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九十四章 死地 文 / 心之役
衛青勒住戰馬,不想硬生生擠進這鐵騎洪流之中,他胯下的戰馬好像感覺到了同伴的召喚,焦急不安的用蹄子刨著地面,想跟隨著同伴一起飛奔。
衛青輕輕拍打著馬的脖子讓它安靜下來,現在已經不需要他來拚命了,他要看一看,哪裡是最需要他的地方。
他遊目四顧,左側,一個萬人隊已經抵達金軍的大營南門,正自架梯強攻,以便從幾個方向同時攻擊。看旗號那是左一隊。金軍營中正亂,敵樓上防守的力量不多,但漢軍要攀梯而上,攻擊起來也是比較吃力。
衛青伸手摸了摸赤霄劍。自得此劍,還沒有機會讓它一展神威,金軍營門雖厚,只怕也擋不住此劍,加上有左一隊的掩護,他完全可能強行劈開金軍的營門。
「駕!」他催馬前行,打算去幫左一隊。
衛青才走了沒多遠,忽然間一片歡呼聲,南營門緩緩拉開,一員漢軍戰將在門內向外招手,卻正是李廣。
原來馬超率軍進營,聽得四下裡鼓聲大起,南門處正自交鋒,當下命令李廣率軍攻往南門,金軍營內此時一片混亂,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哪裡能有效指揮作戰,李廣一路血戰衝到南門邊,硬生生打開了南門。左一隊士兵大聲歡呼著紛紛搶進門去。
遠處,連續幾聲驚天巨響,跟著如天崩地裂般一聲大響,金軍西門被中路軍用攻城車硬生生撞塌了,無數漢軍士兵如潮水般一湧而入,金軍大營內火光沖天,鬼哭狼嚎,這一戰已經不再是作戰,而是完完全全的屠殺。漢軍士兵擁擠著從三個營門衝入,爭先恐後的去屠殺金軍。
衛青突然勒住韁繩,轉過頭去。
他不是不高興於這一戰的大勝,但他的確不忍去看那些在絕望中哀嚎的金軍士兵。
自參軍以來,他已經見過了太多的血腥,太多的死亡。但他並沒有因為見的太多而對此麻木,相反,他越來越怕見到血,怕看到屍體。有好幾次,他夢到一片又一片的荒墳,墳前是無數紙錢漫空飛舞,紙錢下,孤兒寡母一身白衣孝服,伏地而哭。
每當夢到這裡他都會嚇醒,嚇的他滿身冷汗,坐臥不寧。
那些本是在大草原上遊牧放歌,縱情於藍天白雲之下的金國牧人,為什麼要到這裡來送死?這大片的耕地不是他們所要的,而漢人也同樣對大草原下逐水草而居的帳篷不感興趣,為什麼就不能和平相處、相安無事?你們流血犧牲,風餐露宿,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在河川縱橫的耕地上放牧嗎?或者為了幫你們的貴族們多搶一點財寶?你們能因此得到些什麼?為此而付出生命,究竟值得不值得?
他想不通,這麼簡單的問題,難道這些金人真的就不明白嗎?或者雖然明白也要去做?
他希望有空能回一次家,好好請教一下父親,這個問題已經糾纏在他心中好久了,他實在無法理解。
金軍大營的北門突然敞開,金軍敗兵就好像是從營內直噴出來的,瘋狂的向外逃竄,這些敗兵一旦摔倒就休想再站起來,無數人會立刻從他身上踩過去,不管腳下是人是土,是活是死。
然而金軍現在是背河安營,東西南三面都被漢軍所圍,北門外唯一的逃命之路就是渡過南河逃往河北岸,問題是,金軍的船舶本就不多,又只有一少半留在南岸,其他大部都在北岸,這一來能用來渡河逃命的船就更少了,金軍士兵們你爭我奪,紛紛搶著上船。人多船少,孔武有力者搶上,力氣較弱者紛紛落水,只聽叮噹之聲不絕,金軍士兵為搶上船開始互相攻殺起來。()
隨著一陣「嗆琅、嗆琅」的聲響,一艘船起錨了,船上站的滿滿的都是金軍將士,許多人半個身體懸掛在船外,船一晃動,抓的不牢的士卒就撲通撲通的掉到水中。
又一艘船起錨,但這艘船上還頗有些空位,這一起錨讓岸上的金兵十分憤怒,只聽一陣叫罵聲,數十名金軍士卒直接撲入水中向船上衝去,這船本就不大,被這些士卒一拉,一時猛烈搖晃起來,船上的金軍齊聲大叫,紛紛拿起兵器去打水中的金軍,一時間**噴湧,水中落下數十條臂膀來。
一片混亂之中,一條大船邊上卻是井然有序,數十名衣甲鮮明的金軍衛士背向河岸排成一列疏導人群,附近的金軍將士安安靜靜一個跟著一個,聽著衛士們的指揮上船。
四下裡號哭之聲震天,但這附近卻安靜的可怕。
這裡如此安靜,全是因為一個人。在船邊站著的那個人。金軍總指揮,左賢王完顏無術。
完顏無術好像對自己的指甲一直就很感興趣,此時此刻,二十幾萬士兵陷入生死掙扎,他自己也隨時可能被漢軍捉獲,但他對這一切都全然無感,只是細細的端詳著他的雙手。
天色雖已發白,但想看清楚指甲還不是那麼容易的,完顏無術把雙手舉到眼前,細細的看著。
其實他不是想看自己的雙手,他是想一口咬住自己的雙手!如此大敗,他怎麼有臉回去?但現在,他不能亂,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驚慌,否則只有把事情變得更遭。
他的雙手微微有些發抖,他立刻放下雙手,背到身後,雙手狠狠的攥起拳頭。他感覺到了指甲切入肉裡的那種痛楚。這種痛楚讓他反而更清醒、更平和了。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背著手站在那裡看著士卒們上船。
左側傳來一聲驚呼,一個衛士被撞倒在地,一個金軍士卒滿臉是血,跌跌撞撞的衝到完顏無術面前。
另兩個衛士見有人沖關,想要阻攔,但他們剛剛踏上一步就雙雙停住了腳步。他們認得這人,這人是完顏無術的貼身近侍。
「烏爾都,你這是做什麼?」完顏無術溫和的問道。
烏爾都跪在完顏無術面前,突然嗚嗚的哭了起來:「王爺,我有罪!您讓我去找琪木格王妃,我怎麼都沒有找到!」
完顏無術歎了口氣:「烏爾都,你認為這件事情很重要嗎?」
烏爾都一呆。
王爺這是怎麼了?「你認為這件事情很重要嗎?」這件事當然很重要,不然王爺為什麼一臉惶急的讓他立刻去找王妃?「我,我認為……」烏爾都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完顏無術看著烏爾都,又追問了一句:「你認為這件事足以讓你擾亂行伍,違反軍紀而不受懲罰嗎?」
烏爾都的臉色變了。「王爺!是你急著讓我……」
「殺了他。」完顏無術打斷了烏爾都的話,平平淡淡的下了命令。
兩個衛士立刻衝上來,把烏爾都拉了下去。
「王爺,王爺~~~~完顏無術~~~」烏爾都的叫聲迅速遠去,一聲慘叫之後,四周又恢復了寂靜。
完顏無術又拿出小刀來剔他的指甲。天色太黑,他的手又有些發抖,小刀刺在手指尖上,立刻冒出了一滴血珠。
他慢慢把小刀放進口袋裡,手卻被沒有拿出來。他的手指在口袋裡緊握著小刀,血順著刀刃向下慢慢流淌。
他的臉上仍然是那麼安詳,但心卻在滴血。
琪木格沒有找到!這亂軍之中,她能到哪裡去?他承認,自己的確對琪木格不大好,經常打她。但他是王爺,她是王爺的女人,他打她就是愛她。但這一回,如果老天有眼,能夠讓琪木格安然歸來,他發誓一定不再打她,用最好的方式去愛她,哪怕是用漢人的方式去愛她也行。
烏爾都的確很忠心,但他不該公然說出他的秘密,不該當著眾人的面說是自己命令他去找王妃的,更不該說他對此很著急,最不應該的,是他居然沒有找到王妃!
喊殺聲越來越近了。
完顏無術慢慢鬆開握著刀刃的手。
「命令巴圖布林,帶隊迎擊。」他輕輕鬆鬆的下令。
那是他最後的後備隊,他的三千近衛軍。
馬蹄聲雜踏,三千近衛軍衝了上去。
他轉身,慢慢走上船,吩咐了一句:「撤跳板,開船。」
衛青等了好久也沒能進入金軍大營。大營本就不大,原本容納二十五萬金軍已經十分的擁擠,現在一下子又多了二十四萬多漢軍,哪裡容納得下,後來的漢軍都擠到了營門口。他看到進不去大營,乾脆向北門繞去,遠遠的觀戰。
北門處,漢軍與金軍正在血戰,金軍已無路可退,只能死戰到底,但能夠逃到河邊的金軍不過數萬人,人數上和漢軍差距實在太大,加上完全是混亂無序的,所以金軍幾乎完全是依靠著個人的血氣之勇在拚命。當然,不得不說,金軍的士卒們還是十分勇敢的,面對如此災難性局面,仍然在全力拚殺。
衛青暗暗皺眉。如果他是指揮官,他才不會把幾萬漢軍全都堆積到河岸邊。現在這人挨人人擠人,好像塞枕頭一樣塞的緊緊的,怎麼作戰?如果是他,他乾脆把人分成五路,輪流突擊,既保存體力又持續施加壓力,他有理由相信,如果真是這麼幹了,要不了兩輪,金軍就會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