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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突然的不辭而別 文 / 慕流蘇

    陳醫正為崔喜雀推算的臨盆日子,是在四月下旬,然而,就在三月下旬的一天早上,崔家的老娘過來送糍粑,崔喜雀吃到第三個的時候,肚子裡便有了動靜。

    梁愈洲眉毛著了火似的跑進錦曦家門時,錦曦一家人正圍著桌子準備吃早飯。

    「三嫂,快,快請你過去,喜鵲怕是要生了!」梁愈洲大口的喘氣,話都說不利索。

    「不是還有一個月嘛?莫不是虛痛?」孫氏一邊驚訝著,手裡的筷子已經放下,趕緊起身準備過去。

    「四叔一個大老爺們,哪裡知道真痛虛痛的?你趕緊過去就是了。」孫老太催促道。

    「誒,我洗把手就去!」

    「她四叔啊,請接生婆了沒啊?喜鵲身邊有人陪不?」孫老太又問。

    「來的路上我就去村裡的王婆子家請了,早前就跟人那打過招呼。這會子喜鵲她娘和姐姐陪在那。」梁愈洲道。

    「那就好,四叔這頭一回做爹,考慮的這麼周全。」

    「三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鎮上?」梁愈洲轉身朝著梁愈忠去了。

    「喜鵲生孩子,你去鎮上幹啥?」梁愈忠問道。

    「這不,陳大人說有可能是雙生,喜鵲那身子骨小,我擔心他們母子……上回三嫂生老三老四哥倆,那請來的兩個接生婆子讓人心穩!」

    梁愈忠頓時明白了梁愈洲的意思,他這是想多做幾手的打算。

    「行,我這就去套馬車隨你去一趟鎮上!」梁愈忠很乾脆的起身,跟孫氏這邊交代了一聲,又從錦曦那裡弄到了那兩個穩婆的住址,兄弟倆火速出了屋子。

    「娘,讓我跟你去唄!」錦曦很興奮的站起身,陳醫正早前說過,崔喜雀這胎怕是也是雙生。錦曦自然很激動,想第一時間在現場。

    「哎呀,生孩子的地方,那血氣多重啊,你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家,往那湊什麼熱鬧!」孫氏還沒來得及表態,孫老太不由分說攔住錦曦。

    「我又不進那產房。就等候在外面,讓我去見識見識唄!」

    最後。孫老太耐不住錦曦的央求,只得鬆了口。

    在路上,孫氏又叮囑了錦曦一通,很快娘倆就到了老梁家後院。老梁頭手裡拽著旱煙竿子,正在院子裡焦急的轉圈子,不時停下腳步焦灼的望向對面傳來斷斷續續呻吟的西廂房。

    崔喜雀的屋子裡,崔老太,崔孔雀,金氏,桃枝。還有那個王婆子都在。

    崔老太坐在床邊,緊緊抓著崔喜雀的手,在那教導她。崔孔雀則和其他婦人們站的站,坐的坐,在一旁閒聊。但是聊的都是關於臨盆的話題。

    崔喜雀換了一身產婦的行頭,靠仰在雙層的枕頭閃過,額頭繫上了一塊帕子,臉色有點蒼白,在那一邊聽她們說閒話,口裡還在斷斷續續的呻吟。

    瞧見孫氏進來,大傢伙都站了起來,崔喜雀也努力欠了欠身,朝孫氏這邊弱弱的喊了句:「三嫂,也把你給驚動了……」

    「怎麼說這樣的傻話?你生孩子,我做嫂子的自然要過來,不然哪裡放得下心。」孫氏道,忙地走到床邊詢問崔喜雀此時的情況如何。

    崔喜雀眼眶泛紅,不知是痛的還是感動的,讓她老娘崔老太攙著半坐了起來,因為是頭一回生孩子,難免有點放不開。在那垂著眼細聲細氣的回答孫氏的問。

    「照這麼說,那時候還尚早啊?」孫氏聽到,詫異的扭頭徵詢其他人。

    王婆子頭一個接道:「我剛才看過,也是這樣說的。那戶口都還沒開到半指,有的痛!」

    「我生我家倆小子那會子,從白天痛到夜裡,妹子這情況跟我相似!」崔孔雀打趣道。

    「我家這兩個閨女,怕是都隨我,做人的性子急啊,這生娃卻是慢悠悠的!」崔老太也笑著搭腔。

    崔喜雀一聽自己還要這樣持續的陣痛,指不定要痛到夜裡,當即臉就更白了。

    「大嫂,聽說你生娃兒最麻利?可有什麼高招?快教教我!」她求助的看向金氏。

    金氏憨厚一笑,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囁嚅道:「這生娃兒,不就跟上茅廁呵屎沒兩樣,我肚子痛的時候就蹲在那,卯足了勁兒就哇的一聲落地了……」

    金氏說的粗野,屋裡的人轟然失笑,屋門口的錦曦也忍不住抿嘴笑了,崔喜雀抱著肚子坐在床上哭笑不得。

    「哎呀,這事要跟你大嫂取經,那你可真就找錯人了,你大嫂那哪是生孩子,那就是母雞下蛋,不知道多利索……」崔老太笑著打趣起來。

    站在屋門口的錦曦,於是便聽到屋裡的崔老太和王婆子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回顧以前金氏生孩子的情景。

    金氏其實一口氣生了六個兒子,養活了四個。但每一個都是雷厲風行的生。

    生梁禮勝那會子,她還在外面撿棉花,覺得肚子痛就蹲在棉花地溝裡,沒想到沒有大解,倒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

    生梁禮智的時候,金氏正在燒一大家子的飯,米剛剛下鍋,羊水就破了,流了一腿。

    楊氏那會子剛進門,過來幫忙還沒添兩把柴禾,就聽到前面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粱禮青前面還有一個孩子,是金氏秋天去後面的柳樹林子攏松毛的時候生的。當時周圍都沒有人,金氏用自己的牙齒咬斷了臍帶,扯下裡面貼身的一塊布,給那孩子打了一個簡單的蘿蔔包。

    鐵定是這些接生工作沒做好,那孩子還沒養三日就夭折了。粱禮青後面,金氏還生了一個兒子,這個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正處春天油菜花開。

    金氏漫山遍野的跑,一大家子人都出找,就連譚氏也求了村子前後打聽,讓當時才三四歲的梁愈梅和梁禮智在搖籃邊看著。

    一隻大老鼠竄進了搖籃裡,把那還沒滿月的孩子小半邊臉給啃了,後來,這孩子自然還是沒養下來。

    唉。舊社會人家孩子多,不比新社會,所以那些孩子眾多的人家,難免會有顧忌不到之處。醫療,衛生,安全,監管等多方面的原因。孩子們的夭折率才更高。

    想到這,錦曦忍不住轉身朝院子口那邊張望了幾眼。希望爹和四叔今日能夠順順當當把那兩位很有經驗的穩婆請來,也希望四嬸母子都能夠平安。

    半個多時辰後,梁愈洲風風火火的回來了,錦曦看到他身後空無一人,詫異了。

    「徐婆子暫且安置在你家,那婆子說了,行有行規,因為王婆子先入為主,她這貿然就過來,叫戧行。」梁愈洲壓低聲跟錦曦道。

    錦曦恍然。原來接生婆這一行還有這樣的不成文規定啊?

    「咱這邊先緊著王婆子來,要是一切都順當,那自然沒得說。稍微有半點不對勁兒,立刻就去把徐婆子給接過來!」

    梁愈洲道,錦曦點頭。他思慮周全,難怪孫老太會誇他頭回做爹,還井井有條。

    「你四嬸這會子情況咋樣?沒什麼不妥的吧?」他望著對面的西廂房,低聲問道。

    作為男人,媳婦生孩子是不能進產房的,這是祖祖輩輩最為忌諱的事情。所以即便再焦慮,梁愈洲也只是站在門口詢問錦曦。

    錦曦抿嘴一笑,道:「沒聽到裡面她們的說說笑笑聲麼?四嬸這會子鐵定是沒事的。」

    說話間,孫氏和桃枝推門出來了,梁愈洲趕緊朝前幾步,目光問詢的看向孫氏。

    桃枝反手將門帶上,孫氏轉過身看了眼等候在外的梁愈洲,老梁頭已經轉戰陣地,移到了那邊屋簷底下蹲著抽旱煙去了,孫氏一出來,他的目光也望過來。

    孫氏笑了笑,對他們道:「看喜鵲那樣子,怕是還老早呢。等會生孩子最耗氣力,趁她眼下還能扛得住痛,我和桃枝去給她弄碗雞蛋面!」

    「雞蛋在菜碗櫥櫃下面的籮筐裡,多擱幾個蛋!」梁愈洲道。

    「誒,曉得。」

    「三嫂,桃枝,那就辛苦你們了!」他追在後面又道。

    「這是應當的,說那些客套話做啥!」孫氏笑著擺擺手,帶著桃枝去了灶房。

    這邊,錦曦陪著梁愈洲站在院子裡繼續等……

    一直等到晌午,崔喜雀還是那副不溫不火不急不躁的狀態,其間王婆子又給查看了好幾次,都是一樣的話:

    戶門都沒開,還早著呢!

    錦曦家這邊的徐婆子吃過了晌午飯,一直等到下晝,還是沒有被派上用場。一直到日薄西山,崔喜雀還是那副樣子,讓人素手無策。

    王婆子惦記著家裡的雞和豬,看這陣勢也不願多呆了,在老梁家吃過夜飯就趕緊回了村子那頭。

    徐婆子也被梁愈忠趕車送回了鎮上,崔喜雀感覺怪不好意思的,耽誤大家那麼多功夫,只留了崔老太夜裡陪著,讓梁愈洲送其他人各自家去了。

    這一夜風平浪靜的過去了,錦曦原以為翌日一早就能聽到四嬸生孩子的消息,沒想到,翌日聽到的,是崔喜雀肚子不痛了,還能下地做早飯的消息。

    眾人訝然失笑,原來崔喜雀昨日當真被孫氏言中了,是虛痛!

    崔老太也家去了,大家又都重回了各自的忙碌。

    轉眼間,大半個月過去了,天氣漸漸回暖,大家都換下了臃腫的冬衣,穿上了輕緩的春衫。

    因為有老儲和梁禮勝他們的精心打理,柳家塘的魚兒長勢很好。但是,從雲州那邊卻傳來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落到文鼎的手裡,讓他來不及跟錦曦當面告別,就連夜策馬回了雲州。

    「母病重,請速歸!」

    那張傳遞消息的紙條由阿貴奉命轉到了錦曦的手裡,錦曦當時便忍不住憂心起來。

    雖然她與文鼎的母親尚未謀面,但是,這世上的人跟人之間,卻存在著很奇妙的緣分。

    有些人你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卻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怎麼看都不順眼。

    而有些人,即便隔著千里之遙,即便從未謀面,沒有坐在一起說過話喝過茶,卻仍舊能感受到彼此間的那份無法言喻的親切和好感。

    這就是緣分,奇妙的緣分。

    「怪不得這個把月過去了,雲王妃還是沒有抵達長橋鎮,敢情,是染了病啊!」孫氏愕然。

    阿貴將信轉到錦曦手裡的時候,孫氏正在錦曦的屋裡,給她丈量身姿,準備給她裁做兩套春衫。

    「雖然咱家從未跟雲王妃謀面,可從文鼎那孩子的脾性,還有雲王妃對曦兒你的器重,不難猜出她必定是一個善良的貴人。貴人自有天助,但願她的病早日恢復!」孫氏感歎著道。

    就在雲王妃患病的消息傳到錦曦家,乃至老梁家的翌日,又有另一條患病的消息,也傳到了老梁家。

    那就是,被驅除出老梁家家譜的二房楊氏,也患了病,聽說病得還不清,消息傳回老梁家的時候,楊氏已經病了十來日沒有下地了,並用馬車送回了金雞山村西頭的老楊家宅子。

    「爹的意思是,撇開咱們骨子裡流動的血是一樣的,即便是同村的鄉親父老,聽到這消息,也都去了村西頭老楊家探望。爹讓咱們兄弟合計下,也要去做個姿態!」

    錦曦家的堂屋裡,梁愈洲扶著大腹便便的崔喜雀顧不得吃晌午飯,便來了錦曦家,主要是急著將老梁頭的這個意思帶到。

    「老四,這麼說,爹的意識就是要咱都去探望二嫂了?」梁愈忠直接問帶話的梁愈洲,滿面驚愕。

    梁愈洲點點頭,老梁頭確實就是這麼個意思!

    「以前大傢伙屋前屋後住著的時候,她偷懶賣壞,東家騙一口,西家搶一口的,身子骨還健朗的很呢。」崔喜雀靠坐在一旁,摸著圓滾滾的大肚子撇嘴冷笑。

    「怎麼這去了鎮上,住上了大宅子,身邊有了使喚的僕婦,進進出出都有馬車,過起了婦人的待遇,這身子骨反倒還差了呢?」崔喜雀嗤笑道。

    「窮人受不得大補唄,這就叫富貴病!」錦曦沒好氣的接過崔喜雀的話。

    「正是這個理兒,指不定是裝病呢,目的就是哄騙村人們的探望禮品!」崔喜雀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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