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含沙射影 文 / 輕衣紗羽
他越是這樣問,她就越是發怵,可她心知帝王雖有無上的地位與權勢,但卻終究只是個孤家寡人,雖然希望別人臣服於他的權威,但同時又不希望身邊的人都疏遠自己畏懼自己。
於是,冉雲昕思忖片刻,瞥見龍顏眉頭愈攏,便也只好硬著頭皮答道:「回稟皇上,臣女初見龍顏,喜不自勝,然而臣女久居深苑,鮮見生人,臣女見到皇上一時激動不能自已,還請皇上恕罪。」
聽得此言,玄剛皇終於逐漸斂去威壓,哈哈大笑一番,道:「那朕以後就許你多進宮來,到處走走自然就熟了。」
「臣女謝過皇上。」冉雲昕離座行禮道。
「起來吧。」經此一席話,玄剛皇的怒氣平息不少。冉雲昕暗自舒了一口氣。
然而,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玄剛皇動筷子的頻率越來越小,空氣逐漸凝滯,就連微風都變得跟刀子一般凜冽,冉雲昕頓時覺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看來那太監是回不來了。
她這才想到元懿弘旭這樣推辭,根本就是將她推入火坑,借刀殺人。可她縱使僅是一隻小麻雀,也要奮力撲騰幾下,決不能讓他的陰謀輕易得逞。
她如是想著,玄剛皇再等下去,肯定怒氣更盛,到時面上掛不住,一定會含沙射影地拿她開刀,就算不砍她的頭,一頓訓斥鐵定是躲不過的。而她又豈是坐等的人?大不了一個死,說不準還能穿回去呢。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呼吸,緩緩開口言道:「皇上,臣女有話想說,」冉雲昕見玄剛皇並無阻止她的意思,於是繼續說著,「臣女自知才疏學淺,自然談不上什麼見識,但也因一直深鎖閨苑,所以對父母子女之間血濃於水的情感頗有感觸。」
她一邊揣度著他的心思,一邊小心翼翼地說著:「所謂父女一場,我與他的緣分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目送我的背影漸行漸遠。就如父親送臣女出嫁之時,臣女方知自己對父親的眷戀之情。誰人不想享受那天倫之樂?只是有時事與願違……」
冉雲昕本來想打親情牌,給玄剛皇一個台階下,好讓他顯示出自己的寬宏大量與愛子之情,此事也就可以了了。可是沒想到,自己說著說著居然念起了自己多日未見的爸媽,動容之餘竟有些口不擇言了。
「你的意思是,你嫁給弘旭是逼不得已的咯?」玄剛皇一臉的陰沉,眸色黯淡,拷問般的語氣直逼冉雲昕而來。
冉雲昕只覺一股莫名的壓力迅速迫近,心頭驀然一緊,急忙垂首跪下,慌忙之餘整理思緒,而後盡量保持不疾不徐的語速應道:「臣女絕無此意,還請皇上明察。」
「那你且說說,你所言的『事與願違』,是何用意?」玄剛皇居高臨下地逼問道。
冉雲昕額上冷汗涔涔,汗水滴在地上清晰可聞。她無暇顧及擦拭,反而直起身來,理直氣壯地回應:
「臣女只是覺得皇上功高至偉,可也正是因為皇上的大公無私愛民如子,才會使得皇上您難以享受到像我們這樣尋常百姓家的天倫之樂。不論皇上是否愛聽,請恕臣女把話說完。臣女不知皇上與九王爺有何恩怨,只知父子一場,緣分匪淺,若能珍惜,還請勿要輕易斬斷!」
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撲通撲通地似是要破膛而出。空氣中飄著一股未知的氣味,教人嗅不出其中成分,唯有緊張將她越裹越緊。
就在這時,玄剛皇卻獨自離座起身,朝她走來,邁開的步子擲地有聲地敲在她的心上,讓人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然而她卻依舊保持挺立的姿勢。幾步之後,玄剛皇在她面前停住。剎那間,時空逆轉,冉雲昕忽然覺得死神離自己好近好近。
豈料,他卻爽朗地笑了笑,道:「弘旭有你這樣孝順明理的妻子,是他的福氣!起來吧!」
「謝皇上隆恩。」冉雲昕只覺得自己好像從高原回到了平地,不禁多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這才安下心來,卻仍然心有餘悸。
「你去內務府領上等綢緞百匹黃金千兩,朕要嘉賞九王爺和九王妃!」
「謝皇上恩典!」在皇上身邊處事還真是猶如立於風口浪尖,喜怒無常,真不知那些御前侍奉的人每天過的是什麼日子。冉雲昕暗暗想著。
「順便去把小李子叫回來吧。」頓了片刻,玄剛皇呷了口茶,隨口補充道。
「諾。」看似隨口,實乃生殺不定。不過這樣看來,皇上也終究是人,怎樣都敵不過親情二字。可事實是否當真如此,一直到最後她才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