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6章 被困住的人 文 / 碧水碎月
櫻花飄落,天氣變得溫暖起來。清晨,陽光明媚，神奈川縣立湘北高校迎來了嶄新的一天。
踏著滿地落紅,七海雪獨自走著，那個纏著要送她上下學的傢伙，已經轉院一個周了。
七海深深的吸氣,抬起頭，綠葉的嫩芽從光禿禿的樹梢上悄悄地探頭。
春天，就像櫻木花道同學說的那樣,春天來了。
經過一番波折,櫻木花道加入了湘北籃球隊,馬上便和同年級的籃球高手流川楓成為了死敵（？）。注入了一年級的新鮮力量,這次的湘北籃球隊非常令人期待，赤木、木暮、彩子等人歡欣鼓舞。就連c子也在不久後歡天喜地的跑來向七海道謝——她流著淚抱著七海：「找到了，真的存在著！三個人一起，可以一輩子做下去的事！」——於是傳說中湘北最恐怖的校園組織誕生。
春色融融，理所當然的，四處充滿了蓬勃的生機，似乎一切都在好轉。
筆記本翻到了空白的一頁，每一天每一天，就像這個樣子。上課鈴聲響起，黑板上的習題，被叫起課文翻譯，按動自動鉛筆，不小心碰掉橡皮……窗外有陽光和藍天，瞬間思緒飄遠——
無數次的，走路的時候，吃飯的時候，奮筆疾書記著筆記，和同學聊天說笑……然後就這樣突然的頓住，無法控制的想起他。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子的嗎？喜怒哀樂都因另一個人而起，牽一髮而動全身，心情全不由自主。
除了那個人的事情，其他都沒辦法考慮……自己變的不像自己。
……
午休時間，攝影社團的部活教室，七海雪坐在桌前發著呆。
「所以說，有元學長和關學長都已經是三年級了。二年級又只有我們兩人，這一次的社團招新一個報名的一年級都沒有，要想想辦法才行。」佐籐大樹整理著攝影部的設備慢慢道，「七海有什麼建議嗎？」
單手托腮的某人並沒有回答，佐籐輕輕歎了口氣：「七海，七海同學？」
「啊，抱歉……佐籐……」七海恍惚了一下，「佐籐君剛剛說什麼？」
「七海同學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呢……出了什麼事嗎？」佐籐放下手中的活，拖過一把椅子坐下來。
「……沒什麼，我……」七海垂下眼眸，放在桌子下的手攥緊了百褶裙，「發生了很多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知道為什麼，對誰也不曾開口的話，對著佐籐君卻毫無顧忌的說了下去：「我，被他拒絕了。然後，一直被有意識的避開。……從聖誕節前便開始了。」
「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卻沒有機會說。」眼淚就這麼毫無預兆的掉下來，「大概是……被討厭了。」
佐籐十指交疊著拄著下巴，黑色的眼睛注視著七海雪。
「在走廊上遇見的時候，就像沒看到我一樣……想要去，探望他，結果卻發現他已經轉院……沒有人告訴我……」七海靜靜的流淚，「……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讓我瞭解你，再把我推開？電話不接，視而不見，悄悄的轉院？
「被這樣子對待，很傷心……還要鼓起勇氣……就快要不行了……沒力氣再追過去。」
佐籐體貼的遞上紙巾盒：「所以說……不順利嗎？」
七海默默的擦眼睛。
「那麼，我可以有所期待嗎？」佐籐忽然笑了起來，「如果你和他沒有在一起，會不會重新考慮我呢？」
「佐籐……君？」
「七海同學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呢？」佐籐微笑著，眼神閃爍，「是想要我安慰你嗎？……抱歉，我做不到呢。」
佐籐大樹站起身走向七海雪：「聽到你這樣講，我只會暗中高興……希望他更無情一點，讓你徹底的死心，好讓我有機會得到你。」
「欸……？」
佐籐俯下、身，有些苦澀的笑了：「拒絕的人向被拒絕的人談論戀愛的話題……七海同學不覺得這樣子做，我未免有點兒……太過可憐了吧？」
「對不起……佐籐君，對不起……」七海吶吶的想要道歉，嘴唇卻被佐籐的手指封住了。
「噓……被你拒絕一次已經夠悲慘了，我可不想再聽第二次。」
「是啊……失敗一次還有勇氣再追過去，兩次三番的被避開，便沒有了靠近的自信……」七海自嘲的笑笑，「好像被困住了，不能前進，也無法後退。不知道怎樣才好……現在的我，滿腦子都是三井君的事情……已經沒辦法考慮其他了……對不起，佐籐君。」
「不要道歉呀，我們是半斤八兩吧。」抽出一張新紙巾，佐籐溫柔的替七海拭淚，語氣無奈的道，「雖然說會繼續做七海的朋友，可是你一天沒有和他在一起，我便永遠都不能死心呢。」
七海忍不住笑了，抬頭看向佐籐：「呵呵，喜歡一個人，真的好麻煩啊……」
指尖輕輕的摩挲著女孩微紅的眼角，一滴眼淚慢慢從那裡滑落，沾濕了手指的皮膚。
佐籐大樹目光灼灼：「別這樣看著我，我會忍不住吻你的。」
被那眼神嚇到，七海推拒著向後退去：「……佐籐君？」
「都是七海同學的錯。」佐籐訕笑著收回被打開的手，「七海同學你，真的是相當的……單純又殘忍啊。對面的男生正想著要緊緊抱住你，親吻你，為此而拚命的忍耐著……努力的對你溫柔……你卻盡說些撩撥人心的話……」
「佐籐……？」七海睜大了眼睛，「為什麼……？」
「為什麼嗎？想要擁抱和親吻，當然是因為喜歡你。想要保護你，不想傷害你……壓抑著自己的本性對喜歡的人溫柔……那傢伙也是一樣吧……男生，就是這樣醜陋又可悲的生物啊。」佐籐轉過身背對著七海，「抱歉，保健室的時候，對你說了謊。」
「擁抱和親吻是因為喜歡我，溫柔是因為不想傷害我……嗎？」七海愣愣地摸上自己的嘴角。
那個長滿爬山虎的深秋的小巷，那一個突如其來的溫柔的長吻。
地震的時候被緊緊擁抱著，幾乎無法呼吸……
一股無名怒火燃上心頭。
既然吻我是因為喜歡，為什麼又要避開？！既然溫柔的對待是為了保護我，為什麼要讓我難過？！
三井野狗，你這個……該死的……膽小鬼！
「我明白了。」七海閉上眼，又睜開，目光清明無比，「謝謝你，佐籐君。我會……好好的解決這件事。就算被避開，也要追過去……有些話，我早就該對那傢伙說了。」
「是嗎？」佐籐微笑，「不愧是七海同學，看來，這次我很快就要徹底的死心了。」
「謝謝……」
「不客氣。」佐籐雙手插袋，走向門口，「對了，把頭發放下來會比較好……打扮的漂亮一點，讓那種不懂得珍惜的傢伙後悔去吧！……失敗了的話，我會很開心的再次追求你的。」
七海站在原地，目送對方走出門去，她深深的鞠躬：「謝謝……佐籐君。」
·
傍晚，教學樓二樓的女子洗手間。
放下了頭髮，流海學著a子的樣子梳到一邊，摘下眼鏡的自己，在鏡子裡顯得有些陌生。
「這樣看起來果然好多了。」b子摸著下巴道，「再來是領口的扣子，解開最上面的風紀扣啊。」
「可是……」七海想要分辨，b子已經不由分說的行動了。
被解開了扣子，拉鬆了領結，裙子也在腰部的位置折疊了兩下，裙擺變得又短又輕，大腿的部分涼颼颼的，有強烈的不安感。
「來畫個妝吧？不過七海的皮膚那麼好，似乎也不需要粉餅呢……」開心的打扮著七海，b子專業的分析著，「你覺得呢，五十嵐？」
「我覺得這樣子太不像話了！」五十嵐推了推眼鏡道，「大腿露出太多了，風紀扣還是繫緊的好，七海不適合太過風騷的打扮，我們要突出的著裝重點是！」
「有道理。」b子深以為然的點頭，「那麼裙擺放下來一寸吧，欲露不露才是最高境界！」
「妝也不必多畫，微微加一點腮紅，羞澀什麼的不要太誘人喔~！」五十嵐的鏡片突然閃過一道精光，「放心吧，七海！只要那男生看了你一眼，保證叫他神魂顛倒！」
「呃……不用達到那種程度……」七海越來越感到不安起來。
二人已經邪笑著打開了化妝盒的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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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校門口時，七海還忍不住用書包遮擋著輕飄飄的裙擺：「五十嵐，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吧！今天的七海超級棒啊！要拿出自信來！」五十嵐笑笑，用力拍了七海的背一把。
「啊咧，那個……這位姐姐。」前面忽然傳來一句大阪腔的搭訕。
「瞧，已經有小男生被你迷住了~喔呵呵呵……」五十嵐笑著推了七海一把。
「請問有什麼事嗎？」聽到熟悉的大阪強調，七海也忍不住用大阪腔回答起來。
相田彥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是這樣子，我想請問籃球隊使用的體育館怎麼走。」
「繞過前面的教學樓，在東北角的綠色大門就是了。」七海微笑著指到。
「喔~！啊，謝謝您！」相田彥一摸著後腦勺，不好意思的點頭稱謝。
「不客氣。」七海笑瞇瞇的擺手，拉著五十嵐一起走出了校門。
長髮披肩，短裙輕揚，長相漂亮，性格又好，還是大阪腔……目送著七海離去的身影，相田彥一握緊了手中的秘密檔案：「……要密切注意啊……」
·
野口綜合醫院，307病房，三井野狗緊張的盯著掌上機的屏幕，一聲爆炸的轟響，宇宙戰艦大和號再次在隕石上撞毀。
「呿！可惡！」三井壽扔掉了掌上遊戲機，恨恨地一頭躺倒在床上。
點滴瓶裡的藥劑不緊不慢的順著注射器流入他的身體，左手微涼。窗外的陽光格外晃眼，三井壽盯著藥瓶看了一會兒，無聊的默數著滴落的數字。
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
「請問，307病房是在這邊嗎？」走廊裡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是七海！
三井壽身體猛地繃緊，迅速的捋了兩下頭髮，將遊戲機藏到枕下，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沒工夫想太多，只好慌亂的拉好被子閉上了眼睛。
七海雪推開門的瞬間，正看到某人拉著被子的手突兀的僵在了原地。
裝睡。
她暗暗有氣，又無奈的壓了下去。
塑料袋的聲響停在了床頭櫃的位置，拉動椅子的聲音，衣料摩擦的窸窣碎響。
三井轉動著眼球，想要偷看，又怕被七海發現，整個身體僵硬的躺在床上，姿勢彆扭。
她坐下了，就在右手邊。
沒有聲音，單人病房裡一片靜謐。
她在看著我嗎？她在想些什麼？
「三井。」七海雪很快打破了沉默，「三井，你醒醒。」
床上的人並沒有回應。
你要如何去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呢？只要他想，那麼便永遠不必清醒。
七海深深的吸氣：「不管你有沒有聽到，有些話……我一直想要對你說。」
凝視著三井壽的眼睛，那睫毛微微顫動著，雖然極力的放鬆，可那亂了的呼吸還是出賣了他的心。
「一直都在被你避開，從說了喜歡開始，始終沒辦法好好的傳達。」七海握緊了手指，「在芝加哥的時候，很想念你……三井，我想你，非常的……想念你。」
聲音有一絲不穩，她努力的壓抑著想要上前晃醒他的衝動：「被你拒絕，被你避開，被你視而不見……我真的……很傷心。害怕會被你討厭，不敢再追過來見你……」
停頓了好久，七海才繼續說下去：「可是我還是來了，因為我喜歡你。」
是喜歡著你的這件事，教會我勇敢。赤手空拳，一無所有，卻不怕受傷害……
「抱歉我……說得有些亂，我來這裡是想告訴三井你……一直想要當面告訴你……」七海的眼淚終於決堤，她哽咽著，「從分開的那一天起就想要說的……我沒有可憐你。」
「三井信任我，願意對我說……過去的事。」七海突然伸手拉住了三井的手，「我很高興。同時又為你難過……經歷了那樣的事情，曾經那樣的努力……就像參加比賽就會有輸贏一樣，認輸的那一刻總是會有的……失敗也好，難過也好，軟弱也好，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東西。」
她握緊他的手，感受那骨骼和肌肉的硬度：「但是，就是因為失敗的悔恨，認輸的不甘，畏縮不前的軟弱，才會更渴求勝利，更加努力，拿出更多的勇氣前進啊！」
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滴落在他的手掌，那滾燙的熱度幾乎將人灼傷，三井壽屏住了呼吸。
「迷惑、躊躇、膽怯……可是一定會堅強起來，振作起來！因為我相信著三井你——一定會取得勝利！」
「我沒有可憐你。從來沒有過。」七海雪用盡力氣，一字一頓的說，「因為……就算是被打敗，就算是傷痕纍纍，就算是身陷泥潭，就算是喪家犬……對於我來說，三井你也……帥呆了。」
她任憑眼淚滴落衣襟，將臉深深的埋在三井的掌心：「……是我的英雄。三井君是我的英雄……」
是三井君救了我，從最開始的痛楚中。三井君就像是陽光一樣，把我從無邊的黑暗沮喪和悲傷中拉出來。是三井君救了我，從一個人的孤單中，三井君就像是風一樣，將我身邊死氣沉沉的空氣攪亂——因為三井君，我才重新學會呼吸。是三井君救了我，在我感到無助的時候，是三井君無私的給我幫助，承諾和溫暖。
是三井君救了我，一次又一次……
三井君，是我的英雄啊……
不論你是否成績優秀運動萬能，不論你是否還奔馳在球場上，不論你是否能帶領著大家去奪取勝利……三井君，是我的英雄啊……永遠，永遠。
七海雪緩緩的俯身，輕輕的在英雄的唇邊落下一個吻。那麼虔誠，那麼純潔，那麼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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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柔軟的輕觸著他的唇？那微帶鹹味的，是她的淚水嗎？
有那麼一瞬間，三井想要緊緊的擁抱她，深深的回吻她，抱她，愛她，永遠不放開她！
可是他不能。
三井暗中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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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眼淚滴落前，七海快速的起身，她抬手用力的擦著眼睛。
「就是這樣……我想說的……」努力的露出微笑，兩腮的胭脂大約被淚水沖掉了，七海有些慶幸三井並沒有睜開眼睛。
「那麼，我告辭了。」她依依不捨的看著他，微微鞠躬，「早日康復。我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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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漸漸走遠，關門的聲音。
三井壽睜開了眼睛，坐起身來，緩緩摀住了嘴唇。
心亂如麻。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出場的原著人物：相田彥一，陵南高校籃球隊隊員，大阪人，興趣是收集資料。
放上原著漫畫裡的截圖，沒錯，七海雪和五十嵐其實都是原著漫畫裡出場過的人物，雖然只有那麼一格。這個秘密掩藏了好久，今天終於可以揭開了。
開學有些忙亂，上海的雨一直下個不停。
被困住的人，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