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八章 :我不叫荷荷 文 / 水瑟嫣然
慕容飛鳴做了一個夢,夢裡他又回到了幾年前那個晚上。
不同的是這一次沒有人追殺,他一人走在路上,這一次四周的景色異常清晰,即便現在是抬首只能看到繁星數點的夜晚。通向荷塘的路兩旁是連綿的楊柳,樹影在這夜裡顯得有些陰森可怖。他摸了摸心口,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想來在夢裡感官都遲緩許多。因為知道是在夢裡,他也不急。
緩緩走在這條路上,他想,是不是荷荷正在荷塘等著他呢?
這條僻靜的路上,只有他一個人。沒有人追殺,他顯得從容平靜。現下他是成年的姿態,即便是有那麼幾個刺客,也不足為懼。奇怪,明明是夢中,他怎麼還想這些個不相關的事情。勾唇自嘲笑了笑他繼續往前。
背手踱步緩緩前行,在夢中這一片天地是獨屬於他的,他不需要去偽裝自己的姿態,但是已經習慣掩飾自己情緒多年的他,此刻即便是欣喜的,面上也難以馬上表達出來。他平日裡不喜歡說話,因為「君無戲言」他不能隨心所欲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他其實是愛熱鬧的,若非如此,當年他也不會偷偷從宮中跑出來,只為看未央城的一個「花節」。可是他不毛躁,他喜歡冷靜地處理一切。包括他的愛情。
年少時,他總嚮往那些江湖上獨來獨往的大俠,因為他們可以無所顧忌地去行俠仗義。對身處世子之位,要受各種條條框框限制的他來講,那樣的日子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可惜,神仙的日子永遠是他無法得到的。因為他要肩負的不僅是一個國家,還有父王的遺願。
這樣一個人在星夜行走,沒有侍從,沒有此刻,安心地去尋找自己愛的人,許是他在心中想了很久了的,否則,也不會在夢裡發生了。
他到底是有多壓抑自己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其實他想親自去找荷荷,而非假手於人,即便那些人是可以為他出生入死的手下。其實他想像赫連和一樣,即便這個俗世束縛著也要絞盡腦汁耍盡手段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可是他都做不到。因為他是南詔王。他連像這樣一個星夜獨行的想法都是奢侈。
走了一段便有淡淡的荷香在鼻間縈繞,他抬首,不知不覺間荷花池已近在咫尺。荷荷是不是就在那裡?如此想著,他加快了腳步。
但當他走近時,荷花池四周除了他沒有別人。
荷葉田田,姣美的粉色荷花在層層疊疊的葉子中零星點綴著,姿態各異,艷如美人。微風習習而過,縷縷荷香撲面,緊密相連的花與葉自一處顫動,瞬間波動整池花葉。
「大哥哥。」一聲不大不小的傳入耳內,慕容飛鳴一驚,他轉首四望,只見遠處有個小小的身影在朝他招手。
他快步奔了過去,只想快些過去,與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再見上一面。
孰知,他方走近,那身影便又朝後跑去。
「荷荷,不要走!」他心急喊道。
那身影便頓了下來。
他一喜,靠近去,看著那個背影,小聲呼了句,「荷荷——」
「大哥哥,我不叫荷荷。」那嬌小的身影慢慢轉過身來。
「那你叫什麼?」慕容飛鳴滿是期待地等著她完全轉過來,只要知道荷荷的樣子,他便好找到她了,只要找到她,他就不會再為對赫連和的迷戀而苦惱了。
「我叫——赫連和。」那個身影驟然轉過來,一張熟悉的美顏映入眼簾,他竟心口猛然一跳,驚呼出聲。
「赫連和!」慕容飛鳴自夢中驚醒。
不料這時有人在旁接了一句,「臣妾在這裡。」
明知他是在做夢,赫連和還是戲劇化地應了他一句。他是被夢驚醒的,而驚醒時呼喊的是她的名字,她在想,難道自己有那麼恐怖,能讓人夢見她都嚇醒來?
慕容飛鳴心口又咯登了下,他轉首循聲看去,竟真是赫連和。他蹙眉,看了看四周是在御書房。好像他方才批閱奏章的時候累了,就在案上小憩了片刻,誰知竟做了那樣一個夢。他看向下面站著的女子,沒好氣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王上,臣妾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所以想來與王上說說,希望能得到王上的同意。」赫連和低頭,恭敬地回道。
「你是說那個小孩的事情?兩全其美的辦法,你倒是說說是什麼法子。如果可行,孤王自然應允。」慕容飛鳴按著額頭,將驟醒的暈眩驅除。
「臣妾想,西門瑾鳶如今唯一的籌碼就是這個小孩,這是孩子在她手上,但如果這孩子不在她手上呢?」赫連和勾唇笑道。
慕容飛鳴聞言細細思索了番,接著便也跟著笑了,「的確如此。可是這麼重要的籌碼,她怎麼可能輕易讓人拿走?」
「恰恰相反,牧歌後面來信中說,西門瑾鳶對這個兒子並不怎麼看重,她完全是將這個孩子當作籌碼而非她的骨肉。要將這個孩子帶走,輕而易舉。也許,她也想不到,我們會從孩子下手的。」赫連和說著就將牧歌書信呈給了覃瑤。
接過覃瑤遞過來的書信,快速掃了一眼後,又看向赫連和,道,「看來似乎可行,那孤王現在就派人去把那小孩給帶進宮來,這個孩子在王宮就由你負責。」
做保姆!?當慕容飛鳴說要把孩子給她負責的時候,赫連和瞬間想到了這個名詞。但想來孩子也只有放在她這裡才是最安全可靠的,於是她頷首,「是,臣妾一定不負王上所托。王上,臣妾請求一齊去。」
「為何?」慕容飛鳴淡問。
「臣妾去只是擾人視聽,那孩子畢竟是個大籌碼,西門瑾鳶也不會太過疏忽防範,臣妾去至少可以拖住她。」赫連和朗聲道,「在南詔,除了王上也只有臣妾的身份可以與之抗衡。」
「你說的確有些道理,那你去吧。」慕容飛鳴想著她多半是在宮裡待悶了,想到外面去尋些刺激,那他就成全她好了。
「謝王上——」
赫連和想去,其實並非如慕容飛鳴所想那樣是想去尋刺激,她只是擔心慕容飛鳴的收下太過冷血會對孩子不知輕重。若是有些好歹,她看著也會心疼。她不是有婦人之仁的人,只是自小與弟弟相依為命的她,比任何人都將親情看得重要。她知道慕容于飛也是一個注重親情的人,所以他對這個可能是自己的兒子的孩子應是很重視的。
翌日,赫連和盛裝去往驛館,目的是找到了西門瑾鳶討教下生子訣竅。
西門瑾鳶貴為四公主,但卻未婚有子,實際是傷風敗俗之事。一般的世家貴族若是知道了,定是會鄙夷輕視的。赫連和這樣大張旗鼓地來找她調教「生子訣竅」,恐怕不用見面,西門瑾鳶聽到風聲也會氣得咬牙切齒。
果然,兩人一見面,氣氛就顯得劍拔弩張。
這次,西門瑾鳶將李飛亮帶著一併與赫連和見面了。
李飛亮愛慕西門瑾鳶已久,知她已經為慕容于飛生了孩子,依然不變情意,在他心裡反而覺得是慕容于飛對西門瑾鳶始亂終棄,因此在他眼裡慕容于飛就是傷害了他心愛女人的負心漢,在他到赫連和以討教生子訣竅的名義來時,更是恨的牙癢癢。
正廳內,赫連和坐在上首,面對兩個對她怒目而視的人,泰然不動。
「王后娘娘這麼年輕就擔心生子的事情了?是不是太急了點。」西門瑾鳶皮笑肉不笑地望著赫連和。
優的品了口茶,赫連和一副弱柳姿態憂心忡忡地說道,「不是擔心生不了,只是想著女人生了孩子就會身體走樣,所以想一次就生個兒子,以後好不用生育保持身材。四公主也是過來人,應該知道,女人吸引男人最重要的本錢就是外貌和身材。缺了一樣都是不行的。」
西門瑾鳶聽之,瞬間臉色一白,心覺赫連和是在諷刺她色誘慕容飛鳴的事情。她咬牙,「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王后娘娘貌美,所以才擔心美貌凋零,女人最重要可不是外表,而是內心。娘娘若是一味只知道保養美貌,卻忽視了其他,可也長久不得啊。」
「四公主這麼說就不對了,難道男人不喜歡美人而喜歡黃臉婆不成?」赫連和搖首,「就算本宮將來有了孩子,都不敢保證王上是否會一直寵愛於本宮,何況是他日人老色衰。幾年的光陰,那對男人來說是成長,對女人老說可就是變老貶價啊。特別是生了孩子以後,老得可就更快了。」
她在間接諷刺的西門瑾鳶人老色衰,李飛亮看不下去了,朝著赫連和就道,「只有薄情的男人才會因為女人容顏衰老而變心!」
赫連和嘴角上翹,看這這個年輕的將軍,心道,難道他不知道西門瑾鳶最不敢承認的就是慕容于飛是她兒子的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