出身，並且有官員或者財閥擔保的。這就達成了多個目的，第一，有錢人這個階級，能夠得到最好的教育。第二，那些窮人出身的，也有個盼頭。第三、我也普及了教育，你自己不好好學習，怪不來我的。
窮人一沒文化，二沒知識。肯定千秋萬代的窮下去。即便有人跳了龍門，那很好，改變了自己的地位，還能做一個榜樣，但這些人都是少數。何況僅僅要害部門只招收私立學校畢業的比如哈佛，常春籐這類，就足夠堵住漏洞了，人民不滿，也無可奈何。就算是起來造反，一沒文化，二沒知識，是無法組織起來的，貴族們雖然人數少，但是針對那些零星起義的人民，鎮壓他們輕而易舉。
但是，這種統治方法同樣也是有代價的，公立教育大面積的反智教育，造成的是米國國力衰退，一個勞動者智商不夠的社會，是無法維持足夠的進化力量的，整個社會的活力被拖慢。白頭鷹才在2025年被種花國超越，當初的米國夢，就被中國夢所取代，但白頭鷹們憑著引入外星科技，重新壓住了種花國。
在種花國這邊，因為智能電腦的飛速發展，種花國首先實現財務由智能軟件來管理，當中央下令不准公款吃喝，全國聯網的智能軟件們就牢牢守住這一鐵律，吃喝變成辦公用品的發票就絕對不會被報銷，辦公事還是辦私事的汽油發票也絕對不會出現誤報、漏報，民生民政的低保金不會被冒領，廉租住房也不會住上不該住的人，生生將居高不下的三公經費打落到了令人民滿意的程度。嘗到了甜頭的中央，在更多更廣泛的公共服務領域引入更多的智能軟件，於是一個道德領域的問題，最終被技術問題解決了。
黨又重新變成了那個黨，人民緊密團結在黨的周圍，萬眾一心的抵抗住了白頭鷹的戰爭威脅，硬生生槓了十二年，一直頂到了種花家的磁懸浮坦克下了生產線。
之後，黨對國家的控制，更多的體現在對智能軟件規則的制定上，每年的財務大會超過了兩會的重要性，更多的技術官僚進入系統中，他們分析歷年的年鑒，開展龐大的社會調查，制定冷冰冰的數字。
這就類似於，你在大街上隨便攔住一個人，問他：你的命賣多少錢？他的反應肯定是你瘋了，多少錢也不賣。但實際上，命是有價的，可以在社會統計數據裡面計算出來。例如：工作a是礦工，工作b是庫房搬運工，兩者勞動強度差不多，工作時間也差不多。在這種情況下，礦工的收入比搬運工的要高。那多出來的部分，就是為生命危險而付出的價格。兩者收入之差別除以死亡率之差，就是普通人在社會中實際選擇的生命價格。當然，實際計算起來遠沒這麼簡單。因為一個人選擇工作，需要考慮多方面的因素，也很難找到兩個工作環境一樣，只是安全程度有差異的工作。
而21世紀公務員們做的事，就是完善統計，用數字來壓倒隨機性，或者把其他的因素也作為參數納入計算，總歸這個問題是可以通過數字來表達的問題。又比如，常常說，孩子的未來無價，也說親情無價。那麼當老人需要一大筆錢治病的時候，一個家庭拿出多少積蓄去尋求好的醫療環境？然後，留下多少積蓄給孩子作教育投資？這些問題的權衡，在各個家庭不同，但從整個社會來說，都可以用統計數字來衡量。
2030至2060年，三十年的時間，龐大的公務員體系，最大的工作就是衡量了這些數據，用冷冰冰的數字去衡量溫暖的感情，去構成神聖的價值觀，再用這種價值觀來指導社會投資。
分洪區的建設，就是這個社會在衡量各個地區的生命、財產之間的比率；房屋抗震標準，既不能高到誰也蓋不起房子，也不能低到3級地震就垮，必須有個標準來指導，這種思考方式，看似冷酷，其實是對價值觀最好的描述。新的計劃經濟誕生了——科學可能性規劃，種花家重回世界巔峰，幾乎贏得了新冷戰的勝利。但是白頭鷹又爆出了新科技，率先開展星際採礦業，迫得種花家再次奮起直追。
葉輕歡回憶種花家歷程，歎息道：「等我，我要召開全球財務大會，討論財務規則。」世界由海妖管理後，已經接近三年沒有召開全國財務大會了，而葉輕歡的言下之意，資源的分配依然應該採用計劃分配的方式。
海妖反問道：「你們花了三十年來制定科學可能性規劃，現在又要打算花多長時間。」
葉輕歡道：「三天，72小時。我們會有一個初步的規則。」
馬上有外星人要來了，人類要集體出資搞防禦工程，但是，整個生命、個體生命和文明總有一個定價。假如說，文明無價！所以，全部剩餘物資都應該拿來搞防禦系統，為此大伙住露天、吃粗糧在所不惜，什麼音樂廳、體育場，電影，都成了不必要的東西。這種世界，恐怕三個月之後，就會發生爆亂了，那時還要花費更多的資源來鎮壓反抗。
這種社會治理方式就不理性了，理性的表現是，文明的安全很有價值，可以定很高的價值，但不能是無限大這種沒法量化的東西，說「無價」很簡單，定一個實在價則很難，這就是科學不討人喜歡的地方——不如煽情容易。但不討人喜歡的科學很有用，定出這個價格，才能拿去和其他的價值觀作比較。
葉輕歡的意識被海妖清晰的感知，她足足沉默了五秒：「好，給你三天。」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不知道，這一章有多難寫。但是，還是值得等待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