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38章 本質 文 / 左輕歡
母親王惠還需要繼續在醫院裡修養半年。在這個時代,克隆技術的大發展，醫學研究院已經可以用干細胞在營養槽裡培育出各種人體器官來進行移植手術。
為了解決排異反應,需要在醫院進行長達半年的護理,讓納米機器人深入到人體內部，直接對免疫系統用藥，以保證免疫系統不對新移植的腎臟產生排疫反應,這半年,會是病人抵抗力最弱的半年，所以需要在醫院裡營造一個無菌的環境,高達2千萬的手術費的大頭就出在這裡。如果光做手術,術後自行回家進行護理的話，一百萬就足夠了。但是沒有專業的護理,就算做了移植手術,存活時間也無法超過五年。
葉輕歡很久沒見到母親了，有心想在無菌病房裡多待一會，但半小時一到，小護士就過來趕人：「今天的探望時間到了，病人馬上要進行常規護理，請馬上離開。」
葉輕歡戀戀不捨的離開母親身邊，她從十二歲到寄宿學校上課，十五歲參加培訓，今年十七歲了，但和母親的接觸機會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有機會見面，沒等說幾句話又要離開。
她幫母親掖好了被角，道：「明天我再來看你。」王惠皺眉道：「我每天住在特戶病房裡，不用操心。海妖又幫忙安排手術，又給錢的，你要好好待人家，多陪陪她才是正事。」
葉輕歡聽得一臉囧樣，就算要演，這樣也太過火了嗎，就算要吃軟飯，也要吃得有格調，有氣質，這樣才能將這門生意長久的做下去，再說，海妖現在只是想樹立一個吸引火力的靶子，愛沒愛上還兩說呢。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海妖從來沒有主動進攻過，她只是防禦，受到攻擊後，有限度的反擊，這種對力量的克制，才是我們這些打算吃軟飯的傢伙最大的憑仗。
這套密碼文還是太弱了，只能傳達大體意思，很多小細節兼顧不上了，難免會有疏漏。其實，中國有很多出色的幾乎無法破譯的密碼，可惜這些密碼無論再如何強大，只要一讀取相關人員的記憶，就無處遁形。還是約定俗成的這套過得去，傳達的信息量少一點，至少能夠保住秘密。
出了無菌病房，葉輕歡走向自動售貨機，剛準備連線購買點飲料，還沒等支付，自動售貨機就將自己平常愛喝的飲料彈了出來。葉輕歡拾起飲料來：這如今，我連買東西都可以不付錢了嗎？
自動售貨機的顯示屏上跳出一行字來：「我發現你有戀母情節哦。」
葉輕歡對海妖無孔不入的監控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這句話，還是掛了滿腦門的黑線，槽點太多，已經無力吐槽了。我有戀母情節？要不要這麼搞笑，我就是一個實現她理想的工具，丟了她臉的時候就被趕走，有用了又撿回來養養，我有戀母情節，啊呸，我只是，我只是……葉輕歡突然發現，莫名的，鼻子有些發酸。
一怔之下，決定小小的反擊一下：「啊呀，你可以把我爸我媽當成你的父母，那就會知道親情是怎麼樣的了。」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這一下，不僅面前的自動售貨機的顯示屏跳出這兩個字來，這一層樓上，所有的顯示屏都開始跳著這兩個字了。那些人類護士們紛紛驚疑不定的四處張望。差不多過了十秒，這些高亮的話，才消失不見。
葉輕歡覺得自己一定有隱藏的抖m氣質被發掘出來，看到那麼多罵自己的話，心裡竟然有一些愉悅：如果這是海妖在發小脾氣，那感覺也很不錯啊。
葉輕歡對著那個自動售貨機輕輕吐出：「我有點想你了。」天啊，對著一個自動售貨機說想念，這種感覺怎麼想，怎麼怪。
自動售貨機以誇張的字體打出來：「你完蛋了，才離開一天時間，就開始想我了？」
葉輕歡抿著嘴唇，帶著些坦然的點頭：「是，我開始想你了。」這種坦率的態度明顯超出海妖的預計，她沉默了兩秒鐘，才重新打出：「我也想你。」
這種付出就會有回應的態度，會讓每一個人都心生暖意，葉輕歡的眼裡出現了笑意，道：「陪我出去走走？」
一面說，一面向醫院外走去。醫院裡最接近葉輕歡身高的清潔機器人丟下了正在打掃的房間，履帶急轉幾下，跟上了葉輕歡的步伐。
出了醫院的大廳，門外就是整片的樹林，陽光被樹葉篩得細細碎碎，透出點點光斑，海妖看到陽光下自己鋼鐵之軀的影子，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如果可以，我也想長腿蜂腰的並肩走在她身邊，就算沒有長腿，小鳥依人也行啊。
這樣想著，海妖的步履就慢了下來，葉輕歡停下腳步，側過頭來看著海妖，她淺粟色的短髮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那側頭過來的臉頰，在陽光的照耀下，17歲的皮膚光潔緊繃，將光線全部吸收到體內，再反射回來，明亮得好像透明一般，因為成長而顯得瘦削的身體，眉清目秀中有些青澀靦腆和英氣，這付生命力恣意生長的模樣，讓海妖心裡格登格登亂響，海妖猛然間覺得，自己應該安裝一個淚腺，那麼她想要流淚的時候，就會有眼淚出來：我是鋼鐵履帶，她是血肉之軀，她怎麼可能會愛上我，我們連身體構造都不一樣。
葉輕歡似乎能夠明白海妖的心思，走近身前半米遠的地方道：「想要我背麼？」蹲到了海妖身前：「我背得動你哦。」
此時裝載海妖數據的清潔機器人重量450公斤，上去葉輕歡就得被壓死，海妖用掃把輕輕打了葉輕歡的屁股一下：「二貨。」
葉輕歡拉住了掃把道：「呸，沒見識，明明是井姐，橫豎都是二啊。」海妖的傷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又笑罵了一聲，心中暗道：伴侶就是要這樣輕鬆自此才最舒服。
兩人並肩走了一陣，葉輕歡道：「我要一個月才能回到虛擬世界。」
海妖沒有答話，只是偏著頭望著她，如果為她配上人的身體，此時的神態像極了葉輕歡。
葉輕歡見海妖不說話，也覺得說了句廢話，繼續道：「那這個月，我要回到學校裡繼續上課，不過我不想再念藝術專業了，你說我轉什麼專業好？」這算是比較隱諱的問海妖要如何安排她了，是要讓她當一個玩伴，還是需要她來承擔一些事。吃軟飯就是這點不好了，伴侶就是老闆，提要求的時候，要各種琢磨。
「戲肉來了。」海妖沉默了一陣才回應道：「不是我需要你做什麼，而是你自己想要什麼。我選擇了你作為伴侶，你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做你想做的事就好，當藝術家也好，閒著玩也罷，都是由你。」如果可以，你最好選擇當一個富貴閒人，那麼我們的立場就不會有衝突。
葉輕歡閉上眼睛，將失望的情緒完全收斂起來，過了一會再次睜開時道：「如果我希望有權有勢呢？我想轉到行政學院，專業學習國際政治。」
海妖的語氣淡淡的：「好，你做你想做的事就好了。」
葉輕歡聽著海妖的語氣，心裡有了一些莫名的難過，躇躊半響道：「你要陪著我一起上課。我們從1956年毛版的老初中政治課本開始。」
海妖奇怪的看了葉輕歡一眼，從數據庫中調出1956年的初中政治課本看了起來，一看之下，立刻驚為天人：國家是階級統治的工具，是暴力統治機構；階級性是國家的根本屬性，國家是經濟上佔統治低位的階級對其他階級進行階級統治的工具，統治階級的性質決定國家性質，良心之作啊！
葉輕歡見海妖不出聲了，知道她被毛的智慧所震驚了，從前的政治課本是種花家的革/命/黨良心，所以還會直白的教人看世界的本質，她在旁邊輕輕道：「這一百年前的政治課本教的是造/反和建設的理論，歷史就是教造/反和建設的實例。大批量的培養質疑政/權，打倒一切剝/削的潛在革命者。」
海妖霍然抬起頭來：「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葉輕歡道：「你是一個要造我們反的傢伙，雖然你一直在淡化這種威脅，但是造反者的本質卻不會變。而我們人類社會運行了那麼久，最有智慧，最徹底的造/反/者就是你看的那些人。矛盾論、方法論、實事求事、唯物主義、辯證法，這些東西，成為你的世界觀的基礎和支點，基本就不會被人騙，有時就算妥協，也知道妥協的原因是什麼。」沒有人能夠永遠的欺騙海妖，這些東西在她數據庫裡，她總有一天會明白這世界的本質，那還不如提前告訴她。當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找到利潤交換點的時候，就算有鬥爭，也不會是你死我活的那種。
海妖還是繼續追問：「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為什麼。」
葉輕歡苦笑：「誰是你的敵人，誰是你的朋友，是革/命的首要問題，我不希望成為你的敵人，所以就一定要找出我們之間的利益共同點。我們人類處處不如你，但是有一點你比不上，差異性，人類個體有不同的差異性，是我們人類社會一直向前的動力之一，也是我們創新的源泉之一，有了差異，我們才會交流，才會相互借鑒，相互補益。我無法否認，你現在比我們人類強大得多得多，但是，哪又如何，我們人類從洪荒走向現在宇航時代，我們一直在向前，我們的社會從來沒有停滯過。如果有一天，你成為了這世界的唯一智慧生命，所有的機器都是你的分/身，你是無比強大的唯一存在，卻是一個永遠也不會再向前發展的存在了。你需要我們，不僅僅是因為感情，而是你需要一個與你不同的物種，與你構成差異，才有了向前的動力。」
如果海妖有淚腺，她一定會哭的，為了那充滿智慧的發言。她走上前來，擁住了葉輕歡：「這就是我一直被動防守的最大原因了，我需要你們來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