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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章 鹿山(07) 文 / 明開夜合

    此時此刻陳一鳴的別墅裡,許棠被緊緊綁在床上,動彈不得。感冒加上孕吐,讓她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窩深深凹陷下去,眼週一圈的烏青。

    窗外天色陰沉,暮色大幕似地緩緩籠罩,許棠即便不清楚確切時間,也知道此刻已漸漸接近晚上六點。想到此節,她不由掙了掙捆在手上的繩子。繩子勒得她手腕生疼,越掙扎反而扣得越緊。

    如果不能順利逃出,得之不易的證據就要拱手讓給陳一鳴。她等了這麼多年,周險等了這麼多年,方舉也等了這麼多年……一陣濕意逼上眼眶,許棠狠狠抽了抽了鼻子。

    正在絕望之中,房門忽「匡」地一聲被推開。

    許棠猛地扭頭朝門口看去,卻是唐虹。

    唐虹將門反鎖上,飛快幾步上前,也不說話,埋頭開始解綁在許棠手臂上的繩子。

    「唐姐……」許棠震驚,「你放了我怎麼跟陳一鳴交代?」

    唐虹緊鎖著眉,「你關心你自己吧,他老婆馬上就來了,要被她逮住,你吃不了兜著走。陳先生也是缺德,這時候不趕緊把你藏起來,還把你綁在這兒……」她朝著地下看了一眼,「我早上才拖的地,誰往地上澆這麼多水?」

    許棠眼眶頓時濕潤,吸了吸鼻子,卻是撲哧一聲笑出來,她看著唐姐,心中不免覺得歉疚,她騙了唐虹,唐虹卻敢在這種緊要關頭來救她。

    唐虹很快將繩子解開,拉著許棠朝外走,邊走邊輕聲說:「送菜的車就停在後門,你坐這車出去。我都跟師傅講好了,你直接告訴他你要去哪兒就行。」

    許棠一邊點頭,一邊跟著唐虹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保安一般都守在門口,沒有陳一鳴的命令,不會隨便進來。許棠跟著唐虹,順利穿過一樓的客廳到了後門處。唐虹將後門打開,便看見不遠處停著一輛摩托三輪車,一個男人穿著件軍綠色的大棉襖,皮氈帽和灰色圍巾遮住了大半邊臉,正埋著頭抽煙。

    唐虹朝著門口看了一眼,門外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她拉著許棠超三輪車走去,「趙師傅,這姑娘就拜託你了。」

    男人微微點了點頭,沒說話。

    許棠正要爬上三路車的車斗,剛邁出一隻腿,又收了回來,「唐姐,能不能借用你的手機,我……我想給我家人報個平安。」

    唐虹點頭,掏出手機遞給許棠。

    許棠接過,手指不由微微顫抖起來,她兩手攥著手機,撥下周險的號碼……

    ——

    許楊躊躇片刻,咬了咬牙,最終還是依言走去副駕駛,將光盤拿了出來。他極為不甘,捏著盒子緩緩走到周險身材,朝周險看去。

    周險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許楊又朝陳一鳴看去,後者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許楊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最終緩緩伸出手,將盒子遞向陳一鳴……

    正在此刻,周險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一瞬打破了方才極為詭異的寂靜。許楊下意識收回手,將光盤緊緊攥住,扭頭看向周險。

    周險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號碼,手指輕輕一滑,接通了電話。

    「周……周險……」

    聲音傳來的瞬間,周險身體電擊似的微微一震,他手指不由收了幾分,將聽筒貼近耳畔,呼吸瞬間放緩,「許海棠。」

    陳一鳴驚詫的目光隔著鏡片掃了過來。

    「周險,我安全了,東西別交給陳一鳴。」許棠聲音微微顫抖,隔著聽筒傳過來,幾分微微的失真。然而他確定這就是許棠,此刻似乎近在咫尺的許棠。

    周險手指又收攏幾分,聲音裡含著幾分克制不住的激動,「好。」

    「等我到了方便的地方,我再給你打電話……我,我等你來接……」

    話沒說完,那邊忽然一靜,隨即傳來一聲尖叫,周險立即抬高聲音,「許海棠?」

    無人應答。

    「許海棠?!」

    靜了一瞬,一個沙啞譏誚的聲音響起來,「轉告陳一鳴,婦人之仁注定成不了大事。他看不住的人質,我暫時替他看管了。」

    周險手指攥緊,「你是誰?」

    那端笑了一聲,「我姓鄭。」說完便掛了電話。

    許楊立即迎上來,「險哥,怎麼了?」

    周險手臂緩緩垂下來,目光在陳一鳴臉上停了一瞬,隨即移開,投向遠處別墅所在的方向,聲音沉冷,「鄭叔把人帶走了。」

    許楊還未來得及消化這個消息,周險已一拂袖走向駕駛座,皮鞋踩在濕漉漉的水泥地上,步履沉重。許楊怔愣了一瞬,立即跟上前去。

    許楊拉上門的瞬間,周險發動車子,倒退數米,一打方向盤,越過陳一鳴的車,飛快朝別墅方向駛去。

    驍哥的車隊緊隨其後。

    陳一鳴在原地站了片刻,替孔玉言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孔玉言冷冷盯著陳一鳴的臉,後者不為所動。僵持了數秒,孔玉言最終一彎腰坐了上去。

    車行到一半,忽見別墅上方升起巨柱似的濃煙,火舌瘋狂舔.舐著窗欞,紅色的火光朝外擴散,照亮了昏沉的天空,如同灰色幕布上潑開的一朵紅花。

    幾十人看著前方起火的別墅,一時頓覺聳動。

    十多分鐘後,周險趕到了熊熊燃燒的別墅。別墅的保安正站在數米外的林道上,手足無措地看著越演越烈的火勢。周險跳下車上前揪住一人的衣領,「從別墅裡出來的人去哪兒了?」

    「沒,沒有人從別墅裡出來……」

    周險將他鬆開,繞過別墅,飛快跑去後方。許楊氣喘吁吁地跟上先去,在周險身邊停了下來,他順著周險的目光看過去,看見雪地上三行車轍,向遠處的林間小道延伸而去。

    周險沿著車轍往前跑了一千米,看到了被棄置的三輪摩托車。摩托車前方是六行腳步,腳步消失的的地方是一片暫時清掃出來的乾淨平整的空地。周險將目光投向不遠處昏暗的天空,一個閃爍的光點,在暮色中越來越遠。

    許楊站在周險身側,看著漸漸消失的直升機,一時心死如灰。

    寒風吹動山林,林間響起葉上積雪落下的聲音。

    兩人靜靜站了許久,周險從衣袋裡掏出一支煙點燃,猩紅的火光在指間明明滅滅,周險聲音冷寂:「走吧。」

    許楊不說話,低頭跟在周險身後,深一腳淺一腳。

    周險和許楊折返的時候,消防隊已經趕到了,高壓水槍正對著別墅猛衝。周險緩緩走到筆直站立的陳一鳴身後,瞇眼看著水霧中騰起的濃煙,冷聲開口:「許海棠回不來,我就殺了你給她陪葬。」

    驍哥走上前來,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叼在嘴裡,輕輕咬了咬濾嘴,卻沒點燃,「輕敵了。」

    周險沒說話。

    「不過光盤還在你手裡,還有機會。老鄭截了人質,無非也是想要你手裡的證據。」

    周險掀了掀眼皮,「他綁架的人,沒有安全回來的先例。」

    驍哥不吭聲了。

    過了一會兒,周險開口問陳一鳴,「鄭叔帶走了兩個人,還有一個是誰?」

    「唐虹,一個保姆。」

    驍哥動作一頓,將嘴裡的煙吐出來,「叫什麼?」

    陳一鳴看了驍哥一眼,「唐虹。」

    「哪個『hong』?」

    「彩虹的『虹』。」

    「多大歲數?」

    陳一鳴頓了一瞬,雖覺奇怪,仍是耐心回答,「三十七。」

    驍哥臉色古怪,從口袋裡掏出個錢夾,手指幾分哆嗦地打開,遞到陳一鳴面前,「是不是這個人?」

    陳一鳴朝著錢夾裡的照片看了一眼,約莫十七八歲的姑娘,穿著件鵝黃色的高領毛衣,鵝蛋似的白淨臉盤,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披在身後的頭髮烏黑油亮。

    陳一鳴點了點頭。

    驍哥雙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過了許久,他將錢夾「啪」一聲合上,「這回不搗了老鄭的老巢,把人全須全發地救出來,我名字倒過來寫!」

    作者有話要說:……一種小海棠永遠救不回來的感覺o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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