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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章 【藍珀】 文 / 白桃漣昔

    下個週末的時候,佐濱再次找到艾蓓夏幫她輔導,當看見她的設計稿依舊空白如初時,不免有些擔憂:「兩三個禮拜已經過去了,你現在還是毫無頭緒嗎?」

    艾蓓夏也知道時間有些來不及,但沒有完美的想法讓她如何下筆?

    開口的時候還是保持樂觀的態度:「也不算毫無頭緒,現在有了初步的想法。這次的主打我打算為目門夏設計一款手錶,一方面這是我本來就向他承諾過的,如果他看到成品一定會很高興。

    「另一方面是你一直在說,設計師優秀的作品中往往摻雜著自己最真實的情感,我想來想去,我生活裡最強烈的情感就是對目門夏的。」

    佐濱才後知後覺地瞥見艾蓓夏無名指上的鑽戒,一時間大致猜到事態的進展,開口的時候,語氣有些難以捉摸:「那你現在對目門夏究竟是什麼感情,還是會對他感到心動不已嗎?」

    「自然是仇恨,我可沒有被他的甜蜜攻勢沖昏頭腦。」她蹙著眉頭,因為佐濱的問題,意外地變得有些惱火,「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在懷疑我復仇的決心已經不夠強烈了嗎?」

    他雲淡風輕地聳聳肩,示意讓她冷靜下來:「我沒什麼別的意思,是你剛剛在說,要將你對目門夏的情感轉移到這次的作品中,我不過在問,到底是什麼感情罷了。」

    艾蓓夏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佐濱只不過是例行公事地詢問,她卻誤以為他話中有話。

    確實只有當她認清自己對目門夏的真實感情,才能設計出優秀的作品,只不過……她也說不清自己對他究竟是什麼感情。

    真的像自己堂堂正正回答的那般,只有滿腔的恨意嗎?

    她的心裡很害怕佐濱說的是真的,她依舊還難忘舊情。畢竟愛與恨不過就是一念之間、一線之差,她因愛生恨,曾經愛得有太深,如今就恨得有多深。只是……恨會重新萌生從前的愛意嗎?

    她有些想不清答案,跟他接觸的時間越久,就越發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對自己這般溫情的他,七年前怎麼會痛下殺手?

    按常理來說,一個殺人兇手有可能會愛上自己曾經極力想要抹滅的人嗎?

    還是說從前的事……另有隱情?

    這個可怕而大膽的念頭一閃而過,很快被她否定。他喜歡上自己,是因為她主動耍手段,他沒有防備地掉進她精心設計的棋局中。沒錯,這一切都是自己爭取來的,她怎麼混淆了呢。他是蓄意謀殺自己的殺人兇手,這一點必須、毋庸置疑。

    ****

    艾蓓夏走進一家peerless的專賣店,看見擺放在櫥櫃顯眼位置的手錶,不知不覺地被吸引過去,站在幾步以外的地方,隔著透明的玻璃細細地觀察。

    看了不知道多少遍,還是不知疲倦地看著。

    表盤內裡是淡淡的月白色,因而整個手錶一眼望去晶瑩剔透、很是乾淨。外圈別緻地鑲嵌著一整圈珍貴的多米尼加藍珀,似藍非藍,帶著點夢幻的紫色。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流光溢彩。表帶是由銀色的細鏈構成,中間串連玲瓏小巧的奧地利藍水晶。

    整款手錶就如夏日大海給人的感覺一般,悠遠又沉靜。深吸一口氣,似有涼爽的海風輕拂過臉頰,挽起少女的長髮,空氣裡裹著海水鹹鹹的味道。閉上眼,看見一望無際的蔚藍色大海,海浪兀自蹁躚著優美的舞姿,潮漲又潮落……

    就是這樣一幅簡單的作品,沒有繁複圖案的疊加,簡單的設計中卻洋溢著滿滿的浪漫主義情調。乾淨無暇,這是外界對它的評價,艾蓓夏卻突然看出這只表中蘊含的憂傷。

    這款手錶是父親為母親設計的,母親本人也提供了一部分的靈感,在原先的設計稿中,表帶本來是更為簡潔的陶瓷外觀,母親卻覺得不妥,故而提出了加入藍水晶的想法。

    在最終的成稿中,奧地利藍水晶與表盤外圈的多米尼加藍珀相映成趣,使得整幅作品更增添幾分夢幻色彩。作品也因此被設計界當作藍本及優秀案例,反覆地受到讚譽。

    艾蓓夏曾經以為他們倆能從地老走到天荒,以為是情比金堅的象徵。回過頭想來,在設計這幅作品的時候,他們倆之間的感情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邊緣。時過境遷之後才參悟,原來再真摯的感情還是會有淡化的那一天,誰也不能注定會跟誰到永遠。

    她突然看出這只表中蘊含的憂傷,明白過來是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是父親用來祭奠懷念逝去的情感的。

    離婚的最後是永無止境的爭吵,為了爭奪女兒們的撫養權而魚死網破,諷刺的是他們曾經是最相親密的愛人。離婚以後,父親帶著她來到遙遠的布達佩斯,從此與母親斷了聯繫。

    當目門夏出現,要買下這幅設計圖的時候,他們已經離婚三年。無論目門夏拋出多麼誘人的條件,父親都拒絕了販賣的請求,這幅設計圖已經是他與母親最後的聯繫,他不想它被奪走。

    不是對母親有留戀,而是曾經愛得深刻,即使感情已經破裂,他還是珍視曾經的這份一往情深。

    艾蓓夏當時太年輕,什麼事都看不透,這麼多年後才幡然醒悟,看透父親當時的良苦用心,眼眶裡不免有些濕潤。他多麼傻啊,既然如此珍視,為什麼還要撒手人寰,不自己與目氏集團抗爭呢?

    到法庭上去辯駁,說是女兒受了別人的騙,說是目門夏居心叵測,說是他並不情願販賣的……或許他選擇反抗這條路,現在就不會落入目氏的手中。

    她用手微拭眼角的淚水。

    />——那些父親沒有做的反抗,現在該由她來完成。

    艾蓓夏出神之際,一位女店員走到她的身邊,她已經躲在暗處觀察了這個客人許久,發現她看了半天也沒有要買的意思,此刻神情很是不耐煩:「這款表可是我們店內的招牌,不過價格嘛也是相應地高,你看到外面這一圈藍紫色的珠子了沒,那可是珍貴的多米尼加藍珀,是所有琥珀種類中最貴的品種。」

    看見店員臭著臉,潛台詞就是在說——「這東西你可買不起,還是快點閃人吧,別擋著我做生意」。艾蓓夏沒準備理睬對方,淺淺地說一句:「我再看一會兒。」

    店員見她沒懂自己的意思,正準備奚落對方一番,突然注意到大門被人打開,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高挑男子氣宇軒昂地走了進來,她趕緊端端正正地站好。

    昨天聽說目總這幾天可能會來店裡巡視,果然是來了。

    看見儀表非凡的目門夏往自己的方向走來,她正準備恭敬地問好,注意到對方已經繞過自己,逕直走到那個客人身邊,牽起她的手,好奇地問道:「看什麼呢?」

    艾蓓夏有些意外:「你怎麼在這兒?」

    目門夏淡淡挑眉:「這邊是peerless市內最大的專賣店,我自然是例行來巡視一番,問問業績情況,怎想到遠遠在店外,就注意到了你。」

    「設計的事情一直沒什麼靈感,就想出來轉轉,說不定靈感就這麼來了呢。」她笑笑,解釋道。

    他注意到她的黑眼圈有點深,不由有些心疼:「我知道你是為了討老爺子歡心,但主打產品的事情也別壓力太大,累壞身體就得不償失了。」

    說話的時候才注意到她是在看櫥窗裡的,表情有些僵了,腦海裡不由想起幾個月前,他們在電梯口的激烈爭執,心裡深知這是他們之間不能提的雷區。

    眉頭不自主地蹙起時,心裡倒做了一個大膽而反常的決定,揚手將一米之外滿臉震驚的店員招來:「把這個貨架的商品全撤了吧。」

    店員更加震驚了:「但這可是哎,常年的銷量冠軍……」

    他頷首,語氣毋庸置疑:「我知道、撤光。」

    這次換艾蓓夏吃驚了:「為什麼?」

    他從來沒有好好地處理過他們以前殘留的問題,認為時間自能撫平一切,但他突然發現事實並不是如此。有些問題一直留在那裡,反而會沉澱得更深,成為日後的定時炸彈。

    他沒有選擇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市場部總監:「從今往後將從所有的專賣店撤架,不再上市。」隨後便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

    店員總算知道目總這不是在開玩笑了,誠惶誠恐地看著眼色,開始收起架子上所有的手錶。又看見他們兩人很快雙雙走出旗艦店,她才鬆了一口氣,八卦兮兮地湊過身,問另一個店員道:「你猜他們倆是什麼關係?」

    正腦補著地下情人的橋段,聽見另一個店員坦然道:「哎……你沒注意到那個女生手上戴著鴿子蛋鑽石嘛。」

    她更加吃驚了,難道是未……未婚妻?!那她剛是得罪了目家大少爺的未婚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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