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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陌上紅塵 二百九十五章 玉碎 文 / 翡冷翠寒

    踏進那還魂谷,抬眸打眼望去,整個林間似乎都是路,又似乎都不是路,看久了竟然感覺天在旋,地在轉,分不清楚東西南北。饒是薛翎羽如何的大膽,也不敢在林間妄動,她知道這是一個陣,一個極厲害的陣法,可是她身後是令人惡寒的玉修羅,她怎能不跑?

    第一次偷偷跑出來就見到了這般令人討厭的人,真是不一般的晦氣,所以她寧願踏進九死一生的陣法,也不願意面對那個什麼雪皇玉修羅。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他們一腳踏進來,卻好像踏入了鬼門關,原本晴朗的天空卻變成了灰沉沉的天,似有悶雷時時傳來,一聲一聲牽引著跳動的心臟,薛翎羽用內力壓制著慌亂的心臟,受了傷的常笑與承安卻是胸前氣血翻滾的再一次嘔出鮮血。

    薛翎羽見他二人支撐不住,慌忙單掌置於二人背心要穴,用源源不斷的內力護住二人心脈,不過一盞茶的時間,薛翎羽便覺的自己內力隱有不濟之象,當然在陣法之中,以一人之力支撐三個人不倒下,體內的真力自然會比平常情況下消耗得快。

    一顆顆汗珠從下顎劃過,滴落在地上,薛翎羽卻兀自咬牙支撐,不肯放手。

    「翎兒(姑娘)放手,你自己走吧。」而常笑、程明二人在薛翎羽內功的護佑之下,漸漸平息胸口宛如湖海般翻騰的氣血,卻是感覺到薛翎羽的異常,同時大聲說道。

    「不放手,是我把你們帶進來的,要走一起走。」宛然而笑。薛翎羽堅定而執著的說道,微揚的唇角泠然的決絕,傲然的落寞,令的那隱藏在高高樹枝之間的那雙眼睛,微微的一震,這個彷彿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表情。他很熟悉。

    「翎兒,你若不放手,我們三個人都會死在這裡的,翎兒,你還是自己走吧,不要為我們報仇。拿著我的劍,去找碧落宮。自會有人好好的照顧你。」恢復了一絲力氣,卻是欣慰的蒼白一笑,常笑苦澀的說道。

    「姑娘,在下何德何能讓姑娘拚死相救,不值得的,姑娘還是一個人走吧。找到碧落宮,姑娘就安全了。」承安雖然想讓她會漓楚,可是又不能這樣暴露薛翎羽的身份。否則那玉修羅絕對不會罷手,不得不順著常笑的話說。

    橫豎只要躲過這一劫,薛翎羽總有一天會回到漓楚,成為他的主子,有這樣不顧一切救他性命的主子,他心甘自己一輩子為她效命。

    「我說了要走一起走,誰都改變不了,你們若是死了,我就找玉修羅報仇,讓你們死也死不安心。」薛翎羽胸口發悶,卻是恨恨的說道。

    「不,不用為我們報仇,我們不過萍水相逢而已,以後也是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不需要你替我們報仇。」常笑想要移動身子,卻被薛翎羽以掌力吸住,焦灼不安而又冷漠霸氣的說道。

    爺爺說過仇恨是一輩子最沉重的包袱,就算復了仇,也逃不過心靈的不安,母親也說過千萬不要被仇恨迷住了眼,落入自己給自己設下的陷阱,他死不要緊,可是他怎能讓她背負那些血腥的未來?

    「你不識好歹。」薛翎羽恨恨的說道,卻是再也支撐不住,就在此時,身後忽然一股暖流遊走於薛翎羽的七經八脈,薛翎羽一驚,猛然回頭,卻是看見一張俊朗不凡的臉龐,薛翎羽面色一赫,緊接著欣喜地說道:「無名叔叔,你來了。」

    「真是調皮,害的無名叔叔找了好多天。」身後的伸出援手的人正是同樣多年以來了無音信的無名。

    「多謝閣下出手相救。」承安聽到那個名字,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卻是毫不隱瞞的道謝,這一次無論誰阻止它,他都要把小公主帶回去,讓她得到本應屬於她的一切,可恨這無名明明知道小公主在何方,竟然隱瞞了他們這麼久?

    「前輩,前輩來了就好,快把你家翎兒帶走吧,這個地方不好玩。」常笑暗自鬆了一口氣,卻又擔心無名也跟著陷進陣中,不由的大聲說道。

    「二位不必客氣,我自會照管好我家翎兒。」無名的目光越過薛翎羽看向承安與常笑,驀然發現一張略帶滄桑卻是隱約熟悉的側顏,不由微微一笑,顯然他沒有認出常笑,卻認出了那個曾經去竹林宣旨的內侍。

    無名沒有點破,十六年了,有些事情他也想知道一個結果,這豈非也是一個機會?

    十六年來,他幾乎找遍了天下所有的地方,都沒有找到他想找的那個人,難道真的去了嗎,他不相信,也不願意承認,他的姐姐怎麼會死?現在既然有人想要攪亂一池的靜水,所有不安分的人也都出現了,那麼找到人的幾率是不是也大一點?

    但是翎兒怎麼辦,他不能把他牽扯進這些血腥骯髒的陰謀中去,否則冷玉兒不會讓薛空與凌吟永遠的留在谷底,可是只有飛翔於天空的鳥兒才是快樂的,永遠把她留在那一方天地雖然安寧無憂,卻是最殘忍的事情,他怎能讓她做一隻井底之蛙?

    只一瞬間,無名紛繁雜亂的腦海中下了一個決定,他曾經答應過冷玉兒他用自己生命去保護薛翎羽,一個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人。其實冷玉兒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的吧?否則又怎會早早的安排他們時刻的保護她。

    「璇璣陣,這個陣法是璇璣陣。」承安從疼痛中恢復一絲神智,望著那錯綜複雜的密林,驀地大驚的得出一個結論。

    「在下風影樓無名,江湖籍籍無名之輩,冒昧進謁,請谷主恕罪。」無名亦是看出一些端倪,這個陣法就是當初在風影樓時,慕容晴空與冷玉兒時常琢磨的一個陣法,他雖然只是略懂一二,卻也看得出這真的是璇璣陣。

    既然是璇璣陣,那說不定此地真的能遇到熟人,無名與承安瞭然的相視一笑,他們想起了曾經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的風影樓中人。只一天的時間,他們不但找到了薛翎羽,常笑,方子落,更是在這裡遇到漓楚皇宮珍藏的璇璣陣法,看來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

    然而良久過後,還魂谷中沒有一絲的聲音,令的無名與承安不由的有一絲的失望,難道他們猜錯了嗎?雖然風影樓早已經沒有了,可是這明明是璇璣陣法,懂得璇璣陣法的人怎麼會不認識從風影樓中,經過千辛萬苦才走出來的無名。

    一陣陰風吹過,遠處的樹叢簌簌而動,無名擋在薛翎羽前面,薛翎羽卻是微挪幾步,不著痕跡的將受了傷的常笑與承安護在中間,自己斷後。

    天上的悶雷聲漸漸地停息,一陣涼風吹過,頭頂一片樹葉宛如蝶翼,輕輕飄落,薛翎羽不由的拼住呼吸,仰頭望天,此時正是春暮夏初,這個季節怎會有落葉?

    隱藏在樹葉後,涼薄如劍的唇角微微一揚,一點寒芒乘此機會無聲無息的揮了出去,無名在前,薛翎羽在後,兩人相距甚遠,就算偷襲,依照常笑與承安這兩個受了重傷的人,也不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出得了手。

    寒芒微閃,穿空裂氣,恍惚間宛若天上的流星一般飄了過來,等到薛翎羽感到危險的時候,卻已然無法躲閃,躲在樹上的人微微的搖頭,俊逸的容顏有些失落,這無名教出來的人竟然如此的大意,看來以後又要費些功夫了。

    「小心」無名、常笑、承安三人亦是感覺到了危險,確實如那隱匿在樹葉中的人猜想的一樣,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針芒朝著薛翎羽刺去,卻是無能為力。

    正當薛翎羽覺得自己死定了的時候,那枚銀針劃過臉龐,臉上那半闕白玉面具碎裂開來,露出一張依稀昨日的容顏,一模一樣,與那個清顏如玉,靜冷似雪的容顏宛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那般的靈動無塵,那般的若仙若靈,恍如昨日。

    濃濃的烏雲似乎在那一霎那之間隨風消散,萬道陽光灑落林間,卻彷彿獨獨照耀在那道身影之上,將她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來,或者奇異的融合在一起。清風吹過,沒有挽起,絲絲縷縷無拘無束的長髮隨風飛揚,飄向長天,似要挽住那飄走的流雲,那雙眼眸如黑夜也掩飾不住風采的墨玉一般,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清澈、乾淨、飛揚、恣意的無拘,快意的風流,明媚的容顏,宛如蕩盡一切塵埃的清風,更似松間清泉中倒映的明月。此時此刻薛翎羽雖然被那枚銀針打得措手不及,卻絲毫不顯狼狽,彷彿她一笑,整個世界為之傾倒,她一蹙眉,山河萬物為之悲泣。

    那一刻,常笑、無名驚呆了,承安則是老淚縱橫,就連隱匿在樹梢中的人也眼眶紅潤。倘若沒有仇恨,倘若不是生活在愛情與陰謀之中,十六年前,那個遺世而獨立的女子,也該是這個樣子吧?

    可惜,天意難違,一切早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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