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6 星1期六 文 / 九箏
星期六,城南古香古色的街道上,一隊婚車緩緩朝著乾隆行宮行駛。
車輛不多,也就是十七八輛那樣子。
也並不乍眼,除了帶頭的新娘車動用了一輛黑色加長凱迪拉克,其餘車輛都是普通的國產車,大部分以紅旗為主,顏色也低調,整個車隊普通得連一般市民的婚車排場都比不上。
加長版凱迪拉克內,米藍和白疏穿著淺粉色短禮服,一左一右坐在一襲白紗的何念西身邊。
閨蜜仨今天都化了妝,尤其何念西,早上五點多就被蒙悅電話鬧起來,然後被這位准婆婆派來的車接到造型工作室折騰了足足兩個多小時,才折騰出一臉精緻完美的新娘妝。
車隊駛進街道時,米藍正撇著嘴角發牢騷——
「刑家真小氣!他家分明要錢有錢要權有權,一輩子就舉辦一次婚禮,幹嘛搞得這麼寒磣?我家做飯阿姨家小兒子結婚都還租了兩輛加長林肯呢!」
何念西噗嗤笑了,指了指窗外,「妞兒,你自己瞧——」
「什麼嘛!」
米藍咕噥著,趴在窗戶往外瞅,頓時眼睛一亮,「哇!那麼多攝像機!」
「是呀……」何念西無奈搖頭,「就像你說的那樣,刑家老爺子的身份實在太過於特殊,他兒子娶媳婦兒,絕對得以簡單樸素為宗旨,否則搞不好就會惹禍上身。」
「嘖嘖,搞得跟《甄嬛傳》似的,這麼步步驚心!」米藍砸吧著嘴唇,繼而堆上一臉憂慮,挽住何念西胳膊,「妞兒,你嫁到這樣的家庭,有錢都不敢大把花,我真替你憋屈!」
「能嫁給一個真心愛她的老公,這才是最重要的——」最近一直話少的白疏終於微笑著開口,挽住何念西另一邊胳膊,由衷地說:「念西,真羨慕你!」
何念西心尖兒一酸,把倆閨蜜往一塊兒攏攏,就像小時候一樣,三隻腦袋瓜擠一起。
「米藍,白疏,咱仨好姐妹裡,我年齡最小,沒想到我卻是第一個結婚。從今以後,我就悲哀地淪為婦女了,你們倆可不要嫌棄我呀!吃湯包兒記得一定要帶上我……」
「嗯!」
倆閨蜜同時點頭,「一定!」
閨蜜仨正煽著情呢,婚車忽然一晃,嘎,來了個急剎車!
要不是有倆個閨蜜捨生忘死地左右架住,估計新娘子絕對得趴到地板上來個狗啃泥!
「怎麼回事?」白疏扶穩何念西後,連忙往窗戶上趴。
米藍吐吐舌頭,沒心沒肺地嘀咕:「該不會是瓜瓜那貨跑來搶新娘了吧!」
噗嗤……
何念西撫了撫額頭,淡定地搖頭:「不可能,瓜瓜要去香港參加演唱會,那,自己看——」
指了指對面懸掛的車載電視。
果然,娛樂新聞正在播報當紅小生郭南驍的行蹤,按照媒.體推算,他現在應該正在飛往香港的途中。
聽著娛樂新聞主持人津津樂道扒拉著郭南驍出道唱過的歌曲,以及他喜歡的顏色和食物,何念西唇角浮上一抹淺淺的微笑,有那麼多人喜歡瓜瓜呢,真好。
她結婚,他正好可以有理由不來現場,這樣,也真好。
否則,她實在無法想像該怎麼面對那明媚少年眼中的失落和挫折。
他那樣陽光帥氣的男生,臉上應該永遠都掛著燦爛笑容才對,無論作為姐姐,還是他的粉絲,她都希望他永遠簡單地快樂著、被千萬粉絲愛護擁戴!
注意力被娛樂新聞所吸引的她,半晌,才被米藍和白疏提醒回神,倆閨蜜拽著她往窗戶外面看——
與婚車行駛方向相對的十字路口,另一隊陣容十分豪華的車隊整齊排開,儼然就是各品牌豪車扎堆出遊的節奏,十分乍眼地正好攔住刑家婚車的道路。
對方領頭的,是一輛白色攬勝,毫不含糊地在陽光下泛出淡雅的高貴光芒,奢華身價顯.露無疑。
何念西皺起了眉毛,仔細地瞅了瞅,忽然猛地一拍大腿,「呀米藍!這不就是我暑假在你家4s店賣出去的那輛車嘛!」
「就是呀!」米藍也有點驚詫,「怎麼回事兒,難道沒看見咱們是婚車嗎,還蠻橫地攔著路,太不講究了!」
何念西的腦海裡,早已經溢出一大片明艷的綠……綠玉牡丹,綠繡球,綠菊……一大團一大簇,擠擠挨挨盛開在某個生機盎然的安靜莊園裡。
那個莊園,如果沒記錯的話,名字應該叫做蘅蕪莊園。
而這條街,可不就是蘅蕪莊園所處的街道嘛!
那個時候,她駕駛著那輛白色攬勝,小心翼翼駛過這條古香古色的街道,路過乾隆行宮,然後來到那個潔淨而古樸的莊園,陶醉在一片綠色珍惜花卉形成的海洋裡,到現在想起來,鼻腔裡似乎還能細嗅到綠繡球的淺淺幽香。
後來,刑震謙在她家拿出幾幅她踮著腳站在花架下細嗅綠繡球的素描,問起她那輛攬勝車的業主,當時她還跟米藍開玩笑來著,說蘅蕪莊園裡不知道住了一位怎樣驚艷的溫潤翩翩佳公子,沒想到竟然是個年近七旬的耄耋老頭兒,多麼敗興的一件事情!
可現在,那輛白色攬勝車門倏忽打開,一個身材挺拔的年輕男人悠悠伸出一條腿,然後整個人緩緩地露出全貌,筆挺的白色西裝、錚亮的銀色皮鞋,以及十分養眼的五官相貌,頓時閃瞎了趴在車窗上看熱鬧的三個女人的眼!
哇卡卡卡……原來攬勝車業主竟然是這麼個英俊瀟灑的年輕男人,根本就不是什麼耄耋老兒嘛!冤枉死人家了!
換言之,蘅蕪莊園的主人,也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段先生」,應該就是這位一表人才、風流倜儻的年輕男人了!
何念西忽然跟遠遠坐在前面的司機揮揮手,「師傅,麻煩你開一下車門,我要下去!」
或許這是唯一一次能正面跟段先生說話的機會,如果錯過,可能以後再也不會有。
她必須得下去,站到他面前,說出心中憋了很久的疑惑,讓天生心中不能藏事兒的自己一吐為快,從此再不為那事兒糾結!
刑家的司機,當然不敢違逆何念西的意思,立即依言打開車門,看著何念西提著白紗裙擺,快速地跳下車,朝著那輛白色攬勝跑去。
「念西!」
這傢伙,瘋了嘛!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新娘子呀,還沒到宴會現場呢,哪能中途下車瞎胡蹦躂,既不吉利也沒個規矩呀!
米藍和白疏急得連聲大叫,趕緊也跟在後面下車,踩著高跟鞋跑得啪啪啪,心急火燎追過去。
倆人追到跟前時,恰好聽到何念西對白色攬勝車裡下來那個男人說的話——
「你是段先生吧?段先生,我叫何念西,以前在路虎4s店當過營業員,你這輛車就是我經手售出的,那時候,我按照你的要求,把這輛車送到蘅蕪莊園門口,你還記得嗎?」
男人瞅著一身白紗的何念西,噗嗤一聲笑了,浪裡浪蕩伸出右手,露出四顆切割得形態各異的鑽石戒指,「何念西是吧,你好,我確實姓段。」
這男人不說話時,看著還挺高端大氣上檔次,但是一開口,輕浮的語氣以及眼中的江湖味道頓時濃濃逼來,頓時讓人改變對他的初步印象。
而且,他的嗓音粗粗啞啞的,很難聽,就像是抽煙抽太多熏壞了嗓子一樣,鑽進耳膜裡彷彿都帶著一股子煙臭。
何念西瞅一眼他手上那四枚一溜排開亮閃閃的鑽戒,面色頓時一陣猶豫,不自覺地往後面退了退,回頭疑惑地跟米藍和白疏交換眼神。
神秘感和好奇心徹底被摧毀,望著這個庸俗的男人,何念西頓時怏怏地打不起精神了。
但既然來了,不解決問題似乎也不合適。
於是她再度打量面前這個暴發戶氣質十分充足的男人,皺著眉毛漫不經心地問:「段先生,我就想問問你,你很喜歡畫素描嗎?尤其是人物素描?」
「哦?」段先生輕嗤一聲,很自然地抬手挖了一下鼻孔,拿到眼前,一邊對著陽光往下搓,一邊說:「你看我這幅德行,像是喜歡畫素描的樣子嗎?嗯?哈哈哈哈哈……」他忽然發出一陣狂肆的笑。
何念西身子一僵,強行遏制住胃裡往上翻湧的噁心感,鎮靜地說:「對不起,大概是我認錯人了!」
然後拉起米藍和白疏,連忙轉身就往婚車方向跑,身後的笑聲越發響亮起來,嘶啞扭曲的聲音,讓人想起電影藍精靈裡面的格格巫。
太噁心了!太不應該了!她完全是腦子進水!一大早自己找噁心!
而且今天還是她舉行婚禮的日子,這個插曲,實在太煞風景了!
跑著跑著,彭,撞進一個健碩溫暖的懷抱裡,然後,一雙大手伸過來,立即穩穩將她扶住。
冷冽而平靜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沒事了,別害怕。」
何念西頓時羞愧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抽出被他攥在手心裡的手,低著頭,咬著嘴唇兒說:「老公,對不起,我……」
「回頭再解釋——」刑震謙一聽那句「老公」,立即沒了脾氣,把何念西交給米藍和白疏,「帶她上車,沒事兒別瞎跑!」
然後轉身,大步朝白色攬勝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