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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陌上紅塵 第二章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文 / 翡冷翠寒

    白雲悠悠,暮靄沉沉,時有沙鷗翱翔於碧水藍天之間。

    他執著她的手,望著清泠的淚水和著明媚的紅色,在閃著寒光的刀上滴落,一滴一滴如嫣然的紅花一般,綻放於腳下的黃沙上,黑色眸子裡沒有一絲憐香惜玉之情,反而輕撫嘴角的傷口,依舊沒心沒肺的笑著:「姑娘寧願傷了自己,也不願傷害在下,看來姑娘對在下的情義實屬不一般,那在下更不能放姑娘走。」

    冷玉兒本是珠淚滾玉顏,聽他如此說,神情一愣,淬不及防,那把匕首便不知為何就跑到那灑脫不羈的公子手中。

    「眼淚是天下最沒有用的東西,不要妄圖用它來打動我。倘若你想死,只流血就夠了,又何須再流淚?再說,死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那個笑吟吟的公子此時把玩著那把匕首,神情忽然嚴肅起來,放開冷玉兒得手,又淡淡的說道:「一點武功也不會,心又太軟了,還要玩這種危險的東西?你知不知道倘如遇到不珍惜你的人,就算你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看你一眼。」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情?」她微微勾起嘴角,繼而臉上現出一個絕美無塵的笑容,不再揉被他抓痛的手腕,反而仰起臉,用手抹乾臉上的最後一滴眼淚,她發誓那是她今生的最後一滴眼淚。

    「眼淚才是這世間最沒有用的東西,天若因為眼淚而憐憫你,這世間又何來這麼多的生離死別?」那個瀟灑的公子又笑道。

    「不用你管,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的死活你管不著,再者說,我是得瘟疫的人,你還你先顧好你自己吧!」她冷冷的望著他,純美的笑容裡含著一絲譏笑,只是說著說著,她又不禁羞紅了臉。

    那一吻豈非是她的初吻,如此不明不白的就被他奪走?她的心交亂如麻,可是無亂如何,還是先把他嚇得肝膽俱裂,免得總是這樣糾纏不休才好。

    「瘟疫?你見過得瘟疫的人嗎?他們都是面如死灰,唇白齒冷,眼睛中一片死寂,身上滿是爛瘡腐肉的味道,雖未死但身上已經散發出死人的氣息,只因他們的心已死,最可怕的是頭頂上寒鴉就在那裡盯著,只等他嚥下最後一口氣,就來飽餐盛宴」那個瀟灑不羈的公子望著手中如閃著清粼粼冷光的匕首,神情冷峻,一字一頓的說道,倏爾眸子裡收光瀲灩,清冷如冰的目光似乎穿越虛空,望到的是人間煉獄。

    「你怎麼知道,你見過?」冷玉兒忽感一股寒意,脫口而出,又暗暗後悔起來,自己的事情還不知該怎麼辦,還有心思管別人的閒事。

    「這匕首的主人救過你,還是你對這匕首的主人有恩?」他把玩著手中匕首,神情隨意的問道。

    「你管不著,還給我」冷玉兒望著在夕陽下流動著碧水一樣光芒的匕首,不知為何心情竟激動起來。

    「我若不還呢?」他嘴角又勾起一絲笑意,眸光微閃,好似挑釁般的說道。

    「你一個堂堂男子漢,竟然搶女人的東西,難道就不覺得羞恥嗎?」

    「我救了你,你連謝都沒有說一聲,你就這樣報答我嗎?」

    「君子施恩不圖報」

    「哈哈哈這些我不管,我救了你兩次了,你現在得還我兩輩子。」那風流公子又恢復的瀟灑的神情,把玩著那把匕首,又將冷玉兒頭上的累絲金鳳墜珠釵拔下,歎道:「這兩樣東西都是我的了,免得你又尋死覓活,我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又沒求你救我,是你自己要救我的,好,你拿了這兩樣東西,我們之間就兩不相欠,各走各的。」冷玉兒沒好氣的說道,她豈非本就該丟掉這些東西,她為何還會在意這兩樣東西,眸中隱隱淚光,盈盈而動,她努力的凝注,轉身離去。

    「你現在是天地一沙鷗,還能去哪裡?」他在冷玉兒身後臨風而立,望著藍天碧水間飛翔的沙鷗,緩緩的說道,每一個字都化成一股寒冰,凍結在冷玉兒的心間。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冷玉兒苦笑著,眸中淚光已化作一望無盡的黃沙,乾淨卻又荒寂一片,依舊沒有回頭,「不勞閣下費心,天大地大,總有我的去處,大恩不言謝,來日小女子必當盡心竭力的回報閣下,後會有期。」直到此刻,她才向他道謝,只是言語間充滿了悲冷寂寥。

    沙鷗,她不是天地間的一隻沙鷗,沙鷗還可以在碧水藍天間騰飛翱翔,可是她呢,她只能說自己是水中一浮萍,淼茫積水非吾土,漂泊浮萍是我身。

    可是就算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孤零零漂泊的身影又怎樣?難道真的要跟他走?他是誰?她沒有問,也不想知道。

    那樣的風采,那樣的氣度,那樣的俊美無儔,豈非可以迷倒天下的女子?她又何必去沾染於他,姐姐不是為了一個情字自縊而死,這天下的男人還有誰是可信的?

    萬花叢中過,誰又能片葉不沾身?問世間情為何物,不過是緣聚緣散,情愛無常。守不住的情,能割捨的愛,何來的天南地北雙飛客?何來的鴛鴦相對浴紅衣?又何來的生死相許,永不言悔?

    難道等到來日望著天地,長歌當哭:「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蕭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風雨。」

    有一種決絕的愛已在她心中結成萬古不化的寒冰。假如愛情是一場賭局,贏了能否白首不相離,還未可知,輸了卻是永墮地獄,連相決絕的機會都沒有。不如就這樣孤零零地離去,只做那不沾染他毫分的繁花,彼此相忘於萬丈紅塵。

    她提著濕漉漉的裙角,腳下的鞋子已不知去向,纖細瑩白的雙足在裙下時隱時現,迎著那一片絢爛的霞紅而去,只留下一串串赤著足的腳印。

    殘陽鋪碧水,瑟紅兩相依。

    天地一孤客,唯有影相隨。

    雲靄沉沉,殘陽在翻滾的雲海間慢慢地沉下去,那一個決絕離去的身影在天地間顯得那麼的淒冷蕭索。

    她居然又潛到千傾碧水中去,她依稀記得她和妹妹冷卿兒就是在這附近被很多人逼得跳落水中,哪怕有一絲希望,她也要把冷卿兒救出來

    一雙清明而又帶著一絲冷峻的眼睛,始終盯著那個在水中浮浮沉沉的身影,五月的暖風徐徐吹來,白色衣袍已半干,如黑緞一般的長髮,奢華的隨風飛舞,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微笑,低頭望了一眼手中的匕首,清冷的眸子裡,意味不明。

    夜色漸濃,星河燦爛,天上的星河落入水中,水中的星河光芒點點,天上星河遙不可及,水中的星河一碰而碎。冷玉兒依舊在碧水中浮浮沉沉,漸行漸遠,尋找著那一絲一點的渺茫希望。

    他也依舊目不轉睛的望著那個浮浮沉沉身影,不知道黑夜中,水下是否能看到她想要找的東西。

    多年不見,沒想到她依舊是那一副倔脾氣,可是,她忘了,她居然對他沒有一點的印象?漸漸地,他深邃的眸子裡,似乎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繼而緩緩閉上眼睛,嘴角浮現一絲淡而不明的微笑,再一次睜開眼睛,望向那千傾碧水中的身影,眸光依舊深沉不見底。

    忘了豈非更好。

    直到月上中天,直到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她才不甘心的爬到岸上,心灰意冷,瑟瑟發抖。

    月華似水,傾瀉在金黃色的沙堤上,滿天星河熠熠生輝,她的目中是一片死寂,失望哀傷皆都碎在碧水之中,滿滿一江的哀傷,而滿江的寒意似乎也全都集聚在冷玉兒身上,她將身子縮成一團,似乎那樣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才能感覺的一點的溫暖。

    清凌凌的碧水下,水草隨水流輕輕飄蕩,魚兒自由自在游來游去,她找不到,她什麼都找不到,哪怕是一隻熟悉的鞋,一片撕裂的衣袂,什麼都沒有,她不知道該傷心,還是該開心

    她的妹妹,她在這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就這樣找不到了,她把她弄丟了,她把唯一的親人丟了,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永遠的孤孤單單,不知該走向何方

    她不想上岸,因為在水中可以肆意的流著眼淚,因為他說過,眼淚是天下最沒有用的東西。

    皎潔的月光灑在金色沙堤上,也灑在冷玉兒的身上,可是月光終究是月光,灑落的只是那沒有絲毫溫度的清冷銀輝,永遠也給不了人任何一絲的溫暖。

    天地一沙鷗,沙鷗歸巢而去,而她呢,她的家在哪裡,她還能去哪裡?冷玉兒縮捲著身子,喃喃自語:「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

    「唯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爹,是不是錯了,是不是真的錯了」她閉目喃喃自語著,身子瑟瑟發抖。

    身後無聲無息的飄來一片白色衣袂,冷峻的眸子裡忽而現出一股似水柔情,俊美的臉上也滿是憐惜之情。踏沙無痕而過,在冷玉兒背上輕輕一點,冷玉兒似乎再也感覺不到一絲痛苦,緩緩閉上雙眼,安然睡去。

    他倚在她身邊,用自己的胸膛去溫暖她冰冷的心,指尖輕輕地撫摸著她眉宇間,似乎想將她所有的哀傷撫平,「你為什麼不回頭,只要你回頭,就能看見我,你為什麼不回頭?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一直都在等,從未變過」

    月光下,冷玉兒的臉龐像是一個朦朧的夢境,他的眼睛中也盛滿了如夢一般的光輝。

    他靜靜的望著她,臉上有一絲瞭然的微笑,似乎她的憂傷與痛苦,他全都知道。

    「我一直在你身後,等你回頭。」沒想到這句話卻成了此生永恆的傷,因為等待永遠都是最折磨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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