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6章 鍾斌回來了 文 / 清一男
方小秋是女孩子,家長對她的要求肯定要嚴一些,只在醫院裡混了一天就被父母趕著去了學校。
柳若蘭的傷本就不重,經過了幾天的靜養,精神頭很快的恢復過來。第五天拆線,繃帶也被除掉了。這時候,葉叢才看見,柳若蘭頭上被剪掉了一簇頭髮,裸露著頭皮,十分難看。
她進醫院的時候一直暈迷不醒,所以不知道頭上被人動了手腳。看到她這樣,葉叢、柳成民這些身邊人,此刻也盡量保持正常,避免去看她的傷口,以免引起她的注意。
但柳若蘭自己長手啊。感覺頭上涼涼的,就伸手去摸,摸完了還不夠,又跑到衛生間去照鏡子。這下壞了,小姑娘從衛生間一出來,用被子摀住腦袋哭個不停。
最後還是葉叢想出了主意。他坐車跑到市裡,轉了大半天才挑了一頂漂亮地絨線帽,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來,親手把帽子扣到了柳若蘭的頭上。
柳若蘭戴著帽子,反覆地照著鏡子。
葉叢的審美觀念早就領先於整個時代,選服飾的眼光自然也不會太差,帽子選得極合適。
帽子是白色的,末稍還帶有一個白色的小絨球,顯得十分的俏皮可愛。帽子的邊緣微微向上翻起一圈,還帶著紅的綠的鑲邊。帽子把整個頭髮都包裹起來,與之配套的還有一條白色的圍巾,上下呼應,突出了烏黑明亮的雙眼和紅嫩可人的小嘴,於是,整張臉立刻顯得青春氣息十足。柳若蘭頓時破涕為笑,愛不釋手,試完了帽子試圍巾,戴上了就再也不肯摘下。
她在屋裡晃了幾圈,突然問葉叢:「小秋也有嗎?」
袋子還在沙發上,葉叢指了指:「哪能忘了她呢。」
柳若蘭頓時滿意地笑了。
柳成民詫異地看了葉叢一眼,想說什麼,卻又嚥了回去。
雖然說過有趙大寶照顧,但葉叢仍抽空去看了幾次受傷的工人,期間碰到了趙大寶,葉叢於是又塞給他幾百塊錢。那個受傷的老人也姓趙,這時已經好多了,看著錢感動的熱淚盈框,顫微微地就要給葉叢跪下。
他的受傷,葉叢也負有一定的責任,本來心裡就十分的內疚,此刻又見他這樣的舉動,頓時被嚇了一跳,趕緊把他攔住,動情地道:「趙大爺,你這不是要折殺我嘛。我也沒做什麼,完全是機緣巧合,才能有機會幫襯你們一把。就是我不做,換個人也會這樣做的。」
趙大寶也勸道:「趙大爺,你也不用太往心裡去。如果這次我能承包成功,以後麻煩葉叢的機會多的是了,你有的是機會去感謝他。」
他的話意有所指,葉叢心裡明鏡似的。眼見著承包的事情從最初的不可能,一點點轉變成現實,趙大寶現在對葉叢是徹底服了氣。以後還指望著葉叢給他出主意,他可不敢輕意地將這個軍師丟到一邊去。
反正葉叢也不想徹底放下不管,所以也沒有分辯,只是叮囑趙大寶,包括那些受傷的工人在內,這該花的錢一定不能省,一切以養傷為重。
趙大寶痛快的點頭答應了。
到了元旦過後的第六天,柳若蘭終於出院了。此時,鍾斌也風塵僕僕地出現在葉叢面前,並且告訴他,貨已經拉回來了!
葉叢大喜,拉著鍾斌一溜煙地跑到了店舖。
店舖裝修已完全結束,工人們也已經結賬走人,孫叔同的錢自然也是一分不少,把他喜得夠嗆。
打開屋門,映入眼簾的是成堆的紙板箱子。鍾斌介紹道:「一箱裡有十條小盒,一條十盒磁帶,一箱就是一百盒。我買的時候是挑著樣選的,除了像小虎隊、四大天王之類的熱門磁帶我進得多一些,其餘每個品種最多只進了十盒。所以這裡邊應該有數百個品種,估計能把櫃檯擺滿是不成問題。」
葉叢拍了拍他的胳膊:「行,你辦事我放心!」
他劃開一箱,抽出一盒仔細地觀察著。磁帶正好是韓寶儀的新春花鼓,大紅大綠的封頁顯得十分的喜慶。葉叢問鍾斌:「這種磁帶多不多?每樣進了多少?」
鍾斌探頭看了看,道:「這種磁帶有幾樣,我看著喜慶,覺得快春節了,應該能受歡迎,就自作主張多進了些,每樣大概有一箱的樣子。」
葉叢頓時大喜:「行啊小子,有點頭腦。你這個主意拿得好,就沖這份喜慶勁,我現在就敢打保票,別說一箱,就再來個三箱兩箱的,也肯定能賣的乾乾淨淨。」
鍾斌原來還有些忐忑,此刻見他讚不絕口,臉上頓時喜笑顏開,順嘴拍著葉叢的馬屁:「這不都是師傅教導的好嘛……」
葉叢瞪了他一眼:「少拍馬屁多幹正事,不然我就將你掃地出門!」
鍾斌嘿嘿笑著,不敢再言語。
葉叢又拆了幾箱,盡量選著不同的帶子擺到櫃檯上比對著。應該承認,盜版畢竟還是盜版,雖然花花綠綠的,既有頭像也有歌詞,打眼一看,好像啥也不缺的樣子,但仔細看上去,還是能看出各種各樣的不足之處。
盒子過於單薄,破損嚴重;包在外面的塑料薄膜也皺皺巴巴的,十分難看;有些封面上還出現了套印錯誤,紅綠圖案交錯開來,顯得十分的粗糙。
他有些不放心,抬頭問鍾斌:「收錄機買了嗎?」。
鍾斌回答了一聲:「買了。」就去箱子堆裡扒拉。他費勁地從夾縫裡掏出了一個箱子來。磁帶的箱子都是普通的紙板箱,一無圖案二無文字。但這個箱子卻不同,印刷精美,箱體上還印刷著英文字。
葉叢一看上面畫的圖案,頓時樂了,三洋的四喇叭收錄機可是絕對的經典,笨重的機身,粗黑的提把,金屬質感強烈的外殼,代表著這個時代工業設計的主要潮流。想當年,有多少有志青年,肩扛著這種收錄機,腳甩著喇叭褲,毅然走上了不歸路。
他撫摸著箱子,歪頭尋思著,什麼時候也扛著這玩藝去街裡走一圈?隨後又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算了,太費電池,他這樣安慰自己。
兩個人七手八腳地拆開包裝,又接上電源,葉叢又拆開一盒磁帶塞進了倉裡。
一陣沙沙地雜音過後,房間裡響起小虎隊那歡快地歌聲:
「週末午夜別徘徊,
請到蘋果樂園來,
歡迎流浪的小孩……」
聽著這熟悉地歌聲,葉叢心裡感慨萬千,眼角竟有些發酸。這其中既有傷感,又有些驕傲:這些代表著一個時代的青春的記憶,本該早已是消失無蹤,但此刻卻被他找了回來,誰會有這樣的機會?只有他,只有他葉叢才有這樣的運氣!
他拍了拍正放著音樂的收錄機,略有些遺憾:「這玩藝還是有點高不成低不就啊。放到店裡有點小,自己聽又有點大。」
鍾斌解釋道:「小的也有,就是音質太差。」
「小的也不一定音質都差,我們看不到罷了。據我所知,日本就有一種被稱為walkman小錄音機,也就磁帶大小,那音質絕對好。」他頓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就是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開始公開發售。」
「沒發售你怎麼知道?」
「這個……」葉叢瞪了他一眼,「我猜的行不行?」
鍾斌縮了縮了腦袋:「你是師傅,你說行就行!」
驗完了貨,葉叢請鍾斌吃了頓飯,就當是給他接風。期間問起來路上的事來,鍾斌頓時面露苦笑:「不出門不知道,這出去了才知道做事的難處來。就拿這兩個司機來說吧,好吃好喝地供著還不行,還得管他們的煙抽,到了地方還挑住處,沒住幾天就吵著要回來。等把他們安撫好了,批發商又來找麻煩。只買流行的不行,還要搭配些民歌,甚至什麼京劇評劇的帶子也拿來湊數。我和他們好說歹說,總算同意減少搭配的數量,可他們又提出按比例退貨。」說完,還有些意猶未盡,狠狠地罵了一聲:「操!」
葉叢給他夾了一筷子菜:「行了,我知道你幸苦。發工資的時候我會考慮到這點的。」
鍾斌趕緊分辨:「師傅,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吧,我在我爸爸面前都沒這麼低三下四過,想起來就他媽的窩火。」
「這是你應得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葉叢看了他一眼,想起鍾斌與他父親的矛盾,就順便勸道:「混了這麼長時間了,也該明白事理了,能向外人低頭,難道就不能向自己老子低頭嗎?回去找個機會和爸爸好好談談,畢竟他也是為你好不是?」
鍾斌明顯被他的話觸動了,低頭想了一會兒,重重地點了點頭。
雖然貨已經進來了,但造紙廠那條線不能斷了,正好藉著幫他們擺事的機會,想辦法加深一下交往,於是兩個人又具體商量了一下。別人還好說,無非是吃喝玩樂罷了,就是那個副廠長的親戚有點麻煩。
「那些混子也不是善茬子。」鍾斌有些擔心,「這幫人都是養不熟的狼。雖說平時也有點交情,但誰知道到時候能不能給面子呢?」
「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囤。給面子就順毛捋幾把,不給面子就堅決拍倒。相信我,」他拍了拍鍾斌的肩膀,「要論拳頭的大小,誰也比不過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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