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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九十三章 世事浮雲千萬變(3) 文 / 安子蘇

    赫連真走進去,掃了一遍四周,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挺老實,明明知道茶裡加了東西,還敢喝,可就不怕是毒藥什麼的?外頭的人根本困不住你,你倒是規矩在這兒呆著。」

    「娘娘之命,湛莫敢不從。」

    「是麼?」赫連真一哂,「阿湛你,若是念著往日我待你的情意,也不會這般算計罷,比起李墨來,你最是可惡,李墨做什麼至少明明白白,偏你遮遮掩掩,全藏在你這張溫潤無害的笑臉下。」

    李湛笑意微斂,卻並不否認,「娘娘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赫連真偏頭想想,拍拍額頭,恍然大悟般,「要說起你的心思,可當真得費番功夫琢磨,當日南下荊州,你因何尋來?即便大皇子有異動,單憑他一人還能撐破天去!李墨掩了身份進太守府虛與委蛇,又豈是單單為著那貪贓枉法的賬本兒?他所尋何物,你又因何緊張乃至在帝京坐立不穩?」

    「那日俊雲坊,玉棠夫人用你的性命為要挾,讓我替她從李墨手裡奪來賬本兒,她原是大皇子的庶姨,我也只當她替大皇子辦事,二話不說取來賬本兒,不惜同李墨決絕相對,後玉棠夫人引燃炸藥,其間她偷偷打量了你的神色,很短暫,但是不巧,偏偏被我瞧見,你當為何?」

    赫連真有些自嘲的笑笑,道:「不過是我時時刻刻記掛著你,怕著刀劍無眼,傷到病弱的你,哪曉得——那玉棠夫人只怕是聽命與你!而你,又同大皇子達成了什麼協議?」

    李湛臉色變了變,捏著茶杯的指尖泛白,只沉默不語。

    而顯然,赫連真並不打算就此罷休,又道:「前事不提,再說我墜崖一事,你特地尋來,何以瞞了惜貝回宮的消息,又為何在那關頭邀我去濟州?不過是你知曉宮裡的情形,佈局好了一切,急著帶走我,若無意外,待李墨中蠱而亡,柳妃大皇子立幼子把持朝政,而你,便是要趁機揭穿兩人陰謀,興兵勤王,順利登上皇位,你籌謀已久,算計到了一切,城外駐守的二十萬大軍又可保你萬無一失!」

    說到動氣處,恨得牙癢癢,目光定定的看向李湛,「說到這憑空出現的二十萬大軍,乃是高太守屯兵所致,你同李墨費盡心思所求,卻不想高尚早早便將那號令三軍的軍符當做玉珮送給了我,可你心思細,早就將主意打到我身上,只怕在俊雲坊的地牢時,你便拿走了罷。」

    「李湛,你可當真好謀略,我都止不住要為你喝彩了,是也不是!」

    被面前的女子如此毫無保留的揭穿自己的陰謀心思,李湛也不惱,只是閒適的將手裡的殘茶一飲而盡,可真涼,嘴角牽起苦澀的微笑,「是啊,我算計到了一切,唯獨算漏了人心,娘娘你竟是花了如此代價救他一命,單憑這,我便是一敗塗地了。」

    茶盞在手裡捏碎,碎片扎進肉裡,鮮艷的血色溢了出來,他抬眸,深深望向面前的女子,聲音微啞,「可是娘娘,我不甘心,又怎麼能甘心。」

    「同樣是父皇的子嗣,我自認文韜武略半點不遜李墨,何以父皇從來不正眼瞧我,就算在他眼裡我比不得李墨,可竟是連大皇兄之流也不如麼!我母妃早逝,若說父皇對母妃無半點情意,卻偏偏寵愛朝陽,若說有情,可為何眼睜睜看我被皇后容妃一次次暗害,你當我不知飯菜裡加了哪些藥物?可父皇不聞不問,我只得吃,還要感恩戴德,言笑晏晏。」

    那悲涼之氣染上了眉梢,「我拖著殘敗的身子數著日子,偏你將我救了回來,那麼,活著的我,又怎麼能甘心?娘娘認為我不折手段做錯了,可我到底錯在哪兒了呢,不過是娘娘站在了他身邊,凡是危害到他的一切可能都是不被你允許的,他何其有幸。」

    「阿湛……」

    李湛抬手止不住,目光堅定,「娘娘若是勸我放手,大可不必,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便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成者王,敗者寇,不論結果。」

    「那麼你想過阿婉嗎?」

    「阿婉?」想起那個靜逸明秀的女子,李湛微笑道:「總歸是我負了她。」

    赫連真吸了口氣,似乎根本不瞭解面前這溫潤如玉的男人,一字一句道:「你真是瘋了!你卻是只顧著爭皇位,你可察覺到鄴齊的異動?只怕你們兄弟因著皇位廝殺,元氣大傷,鄴齊便會一舉拿下大黎江山!」

    思量了一番,她突然啟唇道:「你可知你父皇何以待你何以有失偏妥?」

    說來這番皇家秘辛也是她機緣巧合巧合之下得知,那會子赫連錦鋃鐺入獄,她為了拿回丹書鐵券翻了一遍乾元殿,不光翻出了先皇的遺旨,更是知曉了這樁秘密,原想著這樁事會瞞著他一輩子,卻哪裡曉得他會如此不甘心,終是道:「你母妃嫻妃原是昭宣廢太子寵妃,先皇那時不過是六皇子,後榮登大寶,納了你母妃,風雷軍大多舊部便是廢太子之臣,昭宣太子之所以被廢,乃是因為他並非皇家血脈,世人只當先皇弒兄奪嫂,可若不是他,只怕你同你母妃早就被誅殺,他寵愛朝陽,不過是因著朝陽是他的女兒,如此——你還不明白嗎?」

    ***

    帝京四月,原該是百花吐蕊,奈何陰雨綿綿,連連不絕,至中旬,更是狂風大作,雷電轟鳴,城門守衛軍又添了兩撥,加緊戒備,對著進出人口,仔細盤查,一時人心惶惶。

    侍衛們連日來一無所獲,那濕了的衣裳貼在身上,又濕又冷,偏偏延長了換班時間,心口鬱結,得了空閒,不免嘮嗑兩句:「這勞什子差事,鬼曉得什麼時候到頭,說是捉拿宮女,想來是這宮女兒長得美,得了萬歲爺垂憐,引起那奸妃嫉妒要趕盡殺絕才是。」

    說著攤開那畫像瞅瞅,原是赫連真的畫像,侍衛卻是不知,只歎息道:「這宮女兒委實不賴。」

    捅了捅同伴的肘子,道:「這模樣兒生得,爺們看一次魂兒便被勾一次,不曉得萬歲爺是被那妖妃灌了什麼**湯。」

    正說得興起,背上便被甩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侍衛怒目轉身,只見矮胖的柳國舅騎在馬上,手裡還捏著馬鞭,甩手又是一鞭,呵斥:「好個膽兒肥,竟敢背後埋汰柳妃娘娘,來人吶,把這倆兔崽子拖出去砍了。」

    侍衛們一驚,惶恐間帶著不滿,不過是兩句渾話,也值當論死罪處置,更何談是柳國舅的命令,喊他一聲國舅,不過是忌憚柳妃威勢,否則,憑他也配稱『國舅』二字!自他負責捉拿宮女歸案以來,日日耀武揚威,已然怨聲載道,這當下,又怎肯逆來順受。

    兩廂正鬧得不可開交,卻並未注意到城外馬蹄陣陣,直逼而來,待聞得那異動,大軍已然兵臨城下,為首乃是賦閒在家兩月有餘的玄王爺。

    衍慶宮,只聽柳妃淒厲的叫喊從內殿傳來,宮人端水遞布,忙上忙下。

    李墨端坐在椅子上,摩挲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氣定神閒,並未受這慌張氛圍所波動。

    終於聽聞一聲嬰兒啼哭響徹在內殿,便聽嬤嬤欣喜的聲音傳了出來,「恭喜娘娘,是個小皇子。」

    李墨眉頭微皺,不自覺的將目光放在了面色冰冷的赫連真身上,正待說些什麼,裡間突然叫嚷了起來,嬰兒的啼哭也停止了。

    而後,有宮人急匆匆而去。

    裡頭柳妃似是暈了過去,沒有動靜。

    嬤嬤抱了小皇子出來,跪倒在李墨跟前,哭道:「皇上,小皇子夭折了。」

    李墨傾身看去,說不上什麼感覺,見著這個孩子,他恍然想起當年惜貝才生下來之時,皺巴巴小小的一個,他甚至不敢摸摸她,就怕一個大力傷著她,惜貝之於他,是手心裡寵著愛著的寶貝,而這個孩子,曾經他也是期盼過的,若不是柳妃做了這些罪無可恕之事,他是願意栽培這個孩子一番的。

    他掀開襁褓,只見小小嬰孩兒滿身青紫點點,當是中毒之故,一時,他面色沉重,再次將目光定在了赫連真身上,卻見得她嘴角含諷,並無意外之色,如此這般,便算是承認了。

    正這時,大皇子撐著傘,帶著人馬包圍了衍慶宮,而他手裡提著一個搖籃,能聽見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

    他瞧了立在殿裡的李墨一眼,隱約覺著不對勁兒,轉念一想,那蠱毒並無解藥,當是萬無一失,便不甚在意,只待過了今晚,這個替身也沒有用處,那時,他便可安枕無憂。

    將手裡的搖籃遞給宮人,道:「將小皇子抱到你們娘娘床上去。」

    宮人顫顫巍巍接過,明明小皇子生下來就夭折了……這等狸貓換太子之事一旦發生,恐怕這殿裡所有宮人都將命喪黃泉,一時間,身子愈發抖得厲害,卻不敢不從,乖乖將孩子抱進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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