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七十三章 原罪 文 / 心之役
而這一次,吳將軍始終是詭異的糾結著為什麼與金軍意外遭遇的問題,也是在考慮,是不是劉安邦向金軍透露了消息,因為,這個從敵後穿過的計策是衛青所出!
「劉叔叔,劉將軍,為什麼?!」衛青失聲叫道。
劉安邦沒有回答衛青,只是用一種絕望的眼神看著衛青。
「來人,把劉安邦押下去!」吳明冷冷的喝道:「嚴加看管!」
劉安邦沒有反抗,幾個刀斧手押著劉安邦向帳外走,臨到門口,劉安邦突然轉過頭來,大聲說道:「我絕對沒有向金軍通風報信!」
吳明不理他,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刀斧手把他押出去。
衛青呆呆的坐在那裡,腦袋裡亂成一團。他感覺自己突然間變成了白癡。
劉叔叔會害自己?真的?為什麼?他不由得向馬超看去,心裡猶疑,不知道吳明為什麼要召馬超來觀賞這一幕。按說,這樣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劉安邦和吳明都是當事人,馬超呢?
馬超看起來比衛青還要白癡。
他吸了幾口氣,終於猶猶豫豫的發問:「將軍,我……」
「你必須知道這件事。」吳明截斷馬超的話:「因為劉安邦被抓,你要代理左三隊指揮權。好,你可以走了,但今晚的事,不要外傳,哪怕以後再碰到衛青和我也不得再提,否則必殺你的頭!」
馬超暈頭暈腦的走了。他真希望自己不是坐在這裡,而是去殺敵。中軍帳裡的內幕,實在是太可怕了,比面對敵人可怕的多。
大帳裡只剩下吳明和衛青兩個人。
衛青呆呆的看著吳明。
吳明好像在歎息:「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留下嗎?」
「知道!」衛青的聲音低沉而疲憊:「你想告訴我劉將軍這麼做的原因。」
「你猜到原因了嗎?」吳明的目光閃動著。
衛青痛苦的搖了搖頭:「沒有。我實在想不通。」
他的確想不通。劉將軍,劉叔叔,是他父親多年知己,衛青不到五歲時就已經經常叫「劉叔叔」了,衛青自己都不記得小時候有多少次尿在劉叔叔的身上。如果沒有這份兒感情,自己的父親怎麼會放心把自己交給劉叔叔?為什麼?為什麼自己視如至親的劉叔叔會這樣害自己?
吳明這一回真的深深歎息了一聲。
「衛青,你不會明白的,因為你年青,也因為你職位太低,更因為你入伍太短。」吳明慢慢的說道。
衛青對這一點完全同意。因為即使吳將軍說出了他不明白的原因,他仍沒有想明白。他可以理解「年青」導致他不懂劉叔叔為什麼這麼做,但他不理解為什麼職位和入伍時間會導致他不懂劉叔叔為什麼這麼做。所以,他只能老老實實的聽著。
吳明第一次如此耐心、如此細緻的給衛青講起人生課來。
「衛青,榮譽,是每個軍人都希望得到的,然而這榮譽可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你看咱們的軍中,有的已經入伍五六年了,也不過是個伍長什長的。你可知道他們面對入伍三個月就當上百夫長的人,心裡會有什麼想法?」
「羨慕、嫉妒、恨」。衛青用五個字來回答,但他心裡還是不明白吳明的意思。劉叔叔是常將軍,他一升再升也不過是小都統,劉叔叔會「羨慕、嫉妒、恨」他衛青?
吳明看著衛青,他看到了衛青臉上的茫然神色。他突然問衛青:「衛青,當你騎在馬上,有一騎與你並行,自你身後又有一騎很快的接近,你更害怕的,是你身邊這一騎超過你,還是你身後的?」
衛青臉上的肌肉猛的一跳。
「更怕我身後的。」他慢慢答道:「我身邊的,我已經知道了他的速度,無論他有多快,畢竟我知道了他的底細,無論是否跑得過它,我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但我身後的快速接近,我不知道它究竟能跑多快,心裡沒底,所以更怕它,特別是原本它離我很遠,現在卻快速接近,我的心理會很不平衡。」
他知道吳明一定會問他原因,所以乾脆連原因也一起說了出來,同時,他也明白了吳明的意思。
衛青入伍至今,不過三月,已經由一個小小的伍長升為了都統,照這個速度升下去,年底他就可以取代大司馬了。他就是那騎高速接近的馬,正從劉安邦身後飛快的接近過來。
劉安邦本是對衛青一片愛心,但衛青成長的速度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料,加上顧尚書是非不分,賞罰不明,劉安邦明明有一個升職的機會,非但沒有升職,反而被訓斥,他的心裡十分不平衡。他是整個左路軍中資格最老,同時也是年紀最大的常將軍,這也就意味著,他是最受壓制的常將軍。而衛青是必然要一直在他手下的,因為人人都知道他和衛青的關係,他也不可能把衛青放到其他隊伍中去,直到衛青一路升職,超過他,然後,他面對這個見面就叫自己叔叔的人俯首低眉,成為下級。
所以劉安邦十分不平衡,每想到此就會十分尷尬,最後,這種憂慮扭曲了他的心態,讓他決定阻礙衛青升職。恰好吳明找他詢問衛青可不可能是漢奸的問題,讓他知道衛青犯了大錯,他決定利用顧衛東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事實證明,他的確做到了。原本吳明答應舉薦衛青為參將,劉安邦私下使壞的結果,衛青只得了個百夫長。然而,劉安邦卻忘記了一件事:吳明可不是眼裡能揉得進沙子的人,有人如此干涉他的權力,他怎麼會不了了之?吳明靜下心來後第一個想法就是思考誰能夠在顧衛東關押期間接近他,這是十分好調查的事情,在能夠接近它的人中再找出知道衛青這一次犯錯秘密的人,結果,只有劉安邦一人。
吳明本也沒想如此公開的與劉安邦對質,畢竟這是一件理虧的事情。無論如何,衛青的確是向金軍私送消息了。但這一回他們意外遭遇金軍,而金軍的行軍方向明明的就是衝著左路軍主力來的,而不是佯攻的左二隊,這讓吳明不由懷疑又是劉安邦在洩露消息以阻止衛青立功升職,但如果真是這樣,那劉安邦可不僅僅是內奸了,他這是在謀殺數萬左路軍士兵。激怒之下,吳明決定公開揭穿劉安邦。
這一連串想法如閃電般一一掠過衛青的腦海。他現在明白為什麼吳明說他的年青、軍職低和入伍時間短導致他不理解劉安邦的做法了。
因為年青,所以他不理解中年人的心理;因為他軍職低,所以他不理解高軍職人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態;因為他入伍時間短,所以他不理解長期得不到提拔那種內心的憂憤和焦慮。
衛青的確懂了,但他寧願不懂。他的心裡現在比方才不懂的時候反而更痛苦。
是誰把他親愛的劉叔叔給逼出了如此扭曲的心理?不是他衛青,也不是吳將軍,而是顧尚書!劉叔叔為官多年,清正廉明,戰功卓著,卻始終被壓制著,就是數月前,明明犯了大錯的顧衛青卻被提升為常將軍,而力戰克敵的劉叔叔卻被兵部專門發文訓斥,劉叔叔固然表示自己不在乎,但他的心裡真的能一點也不在乎嗎?如果能夠公正評判,劉叔叔早就升職了,也不至於擔心衛青會壓在他頭上讓他尷尬。扭曲的獎懲最終讓劉叔叔心理扭曲了,但這能怪劉叔叔嗎?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為什麼要讓他對一切都完全無感?他是軍人,不是僧人!還有多少象劉叔叔這樣被壓制,最後無法為國盡忠,無法一展才華的人?難道只是劉安邦一個嗎?
衛青越想越氣,他已經不再思考劉叔叔的事情,而是在思考整個的兵部制度了。「如果一直這樣賞罰不明,像劉叔叔這種情形,只怕絕不會是一個人!」衛青不由得脫口而出。
吳明一愣。他沒想到衛青會由此聯想到這個方面來。但他不得不承認,衛青說的的確有理。問題是,無論多有理,這種現狀也不是他吳明能改變得了的。他再次長歎了一口氣,向衛青揮了揮手:「你去吧!放心,我不會虐待劉將軍的。只是,你要快點升職,最好在我想要阻止你之前升到我的頭上去。」
衛青像夢游一樣走回自己的營帳。趙月如已經離開了,在離開前細心的鋪好了衛青的被褥,還幫衛青洗好了衣服。
衛青慢慢坐在床上,心亂如麻。他不知道該感激趙月如,還是該同情劉叔叔。或者,他應當想一想,趙月如究竟是更喜歡他還是更喜歡白不信?
啪的一聲,衛青抬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憑什麼讓人家喜歡你?你殺了人家的爹爹,她媽媽也因此而死,她就是因為你變成了一個舉目無親的孤兒,人家對你有一點笑臉,就自己幻想起人家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