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55章 詩仙 文 / 歸海悠鶴
李白少有逸才,志氣宏放,青年時即與魯中諸生孔巢父、韓沔、裴政、張叔明、陶沔等人隱於徂徠山,放浪形骸,酣歌縱酒,時人稱之為「竹溪六逸」。不久之前,在皇妹玉真公主、道士吳筠以及賀知章等人的聯袂推薦下,皇帝李隆基親自下詔請李白入朝,正式任命他為翰林待詔,從此這位有「謫仙」之稱的大才子更是名滿天下。
掌櫃馬二引著紫芝等人走上二樓時,只見李白與賀知章已被樓上正在飲宴的幾位年輕士子圍住,眾人聚在一起把酒談笑、銜觴賦詩,當真是好不快活。紫芝久慕李白詩才,今日能得見真容自是十分歡喜,於是挑了一個距他們不遠的位置坐下,對武寧澤輕聲說:「小武哥哥,咱們就坐在這兒,說不定一會兒那李大詩人又能作出幾首好詩來呢。殿下也很喜歡李翰林的詩,回去之後我好背給他聽。」
武寧澤在她對面坐下,又囑咐眾侍衛今日可盡情歡飲,不必拘束。馬二帶著夥計們端上一道道美味佳餚,慇勤道:「裴娘子請慢用。小的就在一旁伺候,裴娘子若還想吃些什麼,請儘管吩咐小的便是。」
紫芝微笑著點點頭:「有勞馬掌櫃了。」
武寧澤拿起酒壺為她斟了一杯酒,雙手奉給她時,還適時地吟出一句李白的詩:「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裴娘子,請。」
「多謝。」紫芝嫣然一笑,接過酒杯時忽有一幕幕往事湧上心頭,「還記得第一次跟著尚宮大人到這裡來的時候,我吃了好多好多東西,怎麼吃都吃不夠……當時尚宮大人就跟我開玩笑,說以後我應該自己去開一家鋪子,雇幾個手藝好的大廚,把油鍋就支在我面前,想吃什麼就隨時吩咐他們去做。沒想到,如今我竟夢想成真了呢。」
「是啊,裴娘子一向胃口不錯。」武寧澤也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笑著向她舉杯,「恭喜裴娘子心願得償,在下先乾為敬。」
紫芝捧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卻並不多飲,目光仍舊落在不遠處那些談笑風生的文人士子身上。李白幾杯瓊漿下肚,頓時詩興大發,見眾人都起著哄催促他趕快作詩,心中略一構思,便清了清嗓子朗聲吟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文章華贍,信手拈來,意氣豪縱,字字珠璣。
整個二樓瞬間靜了下來,許多並不認識他的客人也都紛紛向這邊看來,側耳傾聽他的詩,目光中露出驚喜與敬慕的意味。
紫芝也聽得如癡如醉,不禁低低讚歎一聲:「好詩!」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吟到盡興之處,李白微醉的面龐上浮現出傲然笑意,再度舉杯一飲而盡,姿態灑脫,「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逕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吟罷,他清朗的聲音依然如仙樂般迴盪在酒樓中,餘音繞樑,不絕如縷。
四下裡一片寂靜,良久,才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好!好一個『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啊!」賀知章撫鬚讚歎,對這位忘年之交的詩才更是欽佩不已,見掌櫃馬二就站在不遠處,腦中靈光一動,便順勢解下自己腰間所佩的金龜丟給他,笑瞇瞇地說,「馬掌櫃,老夫可沒有什麼五花馬、千金裘,今天就只能拿這金龜來抵酒錢了,你看如何?」
這金龜乃是朝中官員隨身的配飾,唯有位居三品以上者才有資格佩戴。馬二哪裡敢收這樣的東西,連忙捧著金龜畢恭畢敬地雙手奉還,賠笑道:「賀老先生,您這說的是哪裡話?您肯賞光到咱們松風樓來,那就是我馬二天大的面子。幾杯酒水值什麼?有您賀老先生在,咱們這松風樓才能蓬蓽生輝呢。」
「玩笑,開個玩笑。」賀知章爽朗地哈哈一笑,把金龜重新繫在身上,又從懷中取出幾弔錢來遞給馬二,算是今日的酒菜錢。
幾位年輕士子又請賀知章飲酒賦詩,眾人正自談笑時,卻見夥計祝小七從樓梯口跌跌撞撞地跑了上來,大聲叫嚷道:「馬掌櫃,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馬二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斥道:「真是沒規矩!什麼事這麼大呼小叫的?」
「出事了!出……出大事了!」祝小七急得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一張白淨的小胖臉上滿是汗水,「馬掌櫃,剛才……剛才也不知從哪兒跑來一大幫人,聽說咱們松風樓今天蘸料免費,進了店什麼都不買,就是向咱們要免費的蘸料,拿了蘸料轉身就走,一會兒回來再要……既然說了蘸料免費,咱們也不好駁了客人們的面子不是?可是……可是如果再這麼下去,咱們店今天非得虧本不可啊!」
「蠢貨!」馬二也有些急了,沉著臉咬牙切齒地說,「那你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叫人把那些鬧事的給我趕出去!哼,也不打聽打聽這松風樓是誰家的產業,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來咱們這兒找麻煩?」
祝小七苦著一張臉道:「馬掌櫃,剛才我們幾個兄弟已經試著往外趕人了。可是……唉,他們的人實在太多,怎麼趕也趕不走啊。」
「一群廢物!」馬二氣得直跳腳,又生怕自己在新東家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忙又壓低了聲音,「快,趕緊去把鬧事的統統給我攆走!聽好了,若是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你們就都給我捲鋪蓋走人吧!」
「是。」祝小七唯唯諾諾地答應著,抹了一把額上的汗匆匆跑下樓去。
「馬掌櫃,怎麼回事?」紫芝向馬二問明情況,不禁微微蹙眉,立刻放下手中碗筷,起身對武寧澤和眾侍衛說,「走,咱們也下去看看。」
此時此刻,樓下的大堂內早已亂成了一鍋粥,十幾個夥計拚命揮舞著胳膊向外趕人,可還沒等他們趕走幾個,門外就又呼啦啦地湧進來一大群人——這些人大多是二三十歲的青壯漢子,身材魁梧,衣著光鮮,看上去似乎是某位權貴豪紳府中的家丁。還有幾個膀大腰圓、雄壯絲毫不遜於男子的健碩婦人,也跟著他們一起擠了進來,眉飛色舞地高聲叫喊道:「蘸料!蘸料!我要免費的蘸料!」
馬二做了這麼多年的酒樓掌櫃,還真沒見過像他們這樣尋釁鬧事的,心裡暗自忖度著,難不成是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什麼人?店裡的夥計們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在一樓吃飯的客人們發覺事情不對,紛紛扔下筷子逃離了現場。
「喂,都別走!你們還沒付錢呢!」馬二聲嘶力竭地叫喊著,可惜沒有一個人搭理他。
「蘸料!蘸料!給我免費的蘸料!」前來鬧事的壯漢和健婦們一路高聲呼喊著,氣勢洶洶地就要向二樓奔去。
紫芝站在樓梯上看得頭都大了,忙對身邊的侍衛們吩咐:「快,把這些人都給我轟出去!」
王府的侍衛皆是武藝高強之人,遠非這些尋釁鬧事的潑皮能比,雙方甫一交手,就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饒。幾個鬧得最凶的壯漢臉上都已掛了彩,一路哭嚎著跑出大門,再無剛才那般囂張的氣焰。
馬二終於鬆了口氣,才要指揮夥計們把打翻在地的杯盤酒盞收拾乾淨,卻聽門外忽然響起一個女子冷傲的聲音:「大膽刁民,竟敢動手打我的人?哼,我告訴你們,今天這松風樓我全包下了!」
那聲音是如此熟悉。紫芝眸光一凝,心卻咯登一下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