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渡河(13) 文 / 明開夜合
鹿山縣背山靠水,轄十一鎮十四鄉,山路蜿蜒,地勢複雜。縣城中心倚山而建,面朝江水,由來是游江旅客落腳之處。
小皮卡七拐八拐,拐得許棠不辨方向,最終停在一個隱蔽的校門前,開車的人也和周險一般年紀,穿著件灰色的短袖,理一個很短的寸頭,笑起來三分憨厚,和方舉周險全然不似一路人:「嫂子,險哥在三樓。」
許棠背好自己的小包下車,剛抬手準備敲門,門忽然打開了。方舉站在門口,一開門望見許棠了也是一怔,旋即笑道:「嫂子,你終於來了,醫生讓險哥臥床休息,他閒得淡出個鳥來,正到處沖人發脾氣呢。」
許棠見方舉鼻青臉腫,手臂吊在脖子上,讓紗布裹得嚴嚴實實,心即刻一緊,「你傷得嚴不嚴重?周險怎麼樣?」
方舉頭一揚,不無得意,「我還能下地走路,」他指了指自己的腿,「險哥這裡,折了。」
許棠踩著狹窄的樓梯飛快上樓,到了三樓抬手輕輕敲了敲門。
「敲個蛋,趕緊進來!」
許棠一愣,伸手推開房門。房內周險正躺在床上抽煙,看見許棠出現在門口,也是一愣,隨即勾唇一笑,「原來是你。」
許棠走進去,「還能是誰?」
周險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床沿,「過來坐。」
許棠依言走過去坐下,仔細打量著周險。他裸著上身,腹部纏了一圈繃帶,左腿打著石膏,手臂和臉上均有擦傷,眉骨處更是有一道暗紅的血痕。許棠不忍再看,別過目光,「多久才能好?」
「傷筋動骨一百天,著什麼急,」周險將煙掐滅在煙灰缸裡,側頭笑看她,「許海棠,你是不是心疼了。」
許棠提心吊膽了一宿一天,見了面周險仍是吊兒郎當,心裡沒來由一陣冒火,「心疼個屁,你被人打死了才好。」
周險第一次聽許棠說粗話,又覺新奇又覺好笑,再看她一副氣鼓鼓的模樣,不由更想逗她,「我死了你豈不是要守寡。」
許棠瞪他一眼。
周險見她頭髮垂下一綹,忍不住想替她別到耳後,正要伸出手去,又響起敲門聲。
門外是個陌生面孔,手裡拎著只塑料袋,望見許棠了,立即知情識趣將袋子放到電視櫃旁邊,「嫂子,這是替險哥買的午飯。」說完嘿嘿笑了一聲,關門出去了。
許棠把床搖起來伺候周險吃飯。周險左手稍有點受傷,但絲毫不影響進食。可他偏仗著這一點讓許棠餵她,餵了兩口,又嫌她喂得不好,許棠極想把這一盒子飯倒扣到他腦袋上,深吸了幾口氣,還是忍下了。
好不容易吃完飯了,周險又說要吃水果。許棠洗了個蘋果過來,周險先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大口,方才接過去自己吃,邊吃邊逗她:「嘗一口?」
許棠終於忍不住了:「周險,你正經點,我問你幾個問題。」
「問。」
「鄭叔的人為什麼要綁了禾花?」
「訛錢。」
「我不信。」
周險動作一停,看她一眼,「隨你。」
「上回砍傷你的是不是也是鄭叔的人?你是不是得罪他們了?」
周險揚手將吃了一半的蘋果往前一扔,蘋果穩穩落入垃圾桶裡,他斂了笑意,一邊扯了段衛生紙擦手,一邊淡淡說:「你別多管閒事。」
許棠咬緊下唇,半晌從胸腔裡推出一聲長長的呼吸,「高興的時候吊兒郎當逗貓逗狗一樣逗兩下,不高興了就說『你最好別知道』『你別多管閒事』……周險,我真的非常討厭你這一點。」
周險挑眉,「討厭倒是討厭得很坦誠。」
許棠耳根一熱。
周險見她巴掌大的臉上被微薄的汗水漬出一抹淺紅,心裡不由一動,忽伸手將她垂下的頭髮捋到耳後,手掌順勢按住她的後腦勺,緊緊盯住她的眼睛,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臉上,「許海棠,只有我的女人才能過問我的事。」
許棠張了張口,還未來得及說話,周險已低下頭去,含著她微微張開的嘴唇。
房間裡空調呼哧呼哧吹著冷氣,周險卻覺更加燥熱,彷彿攫住她不斷躲閃的舌尖仍然不夠,按在她腦後的手掌不自覺下滑,到了腰間,手指停了片刻,忽將衣服下擺掀開,手掌猛得覆上去,使勁一揉。懷里許棠開始掙扎,他加了幾分力道將她箍得更緊,手掌包裹住微微起伏的線條用力揉搓。
心裡彷彿有上百隻貓爪在撓,撓得那股衝動愈燒愈盛,然而他最終還是戀戀不捨地鬆開了手,抱著許棠的手臂也卸了幾分力道。他低頭去看許棠,她眼角濕潤,雙頰因羞憤燒得通紅,惡狠狠瞪著他:「周險,你不要臉。」
周險不由又低頭在她嘴上啄了一口,「不要臉的還在後面。」
許棠眼睛瞪得更圓。
周險大笑,幫她把掀上去的衣服扯下來,又往她胸前看了一眼,「還真有點小。」
許棠終於惱羞成怒,一巴掌拍在周險腹上。周險悶哼一聲,吃痛鬆手,許棠立即趁機跳下床,退後幾步,警惕盯著周險,「你再動手動腳,我馬上回去。」
周險伸手捂著腹部,抬眼笑看她:「行。」
「你保證。」
「我保證。」
許棠將飯盒扔進垃圾桶,把床稍微往下搖了搖,又瞟周險幾眼,搬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
周險看許棠坐得遠遠的,覺得好笑,「你怕什麼?」
許棠倔強望著他,「你如果想……可以找張雪李雪隨便什麼雪,我不是這種人。」
周險低笑一聲,「你覺得我就是這種人了?」
「你自己說的,你跟女人玩牌都不賭錢……」
周險哈哈大笑,「許海棠,你真蠢。」
許棠不服氣,卻也不想再與他爭辯,「你這裡還有沒別的房間,我想睡一會兒。」
周險拍了拍自己旁邊。
「我不跟你睡。」
周險聳了聳肩,「那就沒別的了。」
許棠挺直了背,「那我不睡了。」
周險笑了一聲,「過來睡,我保證不碰你。」
許棠搖頭,「我不相信你。」
「要是我動手,朝這兒踢。」周險指了指自己骨折的腿。
許棠仔細看著他的神情,最終從椅子上站起來,緩緩走到周險身旁躺下。最初她還高度戒備,生怕周險又像方纔那樣。但周險倒是說話算話,再沒動她半根手指。她緊繃的神經漸漸鬆懈,自昨晚起累積的疲累重重襲來,不消片刻便沉入夢鄉。
轉醒時窗外紅霞滿天,她被周險捏住了鼻子,呼吸不得,扭頭去躲,卻未躲開,周險低沉的聲音貼著耳廓:「許海棠,起床。」
許棠不耐煩地皺了皺眉,眼皮緩緩抬了抬,又闔上了。
周險呼吸湊得更近,「再不起來我就……」
沒等他說完,許棠立即一骨碌爬了起來。
吃過晚飯之後,已經臥床整整一天的周險開始尋思找點事情打發時間,他看著坐在床尾看電視的許棠,「許海棠,陪我打牌。」
許棠飛快搖頭,「不。」
「賭注隨你定。」
許棠想了想,「真的?」
周險點頭。
許棠又想了想,「那不玩梭哈,玩我熟悉的。」
周險毫不猶豫,「行。」
許棠便去樓下買了副牌上來,她將嶄新的牌拆開,邊洗牌邊解釋規則,「我們玩『乾瞪眼』。規則很簡單,一人拿五張牌,誰牌小誰先出。要是我出一張3,你就只能出4,沒有就摸牌,我接著出。最後牌摸完,誰手裡牌多誰輸。」
周險笑了一聲,「你打算賭什麼?」
許棠洗牌動作一頓,咬了咬唇,抬頭看著周險,「三局兩勝,賭一句真心話。」
周險搖頭,「賭注太小。誰輸了誰做一件事。」
「不……」
「三局兩勝,純靠運氣,你不敢?」周險揚起嘴角。
許棠盯著他,靜了幾秒,「誰說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