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狗血三升 文 / 荊寒
天色驟變,原本金光萬丈鋪散大地,轉瞬間便變被厚重的烏雲覆蓋。蒼茫大地暗流湧動,廣博天地間彷彿在醞釀著一場狂風驟雨。
鹿鳴靠在院子裡的紅木軟椅上,微閉著眼睛休憩。看上去雖一派悠閒,但心底卻隱約有些不安。
鹿鳴的預感向來比較準,聯想到最近發生的事情,也不免有些心力交瘁。但他卻始終無法脫離賀家這個巨大的漩渦,一方面是力量不夠,另一方面,賀遠岐最近盯他盯得十分緊。宅子四周遍佈眼線,就算他打個噴嚏,消息都有可能很快傳到賀遠岐耳朵裡,更何況是逃跑。
天色漸漸晚了下來,烏雲也重重壓下,眼看就要下暴雨的樣子。鹿鳴睜開雙眼,打算進屋避雨去,卻忽然被一絲微弱的聲響吸引了注意力。
那聲響是從屋裡傳來的。鹿鳴面上不動聲色,暗中卻將靈氣凝聚在掌心的位置,邁起腳步緩緩靠近了房門的位置。
鹿鳴的心提到嗓子眼,抬手準備推門而入。忽然,門卻被推開了一個縫隙,從裡面伸出的一隻手將他迅速拉了進去。
鹿鳴還來不及驚呼出聲,整個人就被拉到了房內。對方伸出手來緊緊摀住他的嘴,將他重重抵在牆上無法動彈。
鹿鳴心中大駭,條件反射的抬手就是一掌。那人猝不及防,悶哼一聲,身體往前一傾,腦袋順勢搭在了鹿鳴肩側的位置。
「別動,是我。」低啞的聲音悶悶的從耳旁傳來。
鹿鳴愣住,將頭扭朝一旁望去,一雙墨玉似的黑眸便不經意間撞入了眼裡,彷彿一潭清幽池水,盈滿琉璃華光,此刻正略帶委屈地望著他,嘴唇緊抿住,如玉般的俊逸臉頰離鹿鳴近得毛孔都能清晰地看到。
鹿鳴收回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別過臉去,開口道:「桑無笙,你……」
桑無笙聞言立即放開了他,強大的壓迫感瞬間抽離,讓鹿鳴忍不住鬆了口氣。心中卻在暗搓搓想,這桑無笙看上去也不過和他差不多大的樣子,竟有如此氣勢,果然主角氣場就是這麼酷炫……等等,作為本中最大的boss,他難道不應該率先在氣勢上壓過對方才對嘛,哪能反倒被他給唬住了。鹿鳴用力拍了拍腦袋,下定決心下次一定要先發制人。
桑無笙看著一臉糾結的鹿鳴,淡淡開口道:「我今日來,是為了帶你去看一齣好戲。」
鹿鳴有些疑惑,忍不住張口詢問道:「好戲?」
桑無笙點點頭,神色微斂道:「希望到時候你不要怪我。」
鹿鳴沉默片刻,忽而抬起頭來,眼角微挑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桑無笙被他眉角眼梢翩然而過的風情弄得心神有些亂,僵硬的扭過頭去,睫毛微顫了一下,才開口道:「你就不想問問是關於什麼的嗎?」
鹿鳴勾起嘴角一笑:「反正無論如何都會去,為何還要問。」
桑無笙眉眼舒展,心情不知為何變得好起來,輕聲對他道:「你隨我來吧。」
鹿鳴點點頭,正欲推門而出,忽然想起宅子外面的眼線,有些遲疑道:「我們就這樣大大咧咧的走出去,真的沒問題嗎?」
桑無笙輕描淡寫道:「那些人方才都已經被我解決了,無妨。」
鹿鳴微微囧了一下,這霸道總裁的既視感究竟該用什麼表情面對才好。
兩人出了宅子,鹿鳴便亦步亦趨跟在桑無笙身後朝前方走去,兩人相隔一直是半米的距離,自始至終沒變過。桑無笙心中有些好笑,眼角餘光不由自主地掃向身後的鹿鳴,只見他嘴唇緊抿,神情嚴肅,讓桑無笙忽然想起在那個沒有四季更替和時間流動的神秘空間裡,對方似乎也一直保持著這幅表情。
桑無笙心底頓時升起了一絲莫名的無奈,這人為什麼一面對他時都是這樣一副戒備的樣子?明明在他頂著景陌的身份與他朝夕相對時,他向來都是一副暖如煦陽的溫吞模樣,怎麼一到他這裡就全都變了。
想到這裡,桑無笙十分不悅地瞅了鹿鳴一眼,扭過頭去抿著嘴一言不發。心中卻在狠狠地嫉妒著景陌。呃,雖然景陌說白了也還是他自己,但他就是感到分外不爽。
鹿鳴被桑無笙這莫名其妙的冷眼盯得警鈴大作,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桑無笙莫非這麼早就已經開始把自己當成勁敵來看待了?他到底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才讓他如此不高興?
結果,倆人就這麼一路無言地走了半個時辰。桑無笙在吃自己的醋,鹿鳴則是絞盡腦汁地回憶他究竟說錯了什麼話。
走了半晌,桑無笙忽然在一座高樓前停下,沉聲道:「到了。」
鹿鳴頓住腳步,抬眼一看,了然道:「這是賀家的藏書閣。」
桑無笙點點頭,然後道:「斂住氣息,我帶你上去,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鹿鳴嗯了一聲,迅速將氣息收起。桑無笙便立即靠近他,伸手攬住鹿鳴的腰,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帶上了天空。
耳旁風聲呼嘯而過,景物隨著視線飛快劃下,鹿鳴被嚇得臉都發白了,看著地面離自己越來越遠,忍不住哆嗦著緊緊揪住桑無笙的衣袖,閉上眼不敢再往下看。
桑無笙嘴角微微勾起,用力一躍,便帶著鹿鳴停在了高樓邊那巨大的雕花木窗上,這裡正好能容下兩個人的位置。
鹿鳴心有餘悸地望了窗外一眼,拍了拍胸口的位置,順便冷冷瞪了桑無笙一眼。這麼危險的動作難道事先不該提醒他一下,也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嗎?這桑無笙根本就是故意的……
桑無笙也不氣惱,反而抓起鹿鳴的手,指尖輕輕劃過鹿鳴手心的位置,寫道:「樓上有人。」
鹿鳴被桑無笙的動作弄得手心有些癢,忍不住將手用力抽了回來,豎起耳朵聽著樓上時不時傳來的動靜。
「無論如何,等事成之後,你都必須放我離開。」一個女子的聲音忽然向起。
鹿鳴心中一驚,他萬萬沒想到,說話的人竟是賀青辭的親生母親,許愁煙。
「放你離開輕而易舉。」低沉溫和的聲音接口道,「但你必須保證,他能完完全全屬於我。」
說話的人正是賀遠岐。鹿鳴心中凜然,神色一緊,這賀遠岐口中的「他」究竟是誰?
許愁煙忽然冷哼一聲,語氣帶著嘲諷和刻薄,用鹿鳴從未聽過的語氣開口說道:「誰會想到,聲名遠揚的賀家家主賀遠岐,竟是個連自己的兒子也不放過的混球呢?」
賀遠岐輕笑了一聲,然後淡淡道:「誰又能想到,一貫溫順懦弱的賀家二夫人,竟是那位傳說中嗜血如命的魔界妖女絨月呢?」
鹿鳴心頭一凜,眸光驀地沉下,抓住桑無笙衣襟的手慢慢攥緊。
許愁煙冷聲道:「當初嫁給你是實屬無奈之舉,賀青辭也並非我的親生孩子。這麼些年來,他體內深埋的蟲蠱每日都以靈藥餵養,現如今已過去五年,蟲蠱也已成熟。十五日後,蟲蠱必定會發作,屆時你若奪舍成功,便放場大火將我的宅子燒燬就行。」
賀遠岐道:「替你去死的人選走了嗎?」
許愁煙冷漠的開口道:「我養了芙姝這麼些年,也該是她報答我的時候了。」
鹿鳴聽到這番話,心中無疑掀起滔天巨浪,所有一切疑問頓時豁然開朗起來。
賀家作為修真界四大煉器宗族之一,長子賀青辭即便是庶出,身份卻依舊尊貴無比,如何能讓柳絮雲公然欺辱到如此境地,由著資質卓越的長子常年服用毀去靈根的□□。原來,所有一切都是賀遠岐暗中在背後操縱,並借柳絮雲之手,常年服用靈藥供養著體內的蟲蠱,只為了成功奪舍賀青辭這副極具天賦的皮囊。
說到底,柳絮雲也只是賀遠岐安置在鹿鳴身邊的一枚棋子而已。而賀青丘此前的陰謀,或許早就已經被賀遠岐識破,只是冷眼旁觀,等著賀青辭獲罪後被關押到幾乎無人踏足的赤玉山上,正好方便他奪舍。
這樣一來,賀青辭就算死在了赤玉山上也不會有人起疑心。只是中途生出變數,鹿鳴竟然揭穿了賀青丘的陰謀,這才打亂了賀遠岐的計劃。
鹿鳴背脊陣陣發涼,聯想到賀青辭這輩子的悲慘際遇,心中不禁淒涼冷然。不是為了自己即將面臨的危險,而是為了書中那位最終魂飛魄散的大反派賀青辭。
賀青辭這短暫的一生,自出生那日起,就已經注定了悲慘的結局。他深陷在漩渦中無法自拔,只好拚命掙扎著逃開。當他終於離開賀家,以為自己終於獲得了新生,卻發現纏繞在身上那張網早已不知不覺融進血肉之中,此生終究無法逃離。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