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九十七章 傷母 文 / 秦笑月
這一身素淡的衣服,髮髻也別無他飾物,自然而然就讓大夫人聯想到守孝。她呆愣的雙眼瞪得老大,心中的怒火像是要透過她孱弱的身子衝出體外。她還沒死呢,杜流芳穿這一身衣裳來到她的病榻前,這不是咒她是什麼?
「母親,您有沒有感覺不舒服?」杜若雪見大夫人醒了,急切切迎了上去。如今二姐已經這樣了,母親可不能再出什麼事情啊!
大夫人像是癡傻般緊緊將杜流芳盯著,這會兒對於杜若雪關切的問話充耳不聞。面對大夫人灼灼逼人的眼神,杜流芳完全沒有瑟縮退卻的意思。反而跟著杜若雪一道湊到大夫人的病榻前,神色淡然地瞧著病榻上瘦作一團的大夫人,又瞧了瞧她手腕處的用白紗布包紮起來的傷口,輕輕道:「二姐平日裡撒潑、痛打下人也就罷了,這次居然對母親都敢動手了,實在可惡得緊。」
一旁的杜偉聽了這話,面色一滯,沒想到,大夫人手腕那道傷竟然是阿溪造成的。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剛才那大夫說這傷口若再切進半分,就會碰到大動脈,到時候只怕大夫人會血流不止而死。原來心中還有幾分對杜雲溪的愧疚,可是如今,他的那份愧疚之心早已被滿滿的怒意所取代。對母親都敢動手,那對他這個父親同樣可以動手;今日是大夫人,保不齊明日就輪到自己了!杜偉的眼中盛著滿滿的怒意,這般大逆不道的女兒,實在是有辱他們杜家的門風!
聽到杜流芳念及阿溪,大夫人下意識去瞧杜偉的反應。只見他那擔憂的神色瞬間轉化為盛怒,大夫人心中一駭,趕忙搶白道:「不是這樣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之後碰到碎瓷,不關阿溪的事。」由於她急於解釋,一股向上的氣流四處亂竄,她捂著嘴,皺起眉頭咳嗽起來。剛開始只是清嗓子一般地咳嗽,可是越到後來,她就咳得越發厲害。杜若雪神色焦急,不斷地拿手拍打大夫人的後背,替她順氣。
杜流芳也順勢坐到床榻邊沿,伸出雙手替大夫人順氣。只是她出手可不是白出的,手拍在大夫人背上,長長的指甲卻透過單薄的衣衫,戳這大夫人背上的皮肉。雙手也暗中使力,拍得大夫人越發咳嗽得上氣不接下氣。
大夫人一邊將身子前傾想要避開杜流芳的折騰,一邊側過頭來,看杜流芳的臉色。偏生杜流芳的臉色平淡得猶如白開水,上面還帶著點兒淡淡的憂傷。從這張臉上,她完全找不出陰狠和惡毒來。背上的疼痛令大夫人狠狠打了個哆嗦,想要說話,咳嗽聲卻是不斷,最後只好捏了帕子擺手,示意她們兩人不要再拍了。
杜若雪瞧了瞧母親額頭的冷汗,再瞧了瞧一旁乖乖替母親順氣的杜流芳,冷冷道:「三姐,母親讓你停手。」看著杜流芳一臉真誠的模樣,杜若雪心頭氣不打一處來,如若不是杜流芳,二姐何至於成了沒人要的殘廢?今日延遠侯府的人上門退親,經此一事,京中哪兒會有人肯娶二姐?母親又何至於連連病倒,如今弄得精神不濟、形銷骨立?杜若雪越想越氣憤,她真的很想在父親面前揭開這杜流芳的真面目。但是早有母親囑咐,不可輕舉妄動。她悶悶不樂,卻也只好將湧上喉頭的話盡數吞回肚中。
杜偉見杜若雪沒好聲氣地跟杜流芳說話,面色一沉,亦沒有好聲氣地斥責杜若雪,「怎麼說話的,阿芳是你三姐,怎就這般不知規矩?」
杜若雪的性子,杜流芳是知道的,她也是扶不上檯面的閨中女子。本來她心中就憋著一股火,如今又經父親這一罵,只怕那火已在她心中熊熊燃燒,片刻便會噴薄而出。
杜若雪心頭本就不快,經過父親這般一罵,越發覺得憋屈。瞪了瞪一旁冷眼旁觀的杜流芳,心中越發憤恨,這一刻,積壓在心頭的火氣再也消停,杜若雪嬌俏的臉蛋兒上溢出的全是不滿和憤恨,一雙杏眼瞪大,噴出火一樣的光。大夫人見她這樣的臉色,知道要出事兒了,也不顧自己的咳嗽,欲伸手拉下她。
但杜若雪知曉母親心頭的想法,先一步避開了她伸過來的雙手,手指著杜流芳,氣咻咻地說道:「父親,這些日子府上之所以出這麼多亂子,都是因為她!二姐會變成這個模樣,也全是杜流芳一手策劃的!如若不是因為杜流芳,母親又何至於變成現在這病歪歪的模樣!父親,杜流芳實在是太狡詐了,這些事情都是她捅出來的,父親可不要被她的表面所蒙蔽了啊……」
杜若雪越說越帶勁兒,完全忽略了杜偉的面色表情。杜流芳暗自一嗤,看著父親臉上越發不耐的神色,雙眸變得越發通紅,杜若雪怕是要倒霉了。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在屋中憑空而起。
杜若雪的聲音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她的雙眼盛著滿滿的疑惑和不解,伸出的手不由自主拂上了自己這時早已紅彤的臉頰。臉上那股火辣辣的疼由指腹傳遍週身,她渾身打著戰慄,雙目炯炯瞧著那旁盛著滔天怒火卻又藏著一絲愧疚的父親,心中莫名一抖。原先眼中盛著的疑惑不解轉化為了震驚和不信。父親從來沒有打過她,雖不至於像杜流芳那般受寵,但是父親對她也從來沒有落過重話。她今日不過是實話實說,得來的卻是父親的一個響亮的巴掌聲!
杜若雪就那樣直直地望著杜偉,眼中的震驚和不信漸漸轉換為受傷和痛心。心間鼻子發酸,眼圈裡淚水跟著打轉,唰地一下,雙淚並垂,順著下巴滑到了脖子。
大夫人見狀,再也顧不上自己的咳嗽,伸手將杜若雪攔進懷中,用手中的羅帕胡亂抹著杜若雪臉上的淚痕。「阿雪,別胡說,還不給你三姐道歉!」大夫人眼波又是一黯,阿雪怎就這麼不聽話,現在他們手上沒有證據,說這樣的話,只會讓老爺以為他們是別有心計,阿雪這樣的性子,什麼時候才會長大啊,大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母親,你明明知道的,我沒有胡說!這些事情,明明就是杜流芳一手操控的,如若不是她,我們家會鬧得這樣雞犬不寧麼?」杜若雪越想越氣,憑什麼人人都向著杜流芳,父親倒也罷了,可是母親為什麼也向著這個賤人,真是氣死她了。
杜偉見她還不消停,仍舊這樣肆意編排這阿芳,心中消退的怒火聚在胸口,「阿雪,阿芳是你姐姐,還有沒有規矩,連名帶姓叫人?!夫人,你是怎麼教養孩子的!」杜偉無奈地搖了搖頭,大的是這樣,小的也是這樣,沒有一個讓他省心的。
大夫人見杜偉斥責阿雪竟然怪到她了頭上,心間頓時變得惶恐起來,強忍住胸口的發悶,道「老爺,阿雪不是故意的,阿雪還小,妾以後會好好管教她的。還請老爺保重自己,莫要再跟她生氣了。」
「還小,阿芳跟阿雪是一般年紀,但是阿芳有這樣在長輩面前說妹妹的是非?」杜偉冷冷一哼,但見大夫人臉色枯白,額頭的皺紋又隱約添了幾絲。見她思慮甚重,人還在大病之中。心尖一時被什麼刺痛,停下指責的話語來,輕歎一聲,「罷了罷了,夫人你就好好養病,這幾日莫再東想西想,阿溪那邊,我自會找人看著;至於阿雪,這半個月就留在祥瑞院照顧你。」說罷,便不回頭地朝屋外行去。
杜流芳隨著杜偉退出屋外,一旁的若水和五月趕忙迎了上來,「小姐,大夫人如何了?」
杜流芳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醒了,五妹在照顧她。」她緩緩走下石階,望著父親闊步離去的背影,看著他消失在綠蔭之中。「走吧。」父親兩鬢的白髮似乎更多了,這些日子,不僅大夫人會為杜雲溪殫心竭慮,父親也是一樣。她在傷害大夫人的同時,也同樣傷害著父親。她心中一沉,頗有些不好受。
祥瑞院寢屋內,大夫人已經止住了咳嗽聲,原本煞白的臉因為猛咳變得通紅,一雙利眸卻越顯深沉起來。她瞧了瞧一旁低垂著頭,一副做錯事模樣的小女兒,不免冷聲道:「現在知道後悔了,沒有證據,你這樣只是讓你父親越發討厭咱們母女,認為咱們是故,意陷害杜流芳,你明不明白?」大夫人一臉追悔,阿雪這樣的性子,實在不該跟她說這些事情。
杜若雪嘟起了嘴,一臉不高興,「女兒也只是看不慣杜流芳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真是太可恨了!母親,您趕快想個辦法,將她給……」她朝大夫人比了個抹脖子歪眼睛的手勢,這才繼續說道:「不然的話,父親的心會一直偏向她那邊的!」一想起剛才父親那一個響亮的巴掌,杜若雪心如刀割。父親也實在太可惡了,被杜流芳蒙蔽不說,還這樣對她,實在令她太心寒了。
大夫人輕輕一歎,眼中蓄積的全是憂慮和神傷,臉上卻帶著幾許怨毒和陰霾。「母親何嘗想被這個乳臭未乾的賤人爬在頭上來,可是這丫頭實在邪門得很,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阿雪,你不要輕舉妄動。母親一定會想到辦法懲治她,親自送她下地獄!」大夫人目光定定落在窗柩上一隻飛鳥上,一張老臉刻薄盡顯。怨毒的眼神令那鳥兒都無端感到一陣戰慄,拍了拍翅膀,急哄哄飛走。
杜若雪一臉憤憤然,銀牙緊咬,雙手也攥得緊緊的,杏眼水眸中流轉出濃郁的狠毒,附和著大夫人嚷道:「對,送她下地獄!」她的嘴角扯出了一抹極為陰森古怪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