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九章 貼身金牌 文 / 心之役
衛青把身上所有的銀子都翻了出來,連銅錢都不漏掉一個,他小心的把銀子放在李有福的小手裡:「你要好好保管這筆錢,慢慢的花,我是一個軍官,現在身上只有這些錢,待我回到軍營,我立刻想辦法為你們籌一筆錢,保證讓你們能活下去。你們不要再翻這地了,好嗎?」
李有福看著手中沉重的銀子,他還不能準確的估計出這些銀子有多少,不知道衛青已經把身上僅有的十兩銀子全部交給了他,但他至少知道,這麼大一筆錢,只要省著花,足夠他們兄弟兩活上幾個月了。
他一拉自己的弟弟:「弟弟,這位叔叔給了我們好多錢,咱們快向他磕頭!」
李有財還不大明白這些事,但他一向聽哥哥的話,哥哥既然讓他向這位叔叔磕頭,他就立刻認認真真的隨著哥哥向衛青磕起頭來。
衛青急忙蹲起,伸手想去拉這兩兄弟,但手一碰到兩個孩子,再也控制不住感情,一把摟過兩個孩子,眼淚第三次流下。
衛青直到二更時分才再次上路。他幫兩個孩子找了一戶馬姓人家,頗費了一番唇舌說服這家人幫忙照看兩個孩子,直到他一再保證十日內必送上一百兩銀子,這家人才將信將疑的同意先照顧著這兩個孩子。
第二天,離趙家村十五里的營城。城不大,人也不多,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各色人等倒也都有。
衛青獨自走在青石鋪就的路上。他又渴又餓,而且很累。路邊有茶攤,也有飯館,但他不能去,因為他口袋裡連一文錢都沒有了。
他並不後悔,如果他沒有這樣做他反而會後悔。但現在的確是個大問題,他要怎樣才能歸隊回營?難不成一路要飯回去?
衛青低著看著自己的身上。
劍是不能賣的,兵器如果賣了,是大罪。衣服呢?這一身衣服不是軍服,倒不妨打算一下,但這衣服實在是太普通了,只怕換幾個饅頭都算不錯的了,何況他也不能只穿著裡衣大模大樣的走在大街上吧。
他歎了口氣,看來只有一樣東西可用了。
他慢慢伸手,從貼身口袋裡掏出一塊小小的金牌來。這牌子很小,只有不到二兩重,但的確是純金打造,換三四十兩銀子是沒問題的。
他手捏著金牌,心中猶豫。
這金牌是他最寶貴的東西,他寧願付出一切,也不能失去這金牌。他的手指習慣的輕輕磨挲著金牌上面的字。他不用看也知道,那上面刻著「平安」二字。
這是他哥哥的平安符。
他剛一歲時,他哥哥只有三歲,那時衛家家道還算殷實,至少在村裡算是個小富之家。父母帶著他和他哥哥去郊外踏青,突然碰到了強盜。這伙強盜明顯的是事先有所準備,直接上來就搶他們兄弟二人,幸而父親拚死抵抗,算是保住了他,但他哥哥卻被搶走。
這個金牌本是因為算命的說他哥哥五行缺金,所以帶個金牌,這金牌是他哥哥最喜歡的東西,被強盜搶走時這金牌掉在地上,他哥哥一路伸著手含含糊糊的叫著「牌牌,牌牌!」
強盜臨走留下話,讓衛家拿五千兩銀子來換人,但衛家雖然不窮,五千兩銀子卻也實在無法湊足,其時正好有一隊朝廷的軍馬在附近,父親急忙去求助,沒想到那個無能的將領,大張旗鼓的去打強盜,強盜們哪會坐等被殺?等官兵找到強盜的巢穴,只看到一封信,信上說他們遠走他鄉,再也不在這裡打劫了,但衛家也從此不必再想著贖回這個孩子,他們會把這孩子賣掉當路費。
官軍大勝而回。他們完成任務了,強盜被趕走,再也不會回來了,至少強盜的信上是這麼說的。至於衛家的孩子,那沒辦法,也許、可能、沒準兒、希望將來的某一天,因某個機緣會碰到,等那時再說吧。
衛青自然不記得這些,因為他那時太小了。但他的父母永遠不會忘記。自衛青記事兒時起就不斷的告訴他,他還有一個哥哥。每每說著說著,父母的眼淚就都掉了下來。
這一回出征,父親想到衛青會路過許多地方,於是囑咐衛青,如果有機會,不妨打聽一下何處有相似經歷的孩子,看能不能得老天開恩,奇跡般找到他的哥哥。為了能有個證據,就讓衛青帶上了這個金牌。
不過很明顯,這不過是他父母對自己失去孩子的心理安慰而已。
十幾年了,當初三歲的孩子,現在還活著嗎?就算活著,如此廣大的地域,如此多的人口,怎麼會就這麼湊巧讓衛青給碰到?就算碰到,三歲孩子過了十幾年,還能記得當初那些事兒嗎?
衛青拿著金牌猶豫。他當然不會把這金牌賣掉,但他看到不遠處就有一個當鋪,如果先當在這裡救一下急,等一回軍營就取錢來贖,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只是,如此寶貴的東西,萬一當鋪給弄丟了,他如何向自己的父母交待?但如果不當這個金牌,通身上下,他也再沒有可用來換錢的東西了。
猶豫了很久,衛青咬了咬牙,把金牌重新收到口袋裡。
他寧可要飯回軍營,也不能讓父母失望,這是他父母對他的信任,他不能因為這麼點兒小事情就背信!
「衛游擊,你在這裡做什麼?」衛青剛剛收好金牌,一個聲音突然自身後響起。衛青轉身一看,心中大喜,這人正是白不信!
這一下可真是及時雨,衛青一把抓住白不信,激動的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白都統,真是太好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白不信有些莫名其妙,分手才幾天而已,有必要這麼激動嗎?「我回營報道啊!正好路過這裡。」
衛青開心的笑了:「白都統,這回你要破財了,我身上現在一文錢都沒有,而且又渴又餓。」
白不信大奇,不知道衛青怎麼會混成這個樣子,但他什麼也沒問,只是向旁邊的飯館一指:「走,咱們吃飯去!」
衛青沒動,他看著白不信:「你知道我要吃多少銀子的飯嗎?」
白不信有點發呆。衛青可不是花花公子,他吃飯,一個饅頭是一頓飯,幾個紅薯也是一頓飯,至多再找幾根鹹菜,今天這是怎麼了?
衛青無視白不信的表情,繼續說道:「這一頓我要吃一百兩銀子的飯。你不但這一路上要管我的吃喝,如果你能立刻借給我一百兩銀子,我會一點也不客氣的收下。」
白不信點頭:「沒問題。衛游擊,我們先去吃飯,一會兒這一百兩銀子就送上來。」
這一回輪到衛青發呆了。一百兩,對他們這些遵紀守法的軍人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他本來是做好了詳細解釋原因的準備的,但白不信居然連問都不問就一口答應下來。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會一文錢都沒有?也不問問為什麼要立刻借這麼多銀子?」白不信不問,衛青倒忍不住了。
白不信笑了:「等你吃飽了,你自然會說的,現在,我們進飯館吧……」
飯館裡。衛青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他一口氣吃了三大碗飯,喝了整整一大壺茶,連碗邊的飯粒都吃的一乾二淨。但他沒有只顧著吃,一邊吃,他一邊把自己這兩天所經歷的事情說了一遍。
白不信舉杯喝茶,手久久沒有放下。當他終於放下手時,眼角還留著淚痕。「兵連禍結,民不聊生啊。」他長歎道。
衛青也歎息了一聲。
白不信招手叫過夥計:「夥計,結帳。這五兩銀子給你當小費,給我找紙筆來,等我寫完,幫我送一封信給營城李都統。」
夥計大喜,五兩銀子的小費,夠他一個月的花銷了。
白不信邊寫信邊向衛青解釋:「李都統與我是好朋友,我們兩家就住相鄰,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錢,但李都統在此駐防,一定有。況且這麼大一筆錢還是要托個穩妥的人,正好就煩李都統送去,我再囑咐他幫忙經常探望一下兩個孩子。」
「你寫數量錯了。」衛青在一邊看著白不信寫信,見白不信寫的是「乞借紋銀二百兩,送趙家莊馬姓人家,交李有福、李有財兄弟……」
白不信搖頭:「沒錯。你出一百兩,我出一百兩,當可夠兩兄弟五六年的花銷了,五六年後,兩兄弟至少有一個可以自立,他們就能自己謀生了。」
衛青沒有說話,只是深深點了點頭。他不必道謝,白不信也不需要他道謝,他們彼此都十分清楚這一點。
一路上衛青和白不信並沒有過多交談,白不信沉默寡言的性格使他更善於思考,而不是交談。而且,衛青和白不信之間好像有了更多的默契,許多時候根本不必說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相互就都明白了。
不過當他們到達軍營時,有一件事讓兩個人都糊塗了。
才到大營,他們就聽到消息:衛青要當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