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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章 媽媽…… 文 / 清一男

    等柳若蘭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

    方小秋看到她醒了,高興地伸出手就要去摟她。葉叢嚇得一把拉住她:「小心一點,小蘭頭上還有傷呢。」

    方小秋這才猛然醒悟,吐了吐小舌頭,沖柳若蘭做了一個鬼臉。

    兩個女孩子說笑了一會兒,柳若蘭腦袋四下亂轉。沒見到爸爸,於是就有些生氣,小眉毛糾結成一團:「我爸爸又走了?還要不要我這個女兒了?」

    葉叢笑道:「你這話可是冤枉他了,他回去反省了!」

    柳若蘭冰雪聰明,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眼睛一亮,問道:「你和他談過了?」

    葉叢點了點頭,笑道:「我罵了他一頓,估計這會兒可能躲在哪裡哭呢。」

    柳若蘭白了他一眼,怪嗔道:「不許這樣說我爸爸!」

    得,到底還是一家人啊,再怎麼不滿也總是向著自己的爸爸。葉叢苦笑著摸了摸鼻子。

    方小秋關切地問她:「小蘭,你頭難受嗎?」

    柳若蘭試著抬了抬頭,又一下子倒了下去,皺著眉道:「躺著還行,一抬頭就覺得暈得慌。」

    方小秋趕緊安慰她:「哦。那你躺著不要動,我們兩個不走,你有什麼事就吩咐我們做。」

    柳若蘭笑著點了點頭。

    方小秋看著柳若蘭靜下來了,就怯怯地看了看葉叢,葉叢奇怪地問她:「什麼事?」

    方小秋苦著的小臉嬌嗔道:「葉叢,我餓了。」

    葉叢一拍腦袋,只顧著教訓柳若蘭爸爸了,幾個人都還沒吃飯呢。

    「小蘭也餓了吧?別著急,我這就去給你們弄飯去。」葉叢一邊說著話,一邊朝屋外走去。剛走到樓梯口,迎面正好碰見了方小秋的媽媽陳雅芝,葉叢驚喜地問道:「陳老師,你怎麼來了?」

    陳雅芝舉了舉手裡的網兜,抿著嘴輕笑道:「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們送過來了。」

    葉叢笑道:「還是陳老師關心我們。我看看您做什麼好吃了?」

    網兜裡是一個飯盒和一個保溫罐,為了保溫,外面還裹著一個小毛毯。除此之外,還帶了三副碗筷。葉叢只不過開個玩笑,哪能當場打開驗貨啊。他把陳雅芝領進病房,方小秋頓時喜出往外,雀躍著跳進了陳雅芝的懷裡。

    柳若蘭羨慕地看著母女倆抱成一團,小聲地呢喃道:「有媽媽真好。」

    葉叢正在忙著往床頭櫃上擺飯菜,聽到她的話,心猛地一抽,連忙拉過她的手,小聲安慰道:「說什麼傻話呢,你不是還有我嗎?」

    柳若蘭轉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葉叢,眼裡閃著淚光,嘴角卻不禁露出笑容。

    看著他們兩個親暱的樣子,陳雅芝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低頭看了看渾然不覺的女兒,歎了口氣,打岔道:「快吃飯吧,天冷,一會就好涼了。」

    傷病員忌油膩,這個道理好像地球人都知道,所以飯盒裡都是清淡的小菜,外加一大罐的小米粥。

    雖然三個人都是無肉不歡的主,但這時候已經餓急了,哪裡管得了那麼多,一個個稀哩糊嚕地吃的十分香甜。

    吃完了飯,葉叢又拿著餐具到水房裡刷乾淨,裝到網兜裡,遞給陳雅芝。

    這裡不需要留這麼多人,葉叢就讓方小秋跟她媽媽先回去,下午也好接著去上課。方小秋猶豫著,有些擔心地看了看柳若蘭。

    葉叢安慰道:「小蘭沒事,再說就你那毛手毛腳的脾氣,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回去上課吧。」

    陳雅芝也笑道:「是啊,你下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也好來換葉叢的班。」

    見媽媽也這樣說,方小秋只好撅著小嘴,威脅似的沖葉叢揮了揮小拳頭,滿心不情願地跟著媽媽走了。

    出了醫院門,陳雅芝想到剛才看到的情景,猶豫了一下,問道:「葉叢和柳若蘭一直這麼親近嗎?」

    「是啊,我們三個好著呢。」方小秋天真地回答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陳雅芝仔細地想著措詞:「葉叢對柳若蘭是不是特別的親密?」

    「媽媽的話好奇怪啊,什麼叫特別的親密?就是像對我一樣嗎?」

    「對啊,有沒有像對你那樣親密?」

    「是啊,葉叢對我們都一樣的好。」方小秋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陳雅芝心裡咯登一下,頓時興起了一種不妙的感覺,還沒等她接著追問,方小秋又猛得叫了起來:「不對,葉叢跟小蘭總是吵架,但對我卻從來不大聲說話,所以他對我要好一些。」

    聽了這話,陳雅芝提著的心一下子放了回去,整個人都如釋重負一般。她愛憐地捏了捏女兒的小鼻子,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道:「那你可得把葉叢看住了,不然要是他對你不好了,那你就可要哭鼻子了。」

    「討厭,你也像葉叢那樣捏人家的鼻子。」方小秋撒了一會嬌,然後挺了挺小胸脯,自信地道:「不會,葉叢說過,他會永遠對我好的!」

    陳雅芝取笑道:「葉叢說過,葉叢說過,你這丫頭,葉叢說什麼你都聽,簡直成了葉叢的應聲蟲了。」

    不提這邊陳雅芝套方小秋的話,單提病房裡葉叢和柳若蘭兩個。

    人都走光了,兩人呆著無事,葉叢就問柳若蘭事情發生的經過。

    原來,柳若蘭上車的時候,雪已經下得很大了,天地間白茫茫一片,路都有些看不清。司機有些猶豫,車破路滑,怕路上會出事。但是柳若蘭的爸爸卻一意孤行,說已經和那邊定好了,執意要上路。

    她爸爸是領導,既然發話了,司機無奈之下只好到處找防滑鏈子。縣政府的條件不好,僅有的幾副防滑鏈都已經被先出門的車帶走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司機只好裸著輪胎把車開了出去。

    車子是爺爺輩的北京吉普,兩個後輪的花紋都快磨平了,速度一快就不停地掉屁股,司機不敢使勁踩油門,每到轉彎的地方,都要提前減速。就這樣,從中午一直跑到天快黑,算了算,總共也沒跑出去幾十公里。柳若蘭爸爸有些著急,就催促司機加快點速度,司機只好遵從,速度剛一提上去,意外就立刻發生了。

    天色太暗,不知道誰灑了一大片的水,正好落在道路轉彎的地方,被大雪一蓋,與正常路面毫無兩樣。等司機查覺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車子在路上轉了幾個圈,又翻滾著落到路邊的溝裡。

    由於車子四處漏風,柳若蘭就蓋著棉大衣,在後座上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事故發生的時候,前座的司機和柳若蘭的爸爸都提前抓住了東西,因此毫髮無損。而柳若蘭縮在後座上全無防備,在車子裡翻滾了幾圈,頭也被折斷的支架劃了一個一寸多長的大口子。萬幸的是由於車速剛剛提起來,並不算太快,這才沒有造成嚴重的傷害。

    原來柳若蘭受傷這事還真是她爸爸一手造成的,葉叢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恨恨地罵道:「我說剛才你爸爸怎麼不反駁呢,原來今天還真沒冤枉他,早知道這樣,我就再去罵他一頓了。」

    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柳若蘭的傷雖然是父親一手造成的,但也不想讓父親受委屈,央求道:「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我爸爸啊,我受了傷他也不好受。所以,葉叢,答應我,以後別在他面前提這件事了,好不?」

    葉叢看了她一眼,卻見柳若蘭微顰著眉頭,眼睛裡含著淚水,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頓時心頭一軟,話到了嘴邊卻一時說不出口,猶豫了一下,只好歎了口氣,無奈地點點頭。

    柳若蘭頭暈的厲害,說了幾句話就有些不舒服,迷迷糊糊地總想睡覺,葉叢看她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的樣子,就走過去給她抻了抻被子。柳若蘭卻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突然問到:「葉叢,你說我會不會死啊?」

    葉叢嚇了一跳,訓斥道:「你糊說些什麼!哪有那麼嚴重!」

    柳若蘭幽幽地道:「我聽別人說,人要是傷到了頭,有時候睡著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你說,我要是死了,是不是就能看見媽媽了?小時候,媽媽總是把我抱在懷裡,教我彈鋼琴,教我識譜,我那時候又懶又笨,總也學不會,於是就亂發脾氣,把譜子丟的到處都是,可她從來都是笑著把譜子撿起來,然後就給我講故事,等把我哄開心了再接著教,從來也沒罵過我一句。後來長大了,才明白自己的不對,想要找媽媽道歉,可她已經不在了。要是能再見到媽媽,我就跟她說,我還小,還不懂事。然後讓媽媽再從頭教一遍,我一定認認真真地學,讓我學什麼,我就學什麼,絕不偷懶,絕不發脾氣,這樣我就會看到媽媽滿意的笑臉。葉叢,你說,這該有多好啊!」

    小姑娘絮絮道道地說著,將她收藏在記憶深處的溫馨的片段,一片片展現在葉叢的面前。這些回憶,沒有淚水,只有懷念,卻令聽到的人感覺到無比的辛酸。

    幼年喪母,是所有因失去而產生的痛苦中最為慘痛的經歷!這樣慘痛的經歷,就存放在這樣一個具有堅強外殼之下的柔弱女孩的內心深處。與之相比,葉叢那些失去過的痛苦又算得了什麼?

    葉叢靜靜地聽著,他那歷經四十年風雨磨練的堅硬心殼卻徒然無用,完全抵不住眼前這個少女的辛酸記憶,鼻子一陣陣地發酸。

    良久,他歎了口氣,俯下身子,和柳若蘭手握著手,臉貼著臉,輕聲對她道:「小蘭,媽媽不在了,你還有我和小秋,還有你爸爸。他再怎麼不好,我相信他還是愛你的。你要是就這麼去找媽媽了,那我們這些愛你的人也會像你現在這樣的傷心。所以,別再說傻話了,你媽媽是個好媽媽,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不開心的樣子。快快樂樂的活著,那就是對她最好的懷念,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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