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文 / 望江影
劉芸此話一出，整個堂屋裡都安安靜靜的。
秦老實手裡的筷子掉了下來，他睜大了眼睛，滄桑的臉上佈滿了驚色。他直直的看著劉芸，「老三媳婦，你剛剛這話是什麼意思？四妹害死了誰？」
自家公爹果然不知道這件事情，劉芸偏頭看向了高翠花和秦四妹，只見後兩人嚇得臉色都青了。
「老三媳婦，你可不能胡說啊。」高翠花急忙的大喊，又驚恐的轉頭看著秦老實，只見秦老實的眼睛已經瞪的突出來了，她忙道：「老頭子，你別聽她胡說八道啊。」
劉芸挑了挑嘴角，「是不是胡說，問問四妹自己吧。」
旁邊的秦大周和李梅臉也沉了下拉，李梅此時委屈的紅了眼，然後實在忍不住了，就低著頭開始抹眼淚了，「是我命不好啊……」
二嫂劉巧慧聽到這裡，也睜大了眼睛看著秦四妹，她是萬萬想不到啊，自己這嬌蠻的小姑子竟然還能下這樣的狠手。這大嫂也真是夠能忍的，這要是自己肚子裡的肉給四妹撞沒了，她肯定要拿刀砍了她。
「砰——」秦老實摔了碗筷站了起來，指著秦四妹吼道，「你說說，你到底又幹了什麼缺德事？！」
秦四妹開始還委屈，這下子被自己親爹這麼瞪著，一下子也呆住了，只能語無倫次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大嫂自己撞的！」終於想到這個理由，秦四妹底氣也足了些，然後看向李梅，「大嫂，你快告訴爸，是不是你自己弄的。」
李梅抬頭看著秦四妹期待的眼神，她的心正一陣陣的揪著疼，她想著自己到底之前是有多軟弱，多遷就他們，才讓四妹認為自己會護著殺死自己孩子的兇手。她深深吸了口氣，然後看向了她的男人秦大周，此時秦大周的眼睛也紅了，臉上因為壓抑而顯得脹紅脹紅的。
「大周，嗚嗚……我不能瞞著。」李梅眼睛開始流了下來，眼睛紅彤彤的看著秦老實，「爸，是四妹推倒了我，害死了我的孩子……」
「李梅！」高翠花狠狠的吼了一聲，她伸手護住自己的閨女，「你怎麼能這麼冤枉四妹，她不是有意的！」
「四妹，你知不知道你嫂子有孩子的事情？」秦老實目光如炬的看著臉上已經慌亂的秦四妹。
「我，我不是故意的，爸，是她自己不小心。」秦四妹滿臉的委屈。
還在狡辯！
秦老實的手掌緊緊的捏著桌角，手上褶皺的皮膚上已經泛白了，冒出裡面越發明顯的青筋。他的臉色暗沉沉的，此時正緊緊的盯著高翠花懷裡的秦四妹。
這個女兒，他當初因為那些事情，所以根本就沒有心思管她，等他緩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妻子給養的嬌滴滴的了，他因為內疚，也跟著一起寵著，沒想到終究還是自己錯了啊，錯的太離譜了了啊……
秦老實將腳下的凳子一腳踢開，然後走向了秦四妹。
秦四妹又委屈又害怕，她本能的躲在高翠花的懷裡，任由著高翠花將她護著往牆角里躲著。她不知道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一向疼愛她的爸爸會用這種憤怒的眼神看著她。
「爸——」聲音委屈。
高翠花見秦老實過來了，忙喊著秦大周，「大周啊，快來勸勸你爸吧，他會打死你妹妹的。」又看向二兒子秦春秋，「春秋，快來救救你妹妹啊。」
「別去。」劉巧慧拉住了正準備動身的秦春秋，小聲道：「這種事情你要是摻合，以後大哥大嫂是徹底恨上咱們了。」她可是還想從大哥大嫂哪裡撈點好處呢，這要是為了沒用的四妹給斷了路，豈不是太虧了。秦春秋猶豫了一下，也收住了腳，低下了頭。
秦大周也被眼前的情景給驚住了，聽到高翠花的喊聲，本能的抬了一下腳，但是衣角卻被人扯住了，他順著衣角看去，只見自己的妻子李梅正紅著眼睛看著她。他想到了那天李梅滿身是血的在自己的懷裡的場景，想著那個慢慢的流在地上的孩子，那孩子還沒有成型啊，他的第一個孩子……想到這些，他的腳步停住了。爸不會打死四妹的，而四妹也該受到教訓了。
「老頭子，不要打孩子啊。」高翠花乞求的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秦老實。還未來得及說第二句話，秦老實就從她懷裡扯出了秦四妹。
「啊——」隨著一聲尖叫，秦四妹已經被秦老實一巴掌拍的撞到了牆上出去。頭撞倒牆壁上，瞬間就見紅了。
「四妹兒啊——」高翠花哭喊著撲了過去，在牆角里抱起了秦四妹，看著秦四妹滿臉的血，她的老眼模糊的看不清了，「我的兒啊，快來救救四妹啊。老頭子啊，救救我們的閨女啊。」
劉芸見狀，側開了眼。
秦大周夫妻也沒有動，他爸還是有分寸的，只是使出了幾分力氣，看四妹那傷口就知道要不了命，只不過留血是在所難免的。李梅彎著腰把害怕的王琳抱進了懷裡，「琳琳不要怕。」
「媽媽，我不怕。「王琳將頭收在了李梅的脖子裡。
秦老實握著拳站在母女兩人面前,沉著聲音問道：「你還敢不敢再做缺德事？還敢不敢？！」
高翠花瑟縮的緊緊的抱著秦四妹，哭著求道：「老頭子啊，求你了。」
「還敢不敢？！」秦老實又走進了一步。
秦四妹忙哭喊道：「爸，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爸……」她乾淨的臉上已經染上了血跡，顯得很是觸目驚心。秦老實看著這樣的女兒，心裡也痛了，他這是做了孽啊，真是作孽了啊。
秦老實站在那裡沒動，任由著她們哭泣。片刻，才歎了口氣，「春秋，帶他們去衛生所。」
「是，爸。」秦春秋忙去牆角里抱起了秦四妹，往外面跑去。劉巧慧和高翠花也跟在了後面出去了。
沒了哭鬧聲，整個堂屋裡瞬間安靜下來，秦老實一直安安靜靜的站著。良久，他才轉身朝著李梅和秦大周走過去，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秦老實就直直的跪在了地上了。
「爸，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啊。」秦大周和李梅趕緊去拉。秦老實卻突然哭了起來，整個臉瞬間蒼老了十歲，「大周啊，梅子啊，我對不起你們啊，養了這麼個東西，害得你們也跟著受苦。」
劉芸看著這一幕，鼻子也酸了。她伸手去扶著秦老實，「爸，您快起來，您這樣，大哥大嫂更難過了。」
「是啊爸，你快起來吧。」秦大周使勁拉起了秦老實，劉芸趕緊去搬了個凳子讓秦老實坐下。
「大周，我對不起你們夫妻。以後我和你媽也不要你們養老了。你和梅子在城裡好好過日子，四妹要是再敢去打擾你們，我打斷她的腿！」
秦大周忙道：「爸，我和梅子怎麼能不養你們呢，四妹是四妹，你和媽還是我的爸媽，我和梅子不能這麼沒良心。」
劉芸看著秦老實衰老的面容，她突然明白了，孩子真是父母的債。她是想讓秦四妹受到應有的處罰，但是秦老實如此激烈的反應卻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秦老實搖了搖頭，「我這輩子本來已經欠下一條命了，現在養了個女兒又欠下了一條，以後死了下地獄也不為過啊。大周，你們要好好過日子。」
「爸，我們會的。」秦大周眼睛也紅了。
秦大周夫妻安撫了好一會兒，秦老實才緩和一些。看著這滿屋子的狼藉，他疲憊的歎了口氣，起身進屋了。
下天快黑的時候，秦春秋才背著秦四妹從衛生所回來了。頭上包著的白紗布襯得秦四妹的臉更加慘白。
高翠花眼睛紅腫腫的，進門的時候，還不忘了死死的瞪一眼李梅和劉芸。兩人也都不理她，各自回了房裡。
晚上大伙都睡下了，還能聽到秦四妹的哭聲。
劉芸覺得，要是秦四妹這次還不能受教訓，以後就真的沒救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家的事情就在村裡傳開了。昨天的動靜大，隔壁左右的鄰居都知道了，有些躲在外面聽到了由頭，知道了是秦家的老四把老大家媳婦的孩子給弄沒了。農村是個很淳樸的地方，這些事情一傳出來，秦四妹的名聲是徹底的壞了。容不得嫂子，害死侄兒，這樣的姑娘誰家敢要啊。有些之前還想著結親的人家都紛紛的打消了念頭。當然，高翠花天天照顧秦四妹不出門，這些事情也不知道的。
高翠花忙著照顧秦四妹，也不做飯了。劉芸跟著李梅一起做了早飯，煮了稀飯蒸了包子。高翠花來到廚房拿了飯菜，看到兩人就像看了仇人一樣。
李梅擔憂的看了眼劉芸，「小芸，你說這日子以後咋過啊？」
「大嫂，你以後和大哥在城裡過自己的日子就行。等年後咱們給爸一點錢，讓爸在家裡修個好房子，他老人家也住著舒坦。也算是盡孝了。「
「也只能這樣了。」李梅是真的不想管這些糟心事了。
經過了幾天的休養，秦四妹終於下地了，不過卻見到誰都一副大仇大恨的樣子。卻不敢再像之前那麼囂張跋扈了。劉芸看她那樣子也冷了，這小姑子變不變好都不關她的事情了。
秦四妹的傷好多了，高翠花的臉上也緩和了，見著劉芸他們的時候臉也沒有那麼恨了，不過依然是冷言冷語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劉芸在堂屋裡喊了一聲，高翠花就出來了。「叫魂啊叫！」
劉芸沒理她，直接轉身就去廚房裡端菜了。秦四妹沒有出房間，是高翠花送進屋的。把飯菜端進去不久，高翠花就又出來了。
她剛坐在桌子上，就狠狠的拍了下桌子。然後對著秦老實道：「老實，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把老三媳婦這些壞事給說出來！」
劉芸歎了口氣，這飯也不用吃了，放下碗筷，抬頭一臉平靜的看著高翠花，倒是看看她準備怎麼樣。
高翠花越說越激動，將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擱，氣勢洶洶的指著劉芸，「老三媳婦，我今兒個就要當著全家人的面說清楚。你就不是個好東西，從進門開始就排擠四妹，後來又揣度著梅子也冷著四妹，硬是讓四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學校住著，這有哥哥嫂子就跟沒有一樣。後來又去你們酒店吃個飯，你竟然當著她同學的面給她下臉，讓她現在在學校裡遭人排擠，你是存心想逼死我閨女是不是，昨天就更好了，揣度著你公公打小姑子，你還是人嗎，你個畜生不如的東西，難怪四妹不喜歡你，你就是不要臉的毒婆娘。」
「老婆子！」秦老實怒喝一聲。高翠花嚇得瑟瑟一抖。
秦大周也忙勸道：「媽，二弟妹在家裡來了給咱家帶來多少好啊，昨天的事情本來就是四妹的錯，至於那日在飯店，那也是四妹去找我們大老闆的妹妹的麻煩，人家那是在省城有背景的人，劉芸要是不管，四妹下場只會更慘！」
聽到這話，高翠花又噎住了，動了動嘴，才綠著臉問道：「真的？」難道四妹又騙她了？
「呵呵呵，」劉芸突然冷笑起來。
「媽，不用說了。我自問嫁入秦家後，一直謹守本分，不躲懶，有了手藝也往家裡拿。對公婆我也是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對四妹，我更是一次都沒有主動打罵。爸媽，大哥二哥，你們都是明眼人，今天也來評評理，我到底是哪點做著不好了，讓四妹這麼恨我！讓婆婆這麼埋汰我！」
劉芸這次是實在不想忍著了，這種日子沒法過了，誰也不是生來就是受氣包的。她一個死過一次的人了，比別人更加珍惜自己現在這條命。她比任何人都想要過得舒坦，憑什麼要去受這個氣。經過了這段時間，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和秦四妹是要一輩子死磕的，所以她已經決定以後不和這樣的人來往，也絕不因為她而受氣，如果秦戰國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她情願放棄這段剛剛萌芽的愛情和婚姻。
聽了劉芸的話，一桌子人沉默了，高翠花眼睛瞪著劉芸，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剛剛為著四妹的委屈，也是想罵罵劉芸出氣，但是劉芸這一席話說出來，她又覺得自己沒理兒了。三媳婦說的倒是實話，但是她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不應該讓四妹兒受委屈！
劉芸才不管高翠花在想什麼，她盯著高翠花道：「今天媽好好想想，說個一兩條出來，要是能說出來，戰國要是也同意的話，我就和他辦手續。以後自己過自己的，也不招秦家嫌棄了。要是今兒個找不出一點不好來，以後誰要是再無理取鬧的拿我撒氣，我也不是干受著的，到時候甩了臉罵了誰，對她下了狠手讓她殘了，誰也別怪我心狠。」
劉芸這話算是說狠話了，李梅知道她心裡這是氣急了，擔憂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大嫂，我沒生氣，我就是說我的打算，我這人不是個愛撒潑的人，平時沒還嘴，都還當我軟柿子捏了。平時對四妹，也是看在爸媽的面子上，也顧慮著戰國在外面。這要是外人，我可饒不了她。不過我今兒個可說話了，這要是再來一次，我可不當親戚了，在屋裡該打就打，這外頭該咋罵就咋罵，要是以後她說不著婆家了，你麼也別怨我。」
秦老實長長的歎了口氣，整個人都顯得滄桑了幾分，「老三媳婦，你也別氣，這家裡只要我還在，就沒有人欺負到你頭上的理兒。」
然後對著高翠花吼道道：「要是誰敢把老三的家給毀了，我打斷她的腿，我秦老實說到做到！」
「我又沒說啥。」高翠花小聲嘟嘟囔囔了一句。剛剛聽到劉芸說要辦手續的事情，她就怕了。這個兒媳婦且不說好不好，但是能掙錢啊，現在雖然和四妹有了這些事情，但是以後四妹可是要靠著她的啊。再說自己兒子對他媳婦這個勁兒，要是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問題，還不得和自己拚命啊。
想到這裡，她忍下心裡的氣憤，硬著聲音安慰著劉芸，「老三媳婦，我這也是隨便說兩句，你咋把什麼辦手續的事情也提出來了。這說出去多難聽啊。」
劉芸抿了抿嘴，「難聽總比難受好，媽這意思也就是說我沒有不好的吧？」她可不是這麼容易就揭過去的。
「這……」高翠花真是不想誇她，但是礙於秦老實要殺人一般的眼光，還是咬著牙點頭，「你當然是咱家的好媳婦了。」
「行，那要是以後誰再敢瞎惹事，我動了手還了嘴的，爸媽也公道些，別跟著一起埋汰我這做媳婦的就好。左右我現在也少在家，要是實在還是不喜歡，我不回來就是，過年過節的孝敬也不會少了。不過以後求人的事情到了我那裡就不要開口了，我是絕對不幫的。」劉芸索性一次性把話說清楚了。
高翠花本想著劉芸說不幫忙，這以後四妹可咋辦，剛想反駁見自己男人正瞪著眼睛看著自己，她一個機靈，忙點頭，「就依你說的。」剛說完，她恨不得咬碎一口的牙。
秦老實見高翠花開口了，也鬆了口氣，「好了，吃飯吧，菜要涼了。」
大伙也不敢多說話了，都悶著頭吃飯。
吃飯後，劉芸就和秦老實和高翠花說了自己年前要去秦戰國那邊過年的事情。
兒子不在家，兒媳婦也要走，老兩口心裡也不好受，高翠花雖然不喜歡劉芸，但是也還是希望家裡人多熱鬧的，不過想著這老三媳婦和四妹不能碰頭，一下子又想開了，兩人分開也好，還能陪著自己兒子呢。
秦老實也沒有意見，小兩口想在一起過年這是人之常情。劉芸從兜裡掏出兩百塊錢出來，「爸媽，我不能陪著你們過年，這錢你們拿去買點過年用的東西，也算是我替戰國盡孝心了。」
「你們掙錢也不容易，留著自個兒花吧。」秦老實搖頭拒絕，高翠花倒是伸手接過了，「孩子一片孝心咱接著就是，再說了，他們在城裡可不在乎這個。」說完還對劉芸硬硬的道：「行，你就放心去戰國那邊吧，家裡有你兩個嫂子呢。」
「嗯。」劉芸點點頭，臉上淡淡的。
晚上劉芸就開始收拾東西了，家裡鬧成這樣，她是不想待的，以後只怕回來的也少了。家裡也沒有多少東西，她隨便收拾了兩套衣服，然後把不穿的都包好防潮。明天去了城裡後先回家裡收拾東西，再去做些吃的給秦戰國帶過去。
剛收拾好了東西，正準備躺下，就有人敲房門了，「三弟妹，睡了嗎？我看你燈亮著，還沒睡吧。」
是劉巧慧。
劉芸走過去開了門，果然見劉巧慧一臉笑容的站在門口。她眉頭皺了皺，「二嫂進來吧。」
「哎。」劉巧慧進了門隨手將門掩著，才跟著劉芸一道坐在了床邊。她臉上的笑容過分的熱絡，熱絡的讓劉芸覺得很假。
劉芸邊鋪床，邊道：「二嫂，有什麼事嗎？」
「還真有點事呢，」劉巧慧笑了起來。心裡卻恨極了劉芸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暗自咬了咬牙，要不是娘家人讓自己多和她套套近乎，看能不能佔點便宜，她是絕對不會這樣和劉芸說話的。
見劉芸毫無興趣的樣子，劉巧慧只能自己說了出來，「呵呵，我娘家兄弟聽說咱家這個手藝在城裡賣著好，也想去城裡做這個，看你能不能安排到酒店去當個幹部什麼的，先學習學習。」
原來是這件事情，難怪這幾天態度轉變，也沒有煽風點火。劉芸笑道：「二嫂，說實話，這也是我婆家人，我才把手藝拿出來了，這要是再流出去了，咱家不是都喝西北風嗎，到時候爸媽可就真容不下我了。再說那酒店了，咱家就是個打工的，純粹能得點錢，哪裡還能往裡面塞人？」
「呵呵，我知道你難處，但是到底也是一家人不是？」劉巧慧緊緊的揪著袖子，盡量不讓自己說出刻薄的話來。
劉芸卻不管她這心思，依然帶著三分笑道：「這樣吧，現在家裡爸媽做主，咱問問他們的意見，要是說願意傳出去，咱再說？」
一聽要去找秦老實夫妻，劉巧雲怕了，不說自己公爹了，就說婆婆那個性子，要是知道自己巴拉娘家人，肯定又饒不了自己。想到這裡，她的臉也冷了，嘴裡的話也刻薄了，「就這麼點事情就去問爹媽，這不明擺著害我嗎？」
「二嫂，這要是爸媽不知道，我可真不敢。」
劉巧慧聽到這拒絕的意思，氣的再也憋不下了，站了起來，「哼，活該被小姑子討厭。」
「我也不稀罕她喜歡，倒是二嫂你天天熱臉貼上去了。」
「呸。」劉芸氣的唾了一口，然後轉身出去了，還不忘了重重的帶上門。
劉芸走過去將門鎖上，然後撇了撇嘴，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鋪床、拉燈、睡覺！
這天晚上有人欣喜有人愁。
第二天一大早，劉芸就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準備趕下午的車了。秦大周和高翠花囑咐了一些話，就讓秦大周夫妻送她去鎮上了。
再次回到張柳這邊的家裡，張柳倒是不驚訝了，她是知道姑娘要去女婿那裡過年的。什麼也沒有說，就幫著姑娘張羅東西了。劉成幫忙去買了車票。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飯，當是提前過年了。張柳多喝了幾口，紅著眼囑咐她到了那邊好好的照顧女婿，也不要忘了照顧好自己。劉芸好說歹說的才把張柳給勸好了。
車是第二天早上的車，劉成幫著扛著大包小包的把人送上了車。
再次登上北上的車，劉芸心裡充滿了期待。
她這次已經和秦戰國打了電話的，這次要是他再不去接她，可就得小心了。車子開了兩天，劉芸買的是臥票，睡的好吃得好，除了有些疲憊外，臉色還是很好看的。她一向注重外表形象，在下車前就去洗漱台邊洗臉梳頭髮，又換了一身乾淨整潔的外套，這才好好的等著下車了。
車子近站後還沒有停穩，劉芸就從窗戶裡看到外面站台上的一抹顯眼的橄欖綠了，雖然車子滑了過來，但是從那堅挺的身影來看，她確定就是秦戰國。這下子她的心就更加喜悅了，提著包包就到了門口趕著下車。
「戰國。」
「小芸。」
夫妻兩終於見面，都顯得有些小激動，秦戰國的眼睛亮晶晶的，裡面裝滿的喜悅。他大步走過去提過劉芸手上的行李包，然後一手緊緊的包住劉芸的小手，「辛苦了。」聲音低低沉沉的，但是卻也能聽出其中壓抑著的喜悅。
「嗯，是好累。」劉芸裝著撒嬌。
一聽自己媳婦真的累了，秦戰國也不耽誤了，手掌握得緊緊的，「咱回家去。」
劉芸來的這時間是趕巧的，農曆二十八，有兩天的時間正好準備過年用的東西。
一路上秦戰國為了讓劉芸開心點，就給她講自己在部隊上的生活，雖然都是些小事，劉芸卻聽得津津有味。對於一向在外面就不苟言笑的秦戰國現在這麼體貼的給她解悶，她很是開心，不過在聽秦戰國說後天部隊裡還要搞個春節晚會，而且有些軍嫂們都會上台表演之後，她就不淡定了。
「你不早說，我都沒啥子準備，到時候出醜了怎麼辦？」劉芸有些小著急，她可不想再秦戰國的戰友面前丟份子。
對於秦戰國的知情不報，劉芸狠狠的掐了他的手臂以示懲罰。
手臂上的疼痛就像蚊子叮了一般，秦戰國瞇著眼笑了起來，「沒事，你剛來，他們不會為難你。」
「嗯，也對。」劉芸稍微有些放心了。
這次秦戰國並不是坐的順風車來的，因為快過年了，趙大寶這幾日光忙著採購就累得慌，時間對不上，秦戰國也沒麻煩他，自己去申請了個軍用吉普車出來接人了。
坐在吉普車裡，劉芸感覺還是很稀奇的，畢竟以後這種車型貌似都被淘汰了。
秦戰國邊邊開著車，邊看了一眼劉芸，見劉芸完全一副沒事的樣子，他終於開口了，「家裡沒出什麼事情吧？」
劉芸剛剛收回盯著車把手的視線，看向了秦戰國，眼睛裡帶著玩味，「沒事啊，怎麼你覺得會有事？」
「咳咳。」秦戰國尷尬的咳嗽了一下，然後眼睛直直的盯著前方。
他前幾天收到了一封四妹的來信，信裡把家裡那些糟心事說了個遍，當然罪魁禍首還是自己媳婦。他當然是不相信四妹那些話的，但是也知道自己妹妹肯定又和媳婦起了爭執了。再加上媳婦突然說要來陪他過年，他就感覺事情可能很嚴重，讓自己媳婦連年都不在家過了。剛剛問了一句也是想聽聽媳婦發牢騷，現在看來媳婦不準備說了，他也不好再問。
不過顯然他錯算了，劉芸倒是沒有什麼不想說的，見秦戰國有興趣，她也撿著說了說，不過李梅小產那個倒是瞞住了，大過年的，免得戰國心裡不舒服。
秦戰國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伸過來握了握劉芸的手，「開年就過來吧。」只要媳婦過來了，就沒有那麼多糟心事了。
「看情況。」劉芸沒有直接回答。她就算要離開省城，那也是因為工作和秦戰國，可不能是因為怕自己小姑子。這要是傳出去了，這以後自己還怎麼混啊。
兩人開著車也挺快的，到了營區的時候，正好趕上食堂開飯時間。
秦戰國還了車子，就領著劉芸直接上了軍屬樓了。這次房間裡倒是挺乾淨的，顯然是被特意打掃過了。
劉芸把包放在房間的地上，把家裡的衛生檢查了一遍，然後笑瞇瞇的看著秦戰國，「嗯，很不錯，值得表揚。」
「去吃飯吧。」秦戰國臉紅的偏過頭，就去廚房裡拿碗筷了。
劉芸這次出現在食堂，大伙倒是不稀奇了，有些熟悉的還遠遠的大喊一聲「嫂子。」
兩人打了飯剛坐下，就有不識趣的湊過來了。
李豐笑的嘴角裂開了。一口白牙跟前幾天撲在地上的大雪一樣晃眼。他把碗往秦戰國旁邊的位置一放，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了，直接無視掉旁邊秦戰國的黑臉。
「嫂子，你可來了，你不知道這些日子啊，我們……」
「吃你的飯！」秦戰國突然往他嘴裡塞了一個饅頭。嚴嚴實實的堵住了李豐的嘴巴。
劉芸看著那副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李豐把饅頭咬了一口，吞了下去，才又開始說話，「嫂子，後天咱們就要辦晚會了，你怎麼著也要露一手吧。」
「你嫂子才剛來，不參加了。」秦戰國已經替劉芸回答了。
「喂，我問的是嫂子呢。」李豐才不怕秦戰國，繼續偏著頭問劉芸，「嫂子，你準備節目沒有？」
劉芸見他鍥而不捨，也有些頭疼，「額，戰國之前沒說，我還真沒準備，都有些什麼節目啊？」
提到這個，李豐就興奮了，手上的筷子都直接放在鐵飯盒裡，掰著指頭開始數了，「嗯，有領導講話，還有各營大合唱，幾個愣頭青的武術表演，軍嫂們組織的唱軍歌，工團的歌唱表演，最後壓軸的就是咱工團的舞蹈了。嫂子你是沒看過啊，那些小姑娘那動作，可真好看。上次戰國……」
「咳咳咳……」秦戰國突然猛的咳嗽起來，還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李豐一腳。
李豐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嘴，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個耳光，有些不自在的站了起來，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呵呵呵，嫂子，我那邊還有兄弟，我先過去了哈。」說完就走了。
劉芸也是明白人，這兩人這麼明顯的，她也清楚肯定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
「剛剛李政委準備說什麼來著？」
「沒什麼。」秦戰國的聲音硬邦邦的，「他整天就胡說八道的。」
劉芸瞇了瞇眼，見秦戰國的耳朵紅紅的，眼睛也有些閃爍，她很想告訴秦戰國，他真的不適合撒謊。
吃完飯，劉芸就領著秦戰國回家了。她這次從老家帶了不少滷菜來，還有一些做好了的乾菜。需要早點拿出來晾著。
路上遇到了趙偉和常青一家三口，兩家人打了招呼，常青卻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笑容。
「喲，嫂子可來了，這要是晚點啊……」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旁邊的趙偉猛的一拉，「快走了！」
常青被不情不願的拉走了，嘴裡還嘮叨著，「我還沒有說完呢。」
劉芸看了眼他們的背影，然後才繼續一聲不吭的往屋裡走去。她不是笨蛋，這麼明顯了，她要是不知道秦戰國有情況了，她就真是白活了兩輩子了。
進了屋，她也沒說話，自己去做事。旁邊的秦戰國見劉芸面無表情的樣子，心裡就有些擔心了，自覺的去幫自己媳婦收拾行李，把那些香噴噴的菜拿了出來。聞著菜香，秦戰國覺得這家總算像個家樣子了。
「小芸，這是咱們過年的菜嗎？」
「嗯。」劉芸拿著大盆子把菜放了進去。然後默不作聲的拿到陽台那邊去了。秦戰國忙搶著去拿，「我來吧，這重。」
劉芸也不搶，洗了洗手，又進房間去整理衣服了。秦戰國回到廚房的時候沒看到劉芸的影子，心裡有些慌，忙四處看了看，才在房間裡看到劉芸蹲在衣櫃前掛衣服。
「我來幫你吧。」他蹲下身子開始折衣服，折出來的樣子比劉芸的還齊整。他偷偷的瞄了眼劉芸，見劉芸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心裡有些慌了，「小芸，你怎麼了，怎麼回來後就不說話？」他不喜歡兩人這樣相處，他喜歡親密的，溫暖的氣氛。
劉芸臉上帶了三分笑意，卻是皮笑肉不笑，「我等著你說話啊，我覺得你應該有很多話要對我說吧。」
「沒有。」秦戰國的臉有些沉了，他不喜歡劉芸的這個表情，讓他覺得很陌生。
劉芸這下真是沒心情做事了，放下手裡的衣服，起身坐在床上，冷笑道：「是嗎？李豐沒有說完，常青沒有說完，我心裡還真是挺好奇的。待會我去常青屋裡坐坐，不用我問，她都能添油加醋的給我交代清楚了。」
秦戰國點了臉色更差了，「你別聽人胡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張嘴。」
「所以我選擇相信你。戰國，別把我當傻子，現在別人都知道，就我被瞞在鼓裡，你覺這種感覺好受嗎？」其實就算秦戰國不說，她也能猜到了。要說她上輩子最討厭什麼，那就是小三！上輩子也是相戀結婚，幾年的婚姻沒了愛情也還剩下點親情，可是一個小三的出現就毀了一切。
她閉著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忍住了內心的酸澀，睜開眼睛再次看向秦戰國的時候，眼睛裡已經很平靜了，「說吧。」
秦戰國狠狠握了握拳頭，從地上站了起來，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他的臉色很不好，有著愧疚，也有緊張。「對不起，我不想瞞著你的，只是擔心你會生氣。」
似乎是鼓起了勇氣，他才慢慢開口了。「那天……」
經過秦戰國晦澀的描述，劉芸自己腦補了一下，將整件事情總算是弄清楚了。工團的一枝花趙美看上了營區裡面的黑面將秦戰國，不過顯然秦戰國並不清楚。中秋節那天搞藝演出，工團的再次來了軍區，人家姑娘也是個膽子大的，整天圍著秦戰國打轉，別人就開始傳出些不好的話了。後來演出結束後，人走了，秦戰國這才消停下來。沒想到這次春節匯演，工團提早來區裡訓練，愣是又被纏上了。送吃的、喝的。還給人送了一雙鞋子，那天正好被常青看到了，結果這更難聽的話就傳遍了營區了，說他騙人家姑娘的感情。
原來是被一隻投懷送抱的小丫頭給纏著，這事算啥，看秦戰國和別人這樣的神色，她還以為秦戰國和人家怎麼著了呢，呸呸呸，嚇死了。不過這人天天纏著自己男人，這事情也不能原諒，她冷冷的瞥了一眼秦戰國，就見秦戰國就眼睛一顫，然後低下了頭。
「說看上你了？」劉芸聲音冷冷的。
「……嗯。」聲音沉沉的，細若蚊蠅。
「東西收了沒？」
「絕對沒有！」秦戰國兩手舉著，一手對天發誓的模樣。看見劉芸面無表情的樣子，他立馬又低下頭了。
劉芸見不得他這麼個頹廢樣子，踢了他的小腿，「好好說話，那姑娘漂亮不，你對她什麼想法？」
秦戰國這下子嚇到了，連忙抬起頭來，伸手握住劉芸的手，「小芸你別誤會，我真的沒注意，要是早知道她有這心思，我離她十萬八千里遠。」見劉芸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秦戰國的臉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媳婦，相信我，我對她一點想法都沒有，我，我壓根就不認識她。後來還是傳言多了，我才知道她是誰。」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倒霉。為了這事他被軍區領導處分了，還寫了檢討。
「噗，咳咳咳。」劉芸憋不住了，那姑娘主動纏過來了，秦戰國竟然還不認識她。
見劉芸臉色鬆動了，秦戰國一下子挪到床上去，將人擁住了，「小芸，你要相信我，我就是怕你在意會生氣，所以才不敢告訴你。」
劉芸見他那副擔憂害怕的樣子，心裡還真的心軟的。也對，這個年代對於愛情還很隱晦。姑娘纏著男人這種事情還是很嚴重的，在這種作風嚴謹的軍隊裡，那就是更大發了。這趙美果然心機夠深的，這要是秦戰國沒有結婚，她這麼一動作，秦戰國為了負責人也得和她交往了。
她掙脫秦戰國的懷抱，然後眼睛挑了挑，板著臉道：「後來沒再見面，都躲得遠遠的？」
「嗯。」秦戰國連連點頭，認真的保證道：「我都遠遠的避著了，沒讓她接近過！」
他的臉上很剛硬的輪廊，但是帶著這幾分小心翼翼的時候，讓人看著更加起了憐惜之情，劉芸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麼了，所以她伸手捧住秦戰國的臉，然後把唇印了上去。
哎，誰然自己老公太優秀了，愣是讓人家一枝花給看上了。不過自己也不能鴕鳥啊，看秦戰國這樣子，估計那姑娘還沒死心呢。哼哼，劉芸心裡陰森森的笑了兩聲，敢在自己碗裡搶食，可不要怪自己不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