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八十六章 毀容 文 / 秦笑月
那被杜偉吼得兩個婆子終於在此刻緩過神來,面面相覷,這荒山野嶺,哪裡會有什麼大夫?況且這天兒都沒亮,他們上哪兒去找大夫啊?正是思量間,只見一個半老的尼姑上前一步,毛遂自薦,「施主如若不介意,就讓貧尼試試看吧。阿彌陀佛。」瞧了瞧地上那張毫無生機的臉,老師太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語。
這荒山野嶺,杜偉也不好挑三揀四,只好將杜雲溪交給了她。安采辰見事情鬧得這樣大,也不好再袖手旁觀,便令兩個侍衛將暈死過去的杜雲溪抬到床上去。那自告奮勇的尼姑坐到床榻邊沿,替杜雲溪把脈。另兩個小尼姑端了水盆過來,為杜雲溪擦洗額頭的血跡。
杜流芳也站到床跟前來,冒頭瞧了瞧床榻上臉色蒼白的女子。大夫人見她到了跟前,狠狠瞪了她一眼,杜流芳想如果眼神可以殺人,估計她早就被大夫人殺了一百次以上了。杜流芳大大方方迎了上去,面上無喜無憂。
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兒,大夫人簡直想衝上去狠狠咬傷杜流芳幾口,以洩心頭之恨。但是在這眾目之下,她冒然出手,最後討不到好的絕對是她。大夫人只是憋著滿腔的怨恨別過頭去,又懷著滿腔的心疼望著床上那毫無知覺的女子。
不多時,那把脈的師太已經縮回了手,大夫人有些迫不及待,趕緊問道:「師太,阿溪她傷勢要不要緊?」大夫人的眼落在了杜雲溪額頭上那道大拇指長的傷痕上,眼裡閃過一絲隱憂,雲溪她會不會毀容?
師太朝大夫人行了一禮,這才不急不緩地說道:「施主不必憂心,這位施主傷勢只是傷及額頭,並無大礙。只是這額頭的傷痕較長,怕是好了,也會留下一道淺淺的疤痕。」
大夫人本見這師太情緒穩定,面色淡然,還以為阿溪沒有被毀容。但是這樣聽來,阿溪真的被毀容了?她哪裡曉得出家人四大皆空,這皮囊對他們來說早已跟身外之物一般。毀不毀容又有什麼差別之處?大夫人從頭涼到腳,喃喃道:「怎麼會這樣……」阿溪是最在乎外貌的,如果被她知道她的容貌被毀,會不會瘋掉?
杜偉一張臉拉得老長,心中自責之意越發深重。如若剛才他拉住了雲溪,哪裡會出這樣的亂子?他沉吟了半響,這才低聲說道:「好了,折騰了這麼久,大家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記住,你們佛門之人,本該修生養性,如若哪個嚼舌根子,將此事傳了出去,老夫一定竭盡全力,令你們這水月庵化為灰燼。」杜偉眼裡漸漸漫過一絲狠意,雙目陰鷲發沉,駭得幾個膽小的尼姑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不知何時起,本一副儒雅沉穩的性子卻變得越發暴躁易怒。最近府上的多災多難,令他的雙眉實在舒展不開。
「施主放心,我等本已出家,自然不理紅塵之事。貧尼會管好眾弟子,絕不會給施主添麻煩的。」一個更老的師太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雙手合十朝眾人鞠了一躬,徐徐說道。杜流芳認得此人,便是這水月庵裡的主持師太。
見主持師太都發話了,杜偉自然不敢再多為難這群尼姑,作偮還禮。「主持師太多禮了。師太德高望重,說的話自然是一言九鼎。是老夫失態了。」
主持師太微微頷首,領了眾弟子出了屋子,安采辰上前安慰了幾句,「杜大人、杜夫人,不必憂心。在下這裡有一瓶金風玉露膏,是百餘種花草錘煉而成。與杜二小姐擦上。這是專門去疤的,想來不會留下什麼傷痕。」並非他好心,只是這杜雲溪既然要嫁給他做妾了,他總不希望娶一個臉上有傷的女子吧?
「真的?」大夫人很快將安采辰手中的那瓶碧玉瓶子奪了過來,殷殷問道。
安采辰稍稍皺了皺眉頭,若有似無地點了下頭。
但就是安采辰這樣一個微小的動作,令大夫人原先止住的淚水又一次決堤,一雙丹鳳眼早已變紅通紅,眼皮又紅又腫。「阿溪有救了,阿溪有救了……」大夫人安靜不下來,叫的一聲比一聲高,聲聲含著欣喜。
「那在下先回去休息了,杜大人杜夫人若有什麼事兒,只消告訴在下一聲便好。」說了一番客套話,安采辰這才退出屋去。
杜流芳走到杜偉身旁,見父親這些日子鬢角又添了不少白髮,她心頭一沉,想來近日這些事情是將父親刺激到了。柔柔出聲安慰著,「父親,這天色就快亮了。您先回去歇息一會兒吧,這裡有我呢,女兒會好好照顧二姐的。」
杜偉本是被杜雲溪氣得半噎氣的心,在杜流芳這樣的安慰之下,總算是回絡了一些。他穩了穩心神,遂擺了擺手,「罷了,阿芳,就拜託你了。」二女兒雖然不爭氣,但是這個三女兒如今變得這般懂事乖巧,也算是安慰了。
杜偉出門之後,屋子裡剩下大夫人跟杜流芳大眼瞪小眼。大夫人見四下無人,屋中也淨是自己的心腹,這一刻,好似她壓在心頭的憋屈總算可是釋放出來了。「杜流芳,阿溪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都是你給害的。如今還在這裡假惺惺照顧!你不要得意,我一定會將你拉下來,讓你死得更慘!」大夫人幾乎是咬牙切齒,眼神森森地盯著杜流芳,恨不得撲上去咬上杜流芳幾口才好。
大夫人越氣杜流芳就越覺得高興,她淡淡一笑,「母親這是在說什麼,莫非母親手上有甚證據證明不成。如若沒有,還在這裡大呼小叫,也不怕將父親吵醒,拿你興師問罪?」
大夫人氣得牙癢癢,「你除了拿老爺當擋箭牌,你還會什麼!」不得不說,杜流芳很是聰明,而且又有個寵她愛她的父親,要想將她扳倒,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可是,經過這件事之後,她一定會不遺餘力不計代價將這個禍害除掉。現在是阿溪,以後呢?她絕不會讓自己的兩個女兒都毀在她的手上!
「母親說笑了,父親只是站在理字上。流芳勸母親還是早些歇息去吧,免得明天頂著兩隻熊貓眼,父親只怕見了就煩。」杜流芳嗤嗤一笑。
大夫人心中暗自一驚,老爺如今本就不愛進她的院子了,若她還不好好保養,只怕老爺會離她越來越遠。現在上了年紀比不上年輕的時候,熬一熬也沒事兒。況且她這還是帶病的身子。若是自己不好好保養自己,日後就越發得不到老爺的關懷了。大夫人心中一慌,但是看著床榻上躺著的杜雲溪,心中又有些割捨不下。誰知道她走之後,杜流芳會怎樣對付女兒?
這時,大夫人身旁的貼身婆子安慰道:「夫人,不怕三小姐耍什麼花招,老奴守在這裡,量三小姐也耍不出什麼花招來。」跟在大夫人身邊久了,張媽自然能夠揣測到大夫人的心思。
張媽是跟在自己身邊好多年的老媽子了,放在這裡守著雲溪一定不會出事。遂點了點頭,囑咐了幾句,然後便步出步子,臨走時,還不忘朝杜流芳扔來一記極具殺傷力的眼神。
杜流芳坦然迎了上去,大夫人以為她這樣的眼神就能讓她退縮,真是笑話。
見討不到好,大夫人只好氣呼呼跺著腳朝屋外行去。
杜流芳坐在一處靠窗的木椅上,輕巧捉起桌上一隻茶杯,慢慢往唇邊送。張媽則坐在床沿邊守在杜雲溪的身旁,時不時朝杜流芳投來關注的一眼,好似生怕杜流芳衝過去傷害杜雲溪一般。杜流芳慢悠悠呷了一口茶。緩緩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朝張媽所在的位置走去。
張媽感覺到杜流芳一點兒一點兒向自己靠近,心頭很是緊張。這死丫頭邪門得很,夫人屢屢陷害於她,三小姐都能化險為夷。相反還能藉機朝大夫人跟二小姐發難,一想起這些事情,張媽越發覺得邪門,一股發毛的感覺從後背竄到了頭頂。「三小姐……」如今,她一步一步朝她靠近,又是想做甚?
杜流芳聽著張媽不自覺發顫的聲音,輕輕笑了笑,「張媽不必害怕,流芳只是找張媽敘舊而已。」她的聲音清脆好聽,令人覺得她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嬌娃。
張媽卻只覺得毛骨悚然,她知道,杜流芳決計不會如此簡單地跟她敘舊聊天。「三小姐想聊什麼?」張媽的身子不由得往後縮了一截。但轉念一想,這屋中並無他人,她一個婆子何必怕十三歲的小女娃,這樣一想,心頭總算是有一點兒底了。
可是杜流芳接下來的話,卻讓張媽駭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張媽,你可否還記得當初大夫人安插到流芳哥哥身邊的那個婉兒?」杜流芳仍舊瞇瞇笑著,明明是一個小女娃那種天真無邪的笑容,卻令張媽感到了無聲的害怕。「據說最後是在後山找到了一堆白骨,根據殘留的衣服辨認,好像是她。」
張媽被嚇得渾身一緊,她自然曉得那個婉兒最後是身葬豺狼虎豹之腹。當初大夫人派人將她找回時便是這樣一堆白骨了。張媽不知道杜流芳要做甚,但是她的眼神口氣卻讓她感覺到了徹頭徹尾的害怕。「老奴……老奴不知道三小姐在說什麼。」但不管杜流芳說什麼,她死咬著不放,讓她對牛彈琴,看她能耐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