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陌上紅塵 二百九十八章 母親,母親 文 / 翡冷翠寒
精美絕倫的冰雕,藍眸雪發的容顏,一切一切宛如天堂,可惜天堂不過是粉飾死亡的地方,因為無論天堂還是地獄都改變不了死亡的結局。水晶宮再美,裡面住著魔鬼,也變成了骯髒的地獄,薛翎羽覺得渾身發冷,玉修羅,修羅殿,這就是修羅殿,無間地獄。
「為什麼要落荒而逃,我不是說了可以給你解藥的嗎,為什麼不相信我?」無聲的閃身,玉修羅站在薛翎羽面前,冰冷而毫無感情的的問道。
第一次他對一個人敞開心扉,可是那個女子卻獨獨對他緊閉心扉,甚至見到他後轉身而逃。修羅殿,他本該把把這一切統統掩藏,他不該把她帶到這裡來,可是他覺得就算是騙了天下人,也不應該騙她。
他將自己最醜陋的一面放在她的面前,他知道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離開,從此以後,他的生命將無以為繼,永遠沉淪與無邊的黑暗中。也許本就不應該奢望有如此的愛情,一個生活在陽光之中,一個生活在黑暗之中的兩個人,怎麼會有愛情的奇跡發生?
「他們在哪裡?」溫熱的淚水滴落在地上,和著流出的鮮血,結成血色的琥珀,薛翎羽無喜無悲,平靜如一汪秋水般,冷冷的問。
玉修羅淡然一笑,腳步向修羅殿的更深處走去,彷彿有種魔力,薛翎羽撫去臉上的淚水,亦步亦趨的跟隨。
淚水永遠不能夠對著自己的親人,亦或是敵人流出,因為前者會為你心痛,而後者永遠都會滿不在乎的幸災樂禍,淚水永遠是令親者痛。仇者快,亦或是天下最無用的東西,天不會因為你的淚水而憐憫你,你的敵人亦不會。
「你把他怎麼樣了?你到底把他怎麼樣了,其他的人呢?」隔著透明如琉璃的寒冰,封閉的冰室裡面。只有常笑,沒有其他的人,薛翎羽強忍著淚水,恨恨地問。
「他們不值得我動手。」玉修羅平靜的望著冰室中痛苦不堪的常笑,輕輕的笑道。
「生死兩重天?」常笑咬破的唇部一點一點的黑血結成寒冰,在那張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的臉上。顯得異常的猙獰與恐怖,薛翎羽緊握著拳頭。努力凝注眼眶中的淚水,絕望而悲傷的笑道。
「用你的命換他的命,你換不換?」藍眸無聲滑過一絲憂傷,玉修羅唇畔含笑的望著薛翎羽,帶著意味不明的悲傷,淡淡的問。
「不換。但是我們可以同生共死,我不會因為任何人犧牲自己,但是他死了。我也不會獨活。」傾城的眉宇含著了徹的微微淡笑,薛翎羽鎮定自若的回答。
她不會向任何人低頭,哪怕是用自己最在乎的人的性命相威脅,她現在承認,她很在乎他,很在乎那一個她在這個世界中第一個遇到的人,第一個對她好的人。
可是她可以輸,可以死,卻絕不會做了一個任人擺佈的提線娃娃,她恨沒有自由的生活,所以她寧願死,也絕不會留在一個不喜歡的人身邊。她知道,他喜歡她。
其實死亡永遠不是最殘忍的事情,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甚至相愛相殺,互相的折磨才是世間最殘忍的事情,她怎能容忍她和他,以後的生活會是那般的痛苦?
「你不會,他會,生死兩重天,這世界上最令人痛苦的毒是生死兩重天,冰與火的交替,愛與恨的永不相容,每一次當他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我便給他解藥,一天之後,我再給他們下毒,週而復始,循環往復,永遠沒有盡頭。
你昏迷了多久,我不記得了,我不想讓你醒來面對這一切,所以我只能折磨他,看著他一點一點的為你受盡折磨,我下了幾次毒,我也不記得了,你說可不可笑?」玉修羅一字一頓的說著殘忍的話語,清清淡淡的笑容,卻彷彿那山巔上不染塵埃的白雪。
「你當真殘忍。」薛翎羽怒然說道,劈掌恨恨的打在那阻隔著他們的冰牆之上,冰如琉璃,濺在臉上,劃了開來,宛然淚水。
「殘忍,這不是最殘忍的,還有更加殘忍的事情,你要不要看?」輕輕地揮袖,一掌打在那厚厚的冰牆之上,冰牆慢慢的龜裂,緊接著轟然而塌,玉修羅信步踏過冰的殘渣,回首望著驚怔的薛翎羽,隱隱的期待而笑。
那笑容凜冽如冰,宛然如雪,令人迷茫而恍惚,何時他竟有此乾淨的笑容?
「翎兒,不要進來。」一雙通紅的眼眸驚怔的望著眼前的薛翎羽,常笑彷彿置身與火山焰口,那全身流淌的血液好似沸騰起來,卻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絕望的說道。
他的翎兒竟然還活著,玉修羅竟然騙他,騙他說她已經死了,甚至還有最重要的證據,然而他竟然可笑的相信了,所以他才不能讓她進來,絕對不能。
「這裡有你想要的答案,有你想要的真相,你要不要看?」玉修羅純淨如琉璃般的笑著,清澈的聲音帶著絲絲不容拒絕的魅惑,冰涼涼的說道。
他知道只要薛翎羽踏出第一步,這個地方不僅是她的地獄,更是他自己的地獄,就算再不想承認,就算在自欺欺人,終究有一天,所有骯髒的一切都會暴露於陽光下,可是他不想這一切是在別人口中說出。
「翎兒,不要進來,求你,不要進來。」沒說一個字,那壓制不住的黑血便從口中不停地流出,一雙眼眸深深的望著薛翎羽,常笑哀求一般的說道。
不能進來,真的不能進來,求你相信我,求你相信我,常笑不停的在心中吶喊,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因為他知道她一定進來,玉修羅一定會想盡任何辦法讓她進來。
「你不想知道這個傻瓜為什麼會心甘情願的讓我對他下毒,你不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麼絕望的想死嗎?」玉修羅狠狠的將常笑的臉踏與足下,令他說不出一句話,湛藍的眸子深邃而魅惑,微泛著迷人的漣漪,令人沉斂如夢的說道。
終於,纖細的玉足踏過那殘碎的冰渣,鮮血如花開遍她所走過的路途,薛翎羽一步一步踏進冰室,頹然的跪倒在那琉璃的冰室之中,無聲的哭泣。
真相,原來這就是真相,琉璃琥珀的世界,眉目如畫的女子微閉著雙眸,帶著淺淺淡淡的笑容,宛如世間最美的藝術品冰封在那冰室的一堵冰牆之中。一模一樣,那個被冰封的女子與她一模一樣,原來真相就是永生不能承受之重。
母親,那個女子一定是與她血脈相連的母親,彷彿跌入無盡的寒冷之中,她痛苦的說不出一句話,發不出一絲的聲音,只有那顆碎裂的心,無力的吶喊:「母親,母親」
「她是我十六年來最美的藝術品,是不是美得驚心動魄?天心郡主,她就是那曾經傾倒天下的天心郡主。」那一顆顆的淚水滴在心上,結成了寒冰,玉修羅感覺自己的心如那堵冰牆一般,慢慢的龜裂,緊接著轟然而塌,灰飛煙滅,卻是輕笑著說道。
當他第一眼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他就知道他輸了,輸得很徹底,輸的連心都無以為繼。他不但是常笑的殺父仇人,更是她的殺母仇人,早在十六年前,他們便結下了的不共戴天之仇,他從未想到過自己會愛上自己的仇人,而且陷得那麼深。
原來無情之人最癡情,玉修羅一步一步在那琉璃世界中緩步而去,倘若彼此只能站在對立的一面,又何必如此的留戀,何必再有不必要的期冀?不若痛快的一刀兩斷。
那一年,蒼茫山流了多少血,他記得清清楚楚,渭國滅了,他不會留下任何將來有能力反抗他的人,因為母親說過,做大事者,對自己的敵人永遠不要留餘地。
那一年,桃花寺中,他用鐵血一般的手段,逼自己的親舅舅慕容晴空自殘雙腿,他逼冷卿兒與李雲曦服下紅塵劫,她要他們永遠的相愛相離,相見相逢不相知。
「我願為了他們自殘雙腿,此生此世,永不相見。」當時那是多麼諷刺的一句話,可是現在,他很想說,他也願意用雙腿換他們此生此世,從未相見過。
第一最好不相見,從此便可不相戀,倘若從未見過,那麼他也不會像今天這樣的悲傷,這樣的絕望。
那一年他更是用常笑的命,脅迫柯瑩雪變成冷玉兒的模樣,將身受重傷的常峰帶到桃花寺,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雙雙跳崖而亡。
「從沒想到,到最後出賣你的人,會是我。」當時那句令人心痛,辛酸的話是那麼的可笑,而如今卻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從沒想到,到最後傷你最深的人,會是我。」原來她會是他永恆的傷。
那一年,他設計風無涯,告訴他,這個世界上,只有花阡陌可以救她,他的計謀成功了,到了他的地方,他怎能容他們安然離開,他將全無知覺的冷玉兒帶回著水晶宮,那她母親的情人一樣,冰封在水晶宮中,作為他勝利的展品。
那一年,他亦是打敗了他的母親,成就了天下,可是胸腔裡面的那顆心卻是那樣的冰冷,那樣的空虛,也是那樣的寂寞與孤獨。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母親為什麼會將自己永遠的禁錮在自己的世界裡,他們都是那種孤獨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無以為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