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鐵馬金戈天下一 第五十章 解蠱 文 / 凝望的滄桑眼眸
他說得雲淡風輕,落傾顏卻聽得心中酸澀。
「十年吶…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十年?」她低垂著眼簾,唇邊溢出苦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能罔顧?」
她搖頭歎息,「我雖對蠱毒瞭解不多,但是也清楚它的狠毒。我身中生死蠱和忘憂蠱,早已融入我的骨血之中,又豈是用你十年壽命能夠祛除的?」
蕭子秋抿唇,目光寧靜如水。
「我雖不知道你除了要減少十年壽命之外還需付出什麼,但是我卻知道,那必定是比之性命更加痛苦的代價。」她抬頭,看著蕭子秋。
「你讓我如何能將我餘下的生命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中?」
蕭子秋身體僵直,目光碎裂劃出一絲絲傷痛。
「我是一個狠心的女人,這輩子我欠你太多,不值得你如此為我。」她看著蕭子秋,鳳目滿是認真的神色。
蕭子秋也看著她,驀然一笑,春花霽月。
「顏兒,有你這番話,無論我失去什麼…都是值得的。」他看著她,溫潤的目光折現出那一日。她站在桃花林中,瓊姿玉顏,娉婷如仙。素手隨意的揮舞,舞姿翩然奪目,絕美無雙。
那絕美的時刻,永遠定格在了他的心底最深處,再也無法革除。
「不用多說了,你是因為我才被紅扇下了蠱毒。」他眸中出現一抹歉疚,「你今日所受的苦,到底是被我所累,我自然應給為你引出蠱蟲。」
「子秋,你…」落傾顏還想說什麼,蕭子秋卻先一步點了她的穴道,面色微笑的看著她,「我一定要救你。」
落傾顏在陷入昏迷之前準確的看到他如玉面容上那一幕決然痛楚的哀傷…
蕭子秋坐到床邊,看著落傾顏的睡顏,目光溫柔。他突然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顏兒,這一生,只有這一次!
他閉著眼睛,一滴清淚滑下。
白光一閃,他手中多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他握住她冰涼的小手,匕首在她手腕上劃下一道口子,暗紅的鮮血汩汩溢出。他不再猶豫,又在自己左手手腕上劃下一道口子。然後兩道傷口重合在一起。
他閉上眼睛,口中唸唸有詞,臉色也漸漸發白。
血蠱,顧名思義,便是以血養成的蠱。他體內的兩隻蠱蟲合二為一,再加之他的血液,融合成血蠱。不,應該說是比之血蠱更為狠毒的…絕情生死蠱!
之前她失憶,自然就無情,是以也不會遭到蠱毒反噬。而如今,她已然衝破忘憂蠱的限制,絕情生死蠱下,無人生還。
唯一的辦法,便是以血餵食蠱蟲的寄宿之人用自己的鮮血將之引入自己身體內。血蠱本就飲食過他的鮮血,自然對他的血液更加瘋狂,自然不會再留戀於她的體內。
只是血蠱已然和她的血肉融合在一起,強自分割,那麼她便會如萬蟻噬心般的痛苦,而且會有生命之危,這也是他之前猶豫不決的原因。
至於他會失去什麼!
蕭子秋睜開眼睛,臉色已然蒼白如紙,看著落傾顏光滑如瓷的手臂上露出一條長長的青紫痕皺,從脖子一直蜿蜒道手腕上。她面色發青,眉頭緊皺,顯然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在那一條青紫色的痕皺中,明顯看出有一個紅黑色的東西在順著那條線移動,直至手腕之上。
快了,快了…
蕭子秋嘴唇早已沒了一絲血色,只要那只蠱蟲引到他的體內,那麼她從此便不會再受蠱毒的折磨了。
他知道引蠱之術有多痛苦,所以他才會點了她的睡穴和麻穴。卻不想,她還是這麼痛。
他看著她痛苦交加的容顏,心中比她更痛。其實…他動用逆天之法將血蠱引到自己的身體之中,那樣的痛,比之她強烈百倍不止。
可是他卻生生承受住了,因為一旦他放棄,那麼他死不要緊,可是她卻…
所以就算再痛,就算是生不如死,他也必須堅持下去。引蠱之人是不能自行封閉睡穴和麻穴的,否則血脈不通,一不小心,他們二人都會斃命。
近了,近了…
那紅黑色的蠱蟲已經快衝破最後的屏障,進入他的身體之中。
等到那只黑紅色的蠱蟲突破她手腕上的傷口,迅速的通過他手腕上那一條口子進入他的身體之中,以閃電般的速度快速的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疼痛,猶如萬箭穿心一般湧入身體裡每個細胞,每一處感官…
他疼得滿頭大汗,可是她卻笑了,如同淒艷妖嬈的桃花,光彩熠熠。
因為她面目上的青黑色已經在緩緩的退去,她緊皺的眉頭也慢慢的撫平。
半晌,蕭子秋慢慢的站起來,頭腦一片暈眩,他一手扶額,一手抓緊窗欄。踉踉蹌蹌的走到桌邊,拿著止血藥和紗布,然後再慢慢的走到床邊坐下。動作溫柔細緻的給她止血,包紮傷口。
這一切做完後,他才粗略的將自己的傷口處理好。這樣簡單的一番動作,卻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神色疲憊,氣喘吁吁的靠在床欄上。等到身體內那穿心的疼痛慢慢降緩,然後在一點一點的消失,他才睜開了雙眼。
若是有人在的話,必然可以看見他往日溫潤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裡,閃過詭異的紅光。若開在三途河邊,妖嬈泣血的彼岸花,致命的美麗。
然而只是片刻,那道紅光驟然消失,他又恢復了溫潤雅致。除去面色蒼白以外,並無異樣。
他低頭,不捨的目光在落傾顏的臉上停留。伸出手,想去撫摸她的容顏。心中陡然劃過噬心的疼痛,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右手捂著胸口,他疼得變色發白,大汗淋淋,卻突然的笑了。
呵呵呵…這便是代價,絕情生死蠱不但飲食了他的血,也引用了她的血,再一次的移植道他的體內,便成了…相思噬心蠱!
……
他站起來,高大的身影在朦朧粉紗下掩不住淒涼和孤獨。
這一生,他便只能為她相思,相思,既苦又痛,他卻甘之如飴。
蕭漠漓和蕭宇澈等在殿外多時,蕭漠漓坐在椅子上,眉頭緊鎖,臉色沉冷,深邃的眸子一望無際的黑色。
蕭宇澈站在門邊,臉色也沒有了平日的爽朗和玩世不恭,眉宇間透著一抹憂色和無奈。
凌絕殤急急的趕來,甚至未經通報就闖了進來。
「紅扇已死。」他一路用輕功飛奔而至,累的氣喘吁吁。
蕭漠漓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蕭宇澈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
凌絕殤一怔,他們這是怎麼了?紅扇死了,那麼就意味著顏顏沒救了,他們到底有沒有聽到他說什麼?
「我說…」
珠簾響動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蕭漠漓和蕭宇澈猛的抬頭,看向內室。那一襲白衣如雪,長身玉立的身影,挑開珠簾,慢慢的走了出來。臉色如紙一般的蒼白,唇色乾裂,臉上卻有著釋然和安心。
看到他這般的神色,二人自然清楚落傾顏的蠱已經解了,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
在他出來的一瞬間,蕭漠漓就再也忍不住的衝了進去,甚至沒有發現蕭子秋過於蒼白的面容和他眉宇間那一抹異樣的暗沉之色。他現在心心唸唸的就只有他的落兒,別的他什麼都不關心。
倒是蕭宇澈,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又隴上了一層擔憂。
「二哥」他走上去,面色擔憂的喚了一聲。
蕭子秋對著他笑了笑,「我沒事!」
蕭宇澈動了動唇,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只有他知道二哥付出的是什麼,他雖擔憂,卻更多的是無奈。
這個世界上,唯有二哥的血才能引出皇嫂體內的蠱蟲,別無他法!
「子秋,你…」凌絕殤一大早受到消息就去抓紅扇,並不清楚皇宮內發生的事。此時見到蕭子秋出現在龍琰宮,心中倍感訝異。
蕭子秋抬頭,對著他淺然一笑。
「她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凌絕殤頓時一怔,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子秋,你說什麼?」
「行了」蕭宇澈歎息的打斷他,「殤,這事兒一時半刻說不清楚,總之皇嫂現在已經沒事了。皇兄現在要陪著皇嫂,估計也沒空見你,你還是先回去吧。」
凌絕殤看了看蕭子秋,再看了看蕭宇澈,眉頭微蹙,而後不發一言的走了出去。
「二哥」蕭宇澈回過頭來,擔憂的看著蕭子秋,「你…你這是何苦?」
蕭子秋搖搖頭,薄唇含笑:「人生短暫幾十年,能夠遇上一個讓自己不顧一切的人,就是幸運。而若恰好有這個機會,便是幸福。」
曾經,她說他只是他生命裡的一個過客,不會永遠為他停留。可是她卻不知道,哪怕是為了她停留的片刻,他也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哪怕…萬劫不復!
蕭宇澈抿著唇,沒有說話,眸色沉寂,眉宇間有著一抹黯然,心中苦澀不已。
「或許吧。」腦海中又浮現一張甜美純真的笑臉,眼瞳內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光。
蕭子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她現在身子虛弱,我也不懂醫術,剩下的就靠你了,我先走了。」
「二哥,你要去哪裡?」蕭宇澈喚住他,眼中閃過一絲什麼。
蕭子秋的身影一頓,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自然是天牢,還能去哪兒?」他說完就走了出去,蕭宇澈本想叫住他,又想到什麼,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二哥解了皇嫂的蠱毒,皇兄定然不會再降罪於他,可是這事還得皇兄親自開口才行。如今只有等著皇嫂醒過來,皇兄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