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所謂背負 文 / 筱萱
「哥哥又不知道被兵長帶到哪裡去了,還以為真能跟哥哥獨處呢。」戴著帽兜，艾倫不滿地嘟囔著。
「這是昨晚我跟團長徹夜商討出來的計劃，有點趕。抱歉了，艾倫。」阿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像他表達自己的歉意。
「我不是在計較這個啦,」艾倫一想到今天要做的事情，原本還算好的心情又沉悶了起來,他歎了口氣,「真希望不會是阿尼他們……」
「……我也希望不是。」阿明苦笑著，看上去也有些不是滋味。
「艾倫,不要難過。」滾球獸從艾倫的背後鑽了出來，安慰地蹭了蹭他的臉，「我會保護你的。」
「謝謝你，滾球獸。」艾倫的臉稍稍放鬆了點，他揉了揉滾球獸的頭，微歎道。
「艾倫，我也會保護你的。」一旁的三笠有些不甘寂寞地湊上來，「你要相信我。」
「好了，三笠，我知道了，」艾倫有些哭笑不得，「你別像個小孩子啊。」
「嗯。」三笠沒有得到艾倫的安撫，反被這麼說，表情便有些悶悶不樂的。
「好了，那我要走了。」阿明忍不住笑了出來，快到巷口的時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表情變得堅毅起來，「我出去了。」
「阿明，」艾倫有些猶豫地叫住他，「小心點，如果阿尼真的……」
「我知道的，放心吧。」阿明安慰地笑笑，轉身走了出去。
跟往常一樣重複著單調無趣的日子，阿尼面無表情地自大街上走過，她的目光平淡無波，似乎沒有什麼能夠打動她。
「阿尼……阿尼……」
聽到這一聲呼喚，她稍稍皺起眉頭，看向不遠處的暗巷，腳步略顯遲疑，卻還是走了進去，「阿明？」
「是我，」阿明撤下帽兜，鬆了口氣，「看來你已經完全適應憲兵團的生活了。」
「還好吧。」阿尼淡淡地點了點頭，「你找我有事情？」
「……恩，」阿明猶豫了會，終於開口了，「你知道，艾倫和他哥哥，要被引渡到憲兵團了嗎？」
「啊，有聽說過吧。」阿尼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但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阿尼，我想要你幫助我。」阿尼有些艱難地開口，「你能幫我們，協助艾倫逃跑嗎？」
「逃跑？」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阿尼臉上雖然一點情緒也沒有顯露出來，心裡卻是猛地湧進一股狂喜，「你要我背叛憲兵團麼？」
「……不是背叛，阿尼，我以為你是我朋友。」阿明咬了咬牙，「可能這很荒謬，但是現在除了你，我真不知道要求助誰了。」
「……難道，我看起來像是好人麼？」阿尼有些不解，她不清楚阿明為什麼會來找她做這件事，事實上，她跟他們並不熟不是嗎？
阿明心裡一驚，笑得有些勉強，「因為，我認識的人裡面，只有你是在憲兵團的，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我應該來試一試。」
「……是麼。」
這或許是個陷阱。
阿尼這麼告訴自己，嘴上卻是這麼答應了：「好吧，我答應你，我會幫你的。」
阿明的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複雜情緒，突然就沉默了。
阿尼卻是反常地感到了一股從未有過得輕鬆，她轉過身偏頭對著阿明說道：「我已經答應了，走吧。」
「……阿尼，你和我是朋友麼？」阿明看著阿尼的背影突然開口。
「……也許是吧。」阿尼的目光幽遠，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東西，嘴角微勾起一個弧度，「……只是奢求。」
「……」阿明的眼眶莫名紅了，他似乎看出了什麼，卻依舊保持沉默。
接下來，就像安排好一樣，阿尼領著艾倫三個人走到通往外門的通道，突然停住了腳步。看著樓梯下佯裝打鬧地說著話的艾倫和三笠，還有一直保持沉默的阿明，她突然開口了：「阿明，你能告訴我你什麼時候察覺的嗎？」
艾倫和三笠立刻警惕地看著阿尼，隨時準備好出擊的樣子，而阿明沒有動，只是垂著腦袋，沉默了半響，才緩緩說道：「……阿尼，你為什麼……會有馬克的立體機動裝置？」
阿尼的身體像是一頓，語氣更加淡然，「原來是這樣啊……只不過是撿來的……」
「……阿尼……你真的……」艾倫的眼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別開玩笑了！你不可能會是敵人吧？阿尼！回答我！這只是一個玩笑，並不是真的！你快說話啊！」
阿尼沒有理會艾倫，依舊看著阿明，「……阿明，你為什麼不早點行動？要等到現在呢？」
「……因為我到現在還無法相信啊，被夥伴背叛什麼的。」阿明的表情很是悲哀，「即使一直知道，我們背負著不一樣的東西，但是我從沒希望我們對立的這一天到來……」
「原來你知道啊，背負著不一樣的東西，」阿尼微微瞇了瞇眼睛，笑了，「你說得對，阿明，你有時候真的很敏銳。」
「……我並不希望被你這樣誇獎。」阿明閉上眼睛，似乎有什麼東西滑落。
阿尼看著阿明的頭髮，卻像是看到了什麼溫暖的東西一樣，他們的頭髮有著一樣的顏色，但她卻永遠沒辦法像阿明那樣，給人一種彷如陽光般的溫暖。
「……阿尼，投降吧，這樣的話，我們還可以是同伴……」阿明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虛弱的話。
「抱歉，我不能。」阿尼緩緩地將手伸到嘴邊，「我跟你不一樣，所以，我永遠也不可能站到你們那邊去。」
即使早就知道是這樣答案，阿明還是忍不住晃了晃身體。
「……我真是聽不下去了，」三笠的殺氣開始慢慢溢出來，「之前，就是你擄走了艾倫吧？女巨人。」
「……啊啊，是這樣沒錯。」
就在阿尼打算咬下自己的手的時候，阿明突然發出了一個信號彈，突然奔湧上來的人猛地將她壓住，使她動彈不得，餘光似乎看見了，艾倫和三笠一臉驚怒的表情，還有，阿明黯淡，悲哀的眼神。
她瞇了瞇眼睛，告訴自己不能這麼結束，至少不能選擇這樣的結局。隨後手指撥動了下戒指，尖銳的利器刺穿手指傳來的痛楚，伴隨著熟悉的噁心感，身體開始產生變化。
「都散開！」阿明大吼著，「阿尼要變成女巨人了！」
原本壓著阿尼的人一臉驚恐地想要離開，卻被已經變身成女巨人的阿尼一把抓住，血液在她手裡爆開，阿明看著瞬間變成廢墟，充滿了血腥味的地面，有種異常的憤怒和悲慼在心裡洋溢開來。
「艾倫！阿明！快跑啊！發什麼呆！」三笠一把扯著他們兩個，飛快地朝巷子跑去，現場混亂成一片，平靜的希娜之牆瞬間充滿了慌亂和驚懼。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這裡打從一開始就是地獄。
阿明的眼眶有些熱氣，又想起艾爾文堅毅的臉，還有曾經在腦海裡浮現過得那句話。
『假如有人可以去改變這個世界，那個人一定，是一個可以捨棄重要之物的人。』
「阿明！！！」
對不起啊，艾倫，還有團長。
阿明感覺到一隻大手將自己抓住，眼裡開始倒映出女巨人恐怖的臉，還有一張一合的猙獰的嘴。
他果然沒辦法變成那樣的人呢。
接著，便是一片黑暗。
也許，自己死了吧。
他能夠堅持的事情太少，想要守護的東西太多。像他這樣的人，也許永遠也無法改變，永遠都是這麼懦弱、膽小吧。他有些恍惚地想道。
再一次醒來，是在病床上。
他還沒有死，只是受了點輕傷，連休養都不用的輕傷。
睜開眼的時候，艾爾文正坐在一旁，手裡拿著報告，似乎在研究什麼，看到他醒了，便把報告放在一旁，朝他笑了笑，「醒了啊。」
「……艾爾文團長。」阿明輕喚了聲，掙扎著坐了起來，看著艾爾文的臉，莫名地沉默。
「還有哪裡不舒服嗎？」艾爾文溫和地笑著。
「不，沒有。」猶豫了一會，阿明還是開口，「請問，阿尼她……」
「她用水晶包裹住自己，沉睡了。」艾爾文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問題，微笑著回答道。
「……這樣啊……」也好，阿明斂下眼簾，這或許是阿尼所渴望的，最好的結局。
「阿明，你覺得，阿尼做錯了嗎？」艾爾文看著阿明，突然問道，「你覺得，身為我們夥伴的她，背叛了人類，所選擇的那一條道路是錯誤的，不被認可的嗎？」
「……不，」阿明似乎愣住了，遲疑了片刻才回答，「……我並不這麼認為。」
「哦？」艾爾文微挑起眉頭，沒有動怒的意思。
「……只是信仰不同，而且，阿尼她……並不後悔。」
艾爾文看著阿明略顯黯淡的眼神，目光也變得柔和了下來，「……好好休息吧，阿明，我會再來的。」
「……是。」
看著艾爾文的身影消失在病房裡，阿明呼出一口氣，倒在病床上，看著單調的天花板，耳邊彷彿又響起了阿尼平淡無波的聲音。
『只是所信仰的東西不同。』
『無論最後的結局如何，我不後悔。』
『只是，在這條寂寞而不能回頭的道路上，有點累罷了。』
這是抓著他的女巨人，留給他的，最後三句話。
「阿尼……」阿明苦笑著掩住眼睛，「……好好休息吧……」
有什麼晶瑩的東西自他的臉頰滑落到枕頭上，很快便沒有了痕跡。
生活，還在繼續。
作者有話要說：q_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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