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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陌上紅塵 三百章 修羅殿 文 / 翡冷翠寒

    母親,母親,原來她的親生母親在這裡,為什麼要到現在這一刻才知曉,母親,十六年來,在這個地方你冷嗎?薛翎羽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走向水晶般的寒冰,將整個身子貼在那冰牆之上。

    「母親,這個地方一定很冷吧,一定很冷,母親,你見過翎兒嗎,翎兒長大了,和翎兒回家吧」溫熱的眼淚劃過臉龐滴落到寒冰之上,冰雪以極其慢的速度漸漸的融化,薛翎羽緊抱著那面冰牆,淚流滿面的低低的喃喃自語。

    「翎兒,不要這樣,翎兒,求你不要這樣,你會死的。」身重劇毒的常笑費盡全力的想要拉開薛翎羽,奈何薛翎羽手指緊緊扣在那寒冰裡,鮮血從指尖滑落,在水晶琉璃的宮殿中落下一筆絕美而淒艷的顏色。

    常笑明白那種絕望的滋味,當他醒來第一眼看到寒冰中的人的時候,他絕望地像是小時後失去父母的那一刻,他同意玉修羅在他的身上中下生死兩重天之毒,只因為他的心比火煎,比冰凍還要的心痛。

    就算是中了毒,承受著冰與火的煎熬,每天每夜的面對寒冰中的人,他也是心痛到麻木,心痛到毫無感覺。翎兒,他的翎兒已經死了,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直到,直到她好端端的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他求她不要進來,可是他卻阻止不了她不要進來。

    為什麼要進來面對著殘忍的一切,難道不知道這一切都是玉修羅的陰謀嗎?真的好傻,竟然相信了玉修羅的鬼話,她的身子已經如寒冰一樣的冷,而他卻喪失了保護她的能力。

    「母親。翎兒不會讓你一個人在這個寒冷的地方了,翎兒帶你回家,翎兒帶你回家,我們一起回家。」緊貼著身子的寒冰漸漸的融化,濕透了單薄的衣衫,徹骨的寒氣冰冷著她的心。薛翎羽卻依舊伏在那寒冰之上,淡笑著說道。

    天心郡主,天心郡主的故事她耳熟能詳,她豈非就是聽著這些故事長大的,可是今天,到了今天她才知道。那個曾經傾倒天下的女子是她的母親,她們血脈相連。她身上流淌的是她的血,任誰也斬不斷。

    可是倘若知道她是她的母親,她寧願沒有傾倒天下的風采,她寧願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她寧願和她永遠的生活在那渺無人煙的谷底,自己劈柴、種菜、做飯。像是從未受過傷害的一直生活下去。

    可惜,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蒼茫山一戰。倘若天心郡主從此真的消失,那麼她的心中最起碼還有一絲飄渺的期冀,而現在,真相就那樣殘忍地擺在她的眼前,原來這就是壓垮一切,一切希望的真相。

    累了,真的好累,倘若睡著了,母親,我離你這麼近,你是否會到我的夢中來,看望翎兒?薛翎羽的手指緊緊地扣在那寒冰裡,微笑著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母親,我愛你,雖然,雖然直到現在我才見到你。

    「翎兒,翎兒」體內的血液在不斷的沸騰,常笑緊緊抱著薛翎羽,想要把她拉開卻沒有半分的力氣,低低的呼喚。腦袋裡面昏昏沉沉,他很想睡去,卻是很慶幸,他中了毒,他的身體還可以給冰冷的她一點暖暖的溫度。

    「翎兒不要這樣。」一路避過無休止的廝殺,方子落在栩栩如生,宛如藝術品的修羅殿中順著那鮮血的足跡以最快的速度找來,只一眼,便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十六年前,那個傾倒天下的女子竟然在這裡?早就該想到,這世間哪個女子只是一個背影便有如此的驚世風采?可是若他的父親真的是方玉龍,那麼她的母親就是曾經逼死他母親玉鳶兒的人的吧?

    記憶中,他好像從未見過母親,可是夢中卻總有一個和玉修羅同樣雪發藍眸的女子,總是笑著看著他,那個女子真的是他的母親嗎?那麼他們應該是世仇吧?方子落看著以奇異形狀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緊握著玉笛的手微微的顫抖。

    終於,手中玉笛一揮,一道寒光劃過,冰牆中的女子跌落了出來,下一個瞬間,薛翎羽亦是跌落到方子落的懷抱中,終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終究上一輩的事情是上一輩的事情,他怎能因此而遷怒與她。

    父親說過,有些人,有些事,能忘的就忘了吧,只有忘掉過去,讓過去的事情煙消雲散,才能看到明天太陽的美麗,才能夠真正的活在未來,這些年來他的父親從未提起過過去,既然父親已經選擇忘記,他又何必記得那麼清楚?

    溫熱的鮮血激濺而出,化開千年不變的寒冰,當他們知道有一個從未想到的人存在的時候,慕容晴天以及慕容清影傾盡了在雪幽國所有的隱秘力量,一路以隱秘的形式攻進雪幽國的皇宮,從內部將整個雪幽國瓦解。

    這是一條最快的路,亦是一條不能回頭的不歸路,幾十年的姐弟情意就此中斷,他要將自己的親生姐姐逼上絕路。多少年前,他們在母親的面前發下兄弟姐妹當如手足,永不倪牆的誓言,而如今卻是變成一個可笑的笑話。

    母親,是不是你早就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所以才會讓我們發下那樣的誓言?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可惜他們每一個都是人中龍鳳的兄弟姐妹,看不透的是一個情字,終究是走到了這一天,終究弟弟拿著手中的劍殺進了姐姐的宮殿。

    紅塵劫,是毒藥亦是解藥,越是想忘記的時候,卻偏偏記得越清楚,這就是她留自己的謎語。當他受不了總是思念她的時刻,他服下了紅塵劫,謎語解開,那遙遠的記憶卻恍如洪水一般在腦海中氾濫成災,原來他們早就相識、相戀、相知。

    可是她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從此之後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從此之後玉樓深處,有個人相憶。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刻,他總是仰望天上的星辰,走在那寂寥的宮殿之中,孤獨面對著重重宮宇,守著對她刻骨的思念。

    每一次,每一次當他握碎掌心中慕容清影傳回的消息,他都想放下一切的去尋找她,可惜那個身份真的,真的是個累贅,如果當初做皇帝的不是他,那麼他也可以拋下所有的一切,去尋找,尋找他自己的幸福,無論天涯海角。

    十六年,他過了十六年相思刻骨的生活,原來情之伊始便已刻骨銘心,相思如苗疆蠱毒侵魂蝕骨。她刻在他的骨子裡,他不得不每一日每一夜的揭開鮮血淋淋的傷口,自己給自己刮骨療傷。

    那是他和她唯一的女兒,為什麼,皇姐,為什麼要如此殘忍的傷害她,難道不知道他們也是斬不斷的血脈相連嗎?所以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把他的女兒救回來,十六年前,他虧欠她的母親很多很多,沒想到十六年後,他又虧欠了女兒很多很多,所以皇姐,對不起。

    慕容晴天一招天清若水將圍在他身邊的十幾個雪發藍眸之人打倒在地,如一尊從地獄中走出的殺神一般,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將雪幽國攪個天翻地覆。

    夕陽漸落,給整個水晶宮撒了一層琥珀色的寧靜光輝,然而卻遮掩不住的血色的蒼茫,那般乾淨而純粹的水晶宮被鮮血所染紅,泛著異樣而迷離的光芒,所有的人都在尋找他們的王,卻怎麼也找不到,於是整個水晶宮變成了修羅地獄。

    「玉修羅把那個女孩帶到了哪裡?」慕容晴天的劍架在一個宮女的脖子上,一雙眸子清如寒潭,冷若冰泉,如地獄中嗜血的魔鬼一般,冷冷的問。

    「修羅殿」那個宮女戰戰兢兢的回答。

    為什麼,那個女子不過出現在雪幽國幾天的時間,便引來了這無邊的殺戮,將這寧靜的水晶宮變成修羅道場,驚慌的宮女到現在才知原來是為了那個平白出現的女子,她才是那鮮血灑滿大地,也無法化解仇恨的修羅吧?

    玉修羅的修羅殿,慕容晴天提著帶血的劍,一步一步順著那揪心的血腳印,穿過那宛如藝術品的冰雕,終於找到了那藏在深處的秘密,也終於揭開了那心底隱藏最深的傷痕,只輕輕的一觸,傷痕無情的撕裂,血流成河,淚如雨下。

    「玉兒,玉兒」望著那寒冰中安詳而寧靜的容顏,慕容晴天淚如雨下的低低喚道。

    無論經歷多少歲月的滄桑,他都知道,那是他的玉兒,可是為什麼她在寒冰中睡著了,這樣會著涼的,慕容晴天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用身上的體溫溫暖她冰冷的身軀,含著魔怔一般的笑容,在她耳邊低低的喃喃自語。

    「皇兄。」隨後而至的慕容清影亦是緊握著拳頭,強壓著心中的疼痛,輕聲的喚道。

    這些年來,他何嘗不是活在渺茫的期冀之中,然而,這就是結局,十六年,這就是他們苦等十六年的結局嗎?上天怎能如此的殘忍?上天怎能如此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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