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70章 銘刻在心的記憶 文 / 冬日暖歌
「秋弟,你聽說過干將莫邪的傳說麼?」
當時的柳風骨,見葉孟秋因多年鑄劍不成而鬱鬱不已,而鑄劍不成的最大原因就是煉化的問題,柳風骨便記起了那個古老的鑄劍傳說。()
葉孟秋聽了柳風骨的話,反而笑了起來:「大哥是說那個莫邪跳廬助干將將金鐵融化之事?」
柳風骨笑著點頭:「然也,也許,秋弟你的這把劍,缺的就是人這個條件。」
「大哥還真是會開玩笑,那只是傳說罷了。」葉孟秋搖頭繼續笑著,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他與柳風骨相交多年,柳風骨不是那種罔顧人命之人,所以葉孟秋很清楚,柳風骨只不過是想讓自己開懷罷了。
「怎麼能這麼武斷的說那只是個傳說呢?」柳風骨故意板起了臉,「也許,秋弟就是那干將轉世,如今就差一個莫邪助你成大業呢!我相信,此劍若成,藏劍山莊必定能名揚武林。」
葉孟秋笑著舉起茶杯:「那就借大哥吉言了。」
兄弟二人,當時都沒有把這些戲言放在心上。
卻未料想……
沉浸在回憶裡的葉孟秋閉上了眼睛,想起了那個充斥著火紅色的夜晚。
「莊主,莊主,不好了,不好了!」
正歇在他某一位夫人房間的他,被管家的大呼小叫喊醒,得到了他夫人黃氏和葉英都不見了的消息,耐著性子盤查之下,得到了她於葉英陸續進了他鑄造古劍的房間的信息。
皺著眉頭進入那間鑄劍房,眼前的畫面卻讓他目眥欲裂。
他的結髮妻子,在高聳的鑄劍爐壁上,裙裾飄飛,宛如仙女,他的兒子,站在鑄劍爐附近,努力仰頭看著她,口中喃喃的叫著娘……
「靈兒,你這是做什麼?」他覺得他的聲音在顫抖。
「阿秋,你終歸還是來了……」她笑了,蒼白瘦削的面龐那一刻看起來有一種淒然的美。
此時,他已經不敢再朝她大呼小叫:「靈兒,你快下來,英兒還小……」
「是啊,英兒還小……」她喃喃的念叨著,「阿秋,你還記得麼,我們說過,天為媒地為證,結髮為夫妻,生死不相棄……」
他忙忙的點頭:「我記得,我都記得……」
她朝他搖頭:「可是我恐怕要違背我的誓言了,生,我不能棄你,可死,恐怕就由得不得我自己了。」
「你可以不死的!」他朝她聲嘶力竭吼著,「你下來好不好,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
「呵,沒有想到在我死之前,竟然也能聽到你要跟我好好說話……阿秋,什麼時候,我們變成這樣了呢?」
她的問題讓他無言以對。
「娘,不要,娘,我不許你跳,不能跳,爹——」
小小的葉英試圖往母親身邊靠近,可通往鑄劍爐壁的階梯,實在不是他一個小娃娃能夠爬的上去的,跌倒了多次的他只好轉頭求助於父親。
跳?他的腦子裡閃過白日裡柳風骨所說的話,難道——
「靈兒,你快下來,柳大哥白天說的只是個傳說,沒有什麼根據的,你跳下去,對事情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不跳,又怎麼會知道呢?」
「可你跳了,英兒他——」
「是我這個娘沒用,失去了你的心,連累我的勿離身為你的長子,卻得不到你的重視,若然我今日跳了下去,劍不成,我的勿離就成了沒有娘的孩子,以你的脾性,是不會不重視他的,劍成,那就更好了,那樣你看到我的勿離就會想到,你的功成名就,是拿他母親的命換來的!」
話說到最後時,她已經幾近瘋狂。
「母為子狂麼?」
他喃喃的念叨著,心中充滿了悲哀,他與她,究竟為何走到了這一步?
「勿離……」她看向葉英,瘋狂的表情褪去,完全化成了溫柔,「記住娘的話,長大後找一個平凡的女子,如此,她便會一生都不會離開你了……」
「娘……」鑄劍爐的火,已將葉英的小臉烤的紅彤彤的,小小的他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無法挽回,呆呆的看著他娘向鑄劍爐的中心跨了一步。
「葉孟秋……來生不見!」
倩影飄然墜下,融入了滾滾鐵水之中,葉孟秋呆住了,葉英尖叫了一聲,撲通一聲,身體倒在了地上……
幾日後,藏劍山莊舉行了喪儀,渾渾噩噩多日的葉孟秋,在看到來弔唁的柳風骨,因承受不住內心的悔恨,鬼使神差的,將所有的錯,歸結到了柳風骨的身上,並對他拔劍相向……
甚至於古劍終化,御神鑄成之後,在選擇名劍大會的舉行日期時,特意選在了霸刀山莊的例行揚刀大會之日並大大壓了意外沒有名刀問世的霸刀一頭。
而柳風骨則在知道葉英母親之事後自覺事因自己而起,對葉孟秋的怨責全盤接受,有心約束自家弟子,奈何事難開口。
於是藏劍和霸刀自此成了仇家。
即便是多年之後葉孟秋意識到自己的遷怒不對,他與柳風骨之間,也再也無法回到過去了。
而那一年,最讓他慶幸的,就是兒子葉英病癒後的記憶全失,只是妹妹看到葉英,都會想到他母親最後說的那句話,他的如今功成名就,全因她的「犧牲」,再加上葉英習武之後「愚鈍不堪」,便更無耐性……
可將之放逐劍塚之後,卻又放心不下。
黃若靈最後的話,如詛咒一般,完完全全的實現了……
「你母親的事……你都記起來了?」葉孟秋聲音沙啞,緩聲問道,這一刻,他似乎連回頭都不能了。
「不是全部,但已經儘夠了。」葉英淡淡的道。
葉孟秋閉了閉眼:「那一年,盛神針說過,沒有他的針,你恐怕一輩子都不會記起來,你……遇到了什麼事麼?」
那一年,葉英高燒不退,最終,葉孟秋請來了名醫盛長風,卻也……
「機緣巧合,若然不是走了一趟苗疆,與雪衣在他人的撮合下結髮成為夫妻,我也不會……」葉英不想讓父親知道雪衣的字,而且也刻意的想讓父親知道他和雪衣已經成為夫妻的事實,故而,沒有以輕離相稱。
出發離開五毒的那天早上,葉英的確是不太記得前晚發生了什麼事的。
雪衣沒有來送他,他也沒有很意外,因為那是雪衣早就說過的,只是,身上多出來的綁在一起兩束截然不同的頭髮,卻讓他心生疑惑了。
回到藏劍山莊之後,有一次偶然路過已經多年無人居住的母親的故居,母親拿著兩束頭髮淚流滿面的念著「結髮為夫妻,生死不相棄」的畫面在腦海裡閃過,夜裡他就開始做起了夢。
一會兒,是幼時母親送他黃玉玉珮的畫面,一會兒是他遞與雪衣勿離劍時的場面,一會兒,是母親抱著他流淚,低聲念著要他以後不要找太優秀的伴侶因為會留不住的模樣,一會兒又是雪衣靠在他的肩膀上說著自己有多麼不安害怕自己太過普通平凡而失去他的情景。
幼小的他,認真的聽著母親的叮嚀教導。
長大後的他,微笑著問她要怎麼樣才可以不讓她不會感到不安。
當雪衣歪著腦袋琢磨了半天說出也許成了夫妻不安就會消失時,他毫不猶豫的抬手截下了兩個人各自一縷頭髮並分開打成結,裝進了雪衣拿出來的荷包裡。
母親決絕的跳入鑄劍爐前溫柔的叮囑他的畫面一閃,卻是他與雪衣繾綣纏綿,許下生死不相棄諾言的片斷。
再度睜開眼睛之時,多年未曾流淚的葉英的眼角滑下清淚,母親,我與輕離的緣,是您在天有靈安排的麼?
記起所有失去的記憶之後,葉英便意識到了,他的兩次失憶,其實都是人有意而為的,只是,第一次要他失憶的人萬萬沒有料到,被封閉的記憶,竟會因為苗疆之行而解開,而第二次要他失憶的人,也萬沒想到他早已失去過一次記憶。
兩次衝突之下,他記起了所有的一切。
雖然不知道在苗疆的那一次到底是何人所為,但葉英對他,是有感激之心的,否則,他恐怕便會失去關於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的最重要的記憶。
「你說什麼,你和那個丫頭成親了?」
葉孟秋沒有錯過兒子口中結髮成為夫妻的字眼,自然是怒不可遏:「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那個丫頭配不上你!而且,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之間的親事是做不得數的!」
面對震怒的葉孟秋,葉英沉默了半晌,側身撫摸上冰冷的鑄劍爐,低聲道:「父親……也許您讓盛大夫使我忘記了一切,可我的內心深處,卻始終是記得的……」
葉英的動作再度讓葉孟秋記起了自己的理虧,怒氣便倏然褪了大半,皺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找一個平凡的女子,這樣她就一輩子也不會離開我……」
葉孟秋終於無言了。
「而且……」葉英繼續道,「我已許諾過她,天為媒地為證,結髮為夫妻,生死,不相棄!」
「……為父絕對不會,承認那個丫頭是我的兒媳婦!她這輩子,也別想進葉家的大門!」彷彿被兒子狠狠的甩了一個耳光的葉孟秋,撐著最後的一絲心力,狠狠的丟下了這句話,但話說完,他自己卻先愣住了。
這話,為何這般熟悉?
是了,這不是那一年,靈兒的父親對自己說的話麼?什麼時候,他也成了他恨極的靈兒父親那樣的人了?
這時,葉英依然平靜的嗓音再度響起:「那麼,我會和雪衣,會等到您願意接受我們的那一天的……」
葉孟秋怔然了,喃喃的道:「為什麼……」為什麼不是像當年的他一樣憤然的離開,為什麼不是像他和她一樣不顧一切的拋棄所有離開?
「因為你是我父親。」葉英靜靜的回答。
被叫做父親的人,渾渾噩噩的離開了,而葉英的目光,則透過鑄劍房的小窗,悠遠的飄向西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