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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213章 文 / 古錦

    霍侯夫人很乖,一路由秦氏她們伴著回了盛昌堂,知道自已帶來的婆子下人包括侗媽媽俱被霍亮按侯爺的吩咐帶走問詢了,也沒有表示出多大不滿或不安來,很有幾份認命的意思——

    霍侯夫人回了盛昌堂後就叫了霍辰爍來,一番痛陳,讓兒子先佯做不知,等最後事情無可收拾的時候給自己幫腔求情。

    霍辰爍如雷轟頂,震驚,痛心,難堪,慌亂,百般滋味在心頭。這般事關重大,讓他一時沒了主張。這事兒又不想讓別人知道,包括自個兒媳婦兒,免得秦氏對婆婆害到自家兒子不憤,要大義滅親什麼的(上次不就不管不顧鬧到侯爺面前了嗎),或者就算此次不說,以後也是落個笑柄在手,就算偶爾提上一提也夠讓他沒臉。

    無人可商議,霍辰爍茫然無措。等見到父兄他還在自己的感情漩渦裡沒有轉出來呢,話都說不順溜了,基本上下意識地連視線上都躲著父兄。

    霍侯爺見他六神無主的樣子,只當他被嚇著了,雖有些失望,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霍侯爺和霍辰燁兩父子是不過一個時辰後便回到府中的。二人探了寶哥兒,探了六一六九,看三個小子狀況都還好,便話不多說,外書房院裡提審曾婆子和盛昌堂一干丫頭婆子。

    曾婆子被收拾得挺慘的樣子,被護衛提拉著拖過來的,那情形明顯就是上演過嚴刑逼供戲碼的。只是她神智還清醒,見了霍侯爺果然當場翻供,咬定說是無意中在某假山後聽到明玫正脅迫府裡某下人去作惡,所以被反污逼供……

    故事很圓滿,說只聽到了明玫的聲音,至於另外一個人是誰,因為對方一直沒出聲,她是既沒看到也沒聽到啊。總之不關她事,於她來說是徹底的無妄之災啊。

    無證據誣陷主子,找死不是。曾婆子再被痛扁。

    曾婆子悲怨哀嚎,說自己忠心不二卻落此下場,蒼天有眼啊,她雖一介奴才,被冤死也必化作厲鬼……

    可惜沒等她「鬼」出來,霍辰燁眼神一厲,旁邊護衛收到,伸手在曾婆子脖頸上用力一壓一錯,曾婆子脖頸處一聲脆響,她就只能伸舌頭學狗喘梗著脖子翻白眼,喉間「呵呵」直響卻再吐不出一個字兒來。人也癱軟在地上,在地上不停地蹭挪蠕動著。

    裡面曾婆子正求死不得,忽傳外面霍侯夫人駕到,緊急求見霍侯爺。

    霍侯夫人從怡心苑出來後,就老實呆在盛昌堂裡。如果曾婆子還不足以讓她忌憚的話,那侗媽媽和自己身邊得用的人悉數被帶走,她就不再抱任何指望了。

    本來這件事兒,她原不過是想打個時間差,寄希望於事成後這偌大侯府,只餘自己爍哥兒一個兒子,霍侯爺有情有義也好,無可奈何也罷,不得不饒她幾分罷了。又有錢逸清的事兒懸在頭上,她也並沒有時間好好鋪陳。所以漏洞,假以時日,霍辰燁總能找出來的。

    所以霍侯夫人並沒有抱太多僥倖翻盤的心思。

    如今聽說霍侯爺回府後,明玫直接讓人把婆子先提過去了交侯爺審了,越發相信曾婆子叛主,心裡恨得什麼似的。而霍侯爺回府,竟然沒來盛昌堂也沒給她一句話,直接看了孫兒之後就去了外書房,讓霍侯夫人也越發信了事情敗露得徹底。

    她等來等去,霍辰靈沒來,娘家兄弟沒到。在屋裡團團轉一陣子之後,當機立斷還是主動坦白,求個從寬吧。許多年夫妻,她也深知霍侯爺的脾氣,還是很有些吃軟的。

    兩夫妻另辟幽室單獨會晤,霍侯夫人對自己所為供認不諱,跪哭認罪,深刻懺悔,哀告連連。她半邊臉腫著,不知道是不是偷偷自啪過,反正看起來比當時挨打時還嚴重些,頭髮衣著也都有些凌亂,樣子著實狼狽可憐。卻把個霍侯爺哭得幾乎傻眼。——明玫除了說曾婆子的可疑之處外,別的啥也沒多說啊。她竟主動認了?

    看看那張臉,明顯是被打過。想想管家給他報告這兩天府裡事時說的:夫人帶人氣呼呼去少夫人處問罪,後來掩面回的盛昌堂……霍侯爺心裡略一想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嚴刑詐供,這個賀小七就是夠膽兒。而這位,這般存不住氣還敢找人家麻煩?也幸好人家只是這般明著打,但凡這些年人家要心存歹意,她還不是早就死完霉掉了?

    霍侯爺惱怒鄙夷又厭惡,最後也隨手飛了一個蓋碗兒,把霍侯夫人的另半邊臉也砸腫了……

    這件事兒,既是衝著燁哥兒那房去的,他便不作主了,由著他們小夫妻的意思,自個兒把事兒辦圓了也就是了。

    再喚兩兄弟說明原委時,霍辰燁也很詫異。還以為霍侯夫人是要講明玫的壞話呢,像曾婆子一樣把此事往明玫頭上推,再加些諸如拼卻一死,誓不兩立,不處置不休的架式之類的。或者再加上對他襲爵表示出嚴正的抗議,此事分明就是這小兩口共議過的,這樣的人適合襲爵麼,那兄弟一家還能有什麼活路?諸如此類,哪怕籍此給爍哥謀些什麼好處呢。他怎麼也沒想到是這麼一個反轉。

    而霍辰爍是很懵很混亂,不知該作何想。先前聽了曾婆子的供詞,還心存僥倖,覺得至少暫時不用面對這麼難解的題目了。沒想到不過片刻之後,自己親娘親口認下了。並且這認下就由不得她反供:在霍侯爺的追問之下,她供述的人物事件細節詳實,包括自己的心路歷程都放了個乾淨。

    儘管霍侯夫人認了罪,不過盛昌堂那撥人也是要審的,以核實驗證霍侯夫人所言。問題還是一樣的,不過讓她們細述這幾天都做過些什麼,看到別人做過些什麼。那群丫頭婆子以侗媽媽為首,還挺硬氣,說這問題世子夫人已經問過了,再問還是那些話。

    一護衛手執幾十斤重的大銅錘,朝著被最先問到的,表示自己沒什麼可說的那婆子,手起錘落。然後就見鮮血與腦漿齊飛,然後人還直挺挺站立了好一會兒,才啪唧一聲倒在地上。

    除了嚇暈的嚇尿的,還能驚叫出來的都是好漢。然後等護衛把目光放到另一位還挺得住的好漢們上時,她便也不再廢話了,顫顫微微的自己說開了。一個開了頭,後面的說得就相當順溜了。

    沒一會兒便說什麼的都有,不但侗媽媽某天夜裡嫌茅房遠不肯去,在某大芭蕉樹下就近解決的事兒有人看見,連她穿什麼顏色的內褲都有人扒出來了。

    可見群眾的眼睛真是雪亮的,在這雪亮的眼睛之下,霍侯夫人的一舉一動都清晰明瞭。

    雖然霍侯爺後來甚至當著兩個兒子的面愚婦毒婦的痛罵不已,但真的直接按律論罪把人處死那顯然不現實。這麼大的醜聞傳出去,霍家門風得臭成什麼樣。

    所以悄悄送入家廟是最好的辦法。可是不管用多麼堂皇的理由,個中隱秘高端人士不用打聽都能聞出味來。總歸不會是她侯夫人當膩歪了去出家玩吧?到時候還不是一樣流言滿天飛。

    霍侯爺怒容滿面,但議到怎麼處置時,卻只看著兒子沉吟不語。

    事關親娘,霍辰爍跪地痛哭不已,卻始終不置一辭。

    霍辰靈那邊,霍侯夫人派人去送了信兒,結果姑娘沒有回府。而賈家那些娘家人也並沒有上門,因為明玫壓根就沒讓人把信兒送出去。

    最後還是霍辰燁提議,說母親病重,還是繼續偏院裡靜養吧。

    這是最顧全面子也最輕拿輕放的處置了。

    於是曾婆子做了替罪羊,死士的作用就是去死啊。而霍侯夫人,官方說法是連驚帶嚇,病得不輕。最後老地方,老名堂,有病養病無病清心去。

    這一次,霍侯爺不許子女時常去請安了,一月只准探視一次。

    醜事兒捂家裡,這是高門貴府最通用的辦法。可明玫還是不憤,嘀咕說早知道她就再多打幾巴掌才解恨。

    霍辰燁安慰說,以後這侯府是咱們的,咱們得維護侯府聲譽。兩個小子沒事兒就是萬幸。

    明玫說有萬幸還有萬一呢,得想法子讓這位永遠別出來,再作不了惡才好。

    霍辰燁卻說,既然只是靜養,就得像養病的樣子。若靜養的人弄得像囚禁,自然會讓人聯想到中毒事件另有元兇。若霍侯夫人短時間內出點兒什麼事兒,更容易讓人聯想到是他們夫婦作祟,背地裡對長輩下了黑手。所以,送佛送到西,咱慢慢來。

    有這男人在,明玫心裡其實是很放心和踏實的。就像她對待霍侯夫人時,敢不用多想各種可能後果而直接耍橫,心裡還不是依仗著男人回來了,既能護住自己,也能查出真相來。

    如今男人沒說如何送佛送到西,明玫便也沒多問。反正對某人來說,不會是什麼美事兒就對了。

    還有另一位被牽連的女人,扇兒姨娘。霍侯夫人並沒有提及扇兒半句,而霍辰燁回來後也不重審,聽了明玫所說,略一思索,便把人關到她自己住的小院子裡去了,竟是一副長期關養的樣子。放的話卻挺狠,嫁人麼?不能了。辦良籍?不給了。說等騰出手來,要將她遠遠賣去西北。

    西北有大片滅北辰得來的土地,那裡有許多朝廷從西邊貧瘠之地遷移過去的開荒漢子,也讓她去為北部大開發做做貢獻。

    於是,這麼一場嚇壞人的投毒事件,就這般輕描淡寫地全部處理完了……

    盛昌堂西北角的小偏院,仍是正屋的三間,只是用具擺設和原班人馬全部撤離了。如今供霍侯夫人使喚的,是新安排的兩個粗使婆子和兩個粗使丫頭。

    除了她們主僕五人,後間罩房裡,還有另外三位住客:楚惜惜姨娘和她的兩位使喚下人。

    楚惜惜這些年,過的甚是安靜。當初被過牆摔雖然沒死,但摔得多技巧也是摔過,她那楚楚纖腰還不過盈盈一握的樣子,可惜再不能曼妙靈活地姿意扭動了。脖子還是美如天鵝,可惜據說彎得幅度稍大就會痛疼難忍。

    所以楚惜惜才是真正的靜養。

    如今霍侯夫人住進來,身邊幾個服侍的都粗手笨腳伺候不周,楚惜惜便被喚常伴左右。行動雖慢些,但小手還是靈活,小嘴還是乖巧,比幾個粗人服侍著舒坦多了。小院冷清,幾個人就在那方天地裡,過得倒也平靜。

    只是霍侯夫人後來聽說明玫當初並無實證只是詐她,霍侯爺自然也沒有讓霍亮先行回府關押起她的人,一切都是明玫虛張聲勢,而她自己被幾巴掌嚇破了膽兒各種自動腦補出來的,倒是氣得吐了好幾口血。

    可她認了就是認了,所以人家打了也就打了。她只有忍耐,等待時機。

    一晃到了六月份,霍辰熒出嫁。果如霍侯夫人所願,她又得以在賓客面前榮光現身了。

    這麼久無人探看,吃穿住用限量供應,加上新的主僕間一切互動需要磨合,於是人是真的有些憔悴了。

    雖然只是出來席間略坐了坐,客氣幾句就「身體不適醫囑靜養」被請回去歇了,但還是有很明顯的,發自內心的喜悅光輝照耀著她。這麼快就出來見客了,能不喜不自勝嗎。

    那幾日,府裡賓客往來,請安拜見霍侯夫人的,也多了起來。霍侯夫人少不得又是一番躊躇滿志。

    霍辰熒嫁了,然後接著寶哥兒生辰,六一六九生辰,霍辰炎出嫁,再然後又是新年,中元……霍府要面子,而她,就是霍府的面子。那些重要的日子重要的場合,能離得了她嗎?

    她也知道為什麼這會兒這般縱著她,霍辰燁快要襲爵了,既不想霍府出醜,也不想鬧個不孝繼母的名聲出來。可畢竟他現在不是還沒襲爵嗎,她正好抓緊這段時間,讓霍辰爍多和毛家走動走動。

    ——事情雖然沒辦成,但她出手了,心意就表達得足足的不是嗎?並且事敗也自己扛了,沒有吐出別人一絲半點兒,這表明她很忠心不是麼?既然站上了同一條船,領任務得照顧不是應該的嗎,霍辰爍若是和皇后娘娘那邊沒了牽連,她不是白白被關在這裡了嗎?

    若能說動皇后娘娘出手,派個信得過的太醫過來給她診治身體。只要太醫說她好了,不是又等於宣告了她的復出嗎?皇后娘娘再宣個召什麼的,她就不但復出,面子也跟著回來了。

    到時候,沒準霍辰燁襲爵前,她還能再讓事故發生一次呢。一次不成功,兩次還不成功她成仁也甘願了。

    霍侯夫人算計著,便越發催過了霍辰爍又催霍辰靈,女婿既然是毛閣老門生,不多走動走動像話嗎?

    先前出事兒時,霍辰靈見到母親傳的信兒,說起自己為了維護姑爺的清名做了錯事,當下就嚇著了。新嫁娘惴惴不安半天,終於還是找相公商議。

    錢逸清官家子弟,父兄叔父都在朝為官,見識還是有的。他知道閣老這裡輕易不會拿他作伐。因為若有此事,他錢家定會把官司打到聖前,到時候他不會是一個人在戰鬥。再者又是考前的事兒,考前拜會的學子那麼多,漏了題更該怪毛閣老自己不慎不密,懈怠瀆職,怪到他頭上有些牽強。

    他反倒是分析霍家,侯爺要退居二線了,掌舵的是大舅哥,而大舅哥甚聽大舅嫂的,讓霍辰靈向明玫講明情由。跟大舅哥他不算熟啊,女人們內宅好講話啊。

    霍辰靈沒法,只好給明玫寫了一封信,派身邊的親信婆子送過府來,說繼婆婆還在京呢,自己這個新婦不能擅自出門。而新婚就給夫婿惹來麻煩,不知道會不會被婆家怪罪……總之細訴自己的無枉之災,向明玫求情問計。

    然後女人們便把話題轉給男人們。最後大舅哥和新妹婿,據說相談甚歡。

    如今霍辰靈回府送親,聽母親又亂出主意,不由勸解幾句,說她過得挺好,二哥也過得挺好,讓母親安心靜養,別再無事生非多操心了。被霍侯夫人好一頓罵,從她不求上進罵到只顧自己,連她這老娘被關起來受苦也不理會了云云。

    最後霍辰靈便不敢再辯,敷衍地聽著。心裡只慶幸自己是出嫁女,不能常回娘家,下次見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呢。以後啊,只送東西過來表達心意就好了呀。

    而霍辰爍,原本以為親娘只是像她說的那樣鬼迷心竅一念之差做出惡事,現在知道後面還有皇后和閣老,母親又讓他去求情,不由讓他食睡難安。沒幾日人倒比霍侯夫人還顯憔悴了。

    總之霍侯夫人蠢蠢欲動了幾天,隨著霍辰熒正式嫁出門,府裡宴罷客散,她又不得不縮進盛昌堂小偏院了。不過這沒關係,有種叫作希望的東西在前方召喚啊,所以這方小院完全擋不住霍侯夫人那澎湃的喜悅。

    主子心情好,大家都輕鬆。而楚惜惜,不只心情跟著輕快了不少,而且象霍侯夫人一樣,她看到了希望。

    楚惜惜自從住進小院之後,是再也沒有出去過大門半步。連唐三太太上門,她找她打聽一下自家娘家,也是幾番周折才請到院門處說幾句話的。

    可看看人家霍侯夫人,同樣犯事兒,人家進來了就還能出去,再進來了又能出去。照這麼看來,或者幾月,或者幾年,霍侯夫人就會再次搬離這裡,又做起她尊貴的侯夫人了。

    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楚惜惜從此對霍侯夫人服侍更加盡心盡力,也常在霍侯夫人面前表忠心表決心:惜惜從前聽夫人的,夫人讓怎麼做就怎麼做,落得如此下場也從沒後悔過。如今惜惜更是只有靠夫人了,只求將來夫人出去了,能讓惜惜也出這片小院去,惜惜就死而無撼了……

    總之兩人相處融洽,甚有惺惺相惜之意,霍侯夫人越發遠著那幾個粗使下人,將楚惜惜視作得用心腹。

    這天小院門開,是一月一度的探視日。霍侯夫人這裡要與兒女說話,不用楚惜惜在跟前服侍,楚惜惜便自行回自己住處。結果走過轉角處,赫然竟見霍辰燁站在那裡。

    楚惜惜心中既驚且喜,百感交集,她知道這是一個妙好的機會,她今後長長的人生可能就是人家一句話的事兒。正想著該如何措辭和用何種方法衝上前去跪哭認錯求原諒,就聽霍辰燁道:「聽說唐家十一少爺唐玉瑭不久前,得了你母親的消息。少夫人知道後,念及少時同窗之誼,說你在府裡孤苦,若有意回去與家人團聚,她便求父親出切結書與你。」

    楚惜惜激動萬分,忙忙跪地磕頭,直說當初明玫施以援手救她之恩她一直銘記在心,若能出去自當一生一世報答她,噢不,來世做牛做馬也報答少夫人與世子……

    結果霍辰燁也不知聽沒聽,自顧走了,一句其他的話也沒留下。讓楚惜惜呆在當地,心裡時喜時憂沒個著落。

    隔日,服侍霍侯夫人的一個婆子跟她閒聊,就說到霍侯夫人投毒害人之事來。說她自己親自認了,然後才會被關到這裡的。「害人子嗣,只被關在這裡真是太過便宜她了!那藥據說毒得厲害,哪怕沾上一點兒也不得了。沒準那位身邊還藏有此物呢,也不怕不小心誤食了去……」

    八卦楚惜惜自然是愛聽的,並且這明顯不是單純的八卦。當初她特意打聽霍侯夫人犯了什麼事兒被送進來,想看看能不能尋到可乘之機。結果費了老大的勁兒,也只得隻字片語。想來這件事兒自是被嚴令禁口的,又經過這麼長時間之後,如今更是水過無痕般了。

    此時倒有人這麼輕巧就告訴她了?

    楚惜惜猶疑地看著那婆子。她語氣不憤地說著「太過便宜她了」,然後又重點強調「誤食」兩字,什麼意思?

    那婆子也看著她,微微地笑。

    楚惜惜覺得那笑很有些意味深長。

    她不由靜下心來,細想其中的各種可能。

    明玫也例行公事來請安了,若明玫有心施恩於她,為何自己不說?就算是不方便,也不至於見她時的表情淡然一如從前,連個示意的眼神都沒有。所以很可能,是霍辰燁借了明玫的名頭說話。

    這麼多年相安無事,霍辰燁當不至於現在再設計陷害她。可至於說主動施恩放過她,楚惜惜自已都覺得,憑什麼?

    楚惜惜還是聰明的,很快就悟了。天下沒有白來的好處啊,這是霍辰燁在等她主動立功哪……

    指望霍侯夫人,自然不如指望世子爺。那幾年霍侯夫人住在小院時,她沒少奉承,可後來霍侯夫人出去了,哪裡有管她?不管是無心還是無力,這都不是可靠的人啊。

    楚惜惜當機立斷,得找機會讓霍侯夫人「誤食」啊。也只有誤食,她也才好脫身啊。

    於是楚惜惜表現的越發的忠心不二,和霍侯夫人的關係也越發的好了,然後便開始時不時地在霍侯夫人耳邊表露對霍辰燁的憤恨。若不是他摔她,她如何會這麼些年淒苦?更不用忍受這許多身體的疼痛折騰!她的孩兒更不會死……說得咬牙切齒,「每每想起,恨不得咬他一口,恨不和給他灌下世上最毒的毒藥……」

    「你不怕他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如今這般,生有何歡,死有何懼……」楚惜惜截斷她的話,表示自己不懼強權,視死如歸……

    心裡住著魔鬼,又如何經得住誘惑。

    如此這般你來我往幾番試探之後,這天霍侯夫人終於微笑交底兒:「我這裡就有毒藥,你當真敢給他服下?」

    然後她看到一雙驚喜復決絕的眸子。

    這天霍侯夫人便偷偷去後院取回藥包,給楚惜惜看。——當日,這藥袋就在她懷裡,她本想交給霍侯爺以示悔改之意的,後來見大家沒人提起,她便最終也沒有交出來。竟然就這樣讓她安然帶進了小院裡,後來才找機會埋在了後院的樹下。

    大房那頭,如今從不在她這院裡沾一點兒吃食水飲,所以她們還要細細謀劃,怎麼才能在霍辰燁下次來請安時,順利灌他一壺飲。

    白色的粉沫,用紙包著。霍侯夫人從懷裡摸出來,小心翼翼地打開來……

    然後,她就「誤食」了。

    ——因為盛夏天氣,兩人又是密室密謀,更是悶熱無比。霍侯夫人拆紙袋時,楚惜惜正手持大葉扇在旁。也許一激動手上用勁兒,大力的幾扇扇來,那藥粉被風吹飛起,撲了霍侯夫人一臉,自然少不了進了口鼻中的……

    氣極敗壞,急怒驚惶,心如火燎,兵慌馬亂……

    藥粉並沒有什麼立竿見影的效果,收拾完現場發現無甚不適的霍侯夫人也終於安靜下來,尋思著各種可能的後果。

    此藥雖烈,但好在她及時閉氣,吸進肚裡去的應該甚微。她沉住氣等等看,不要像之前那樣自己嚇自己,或者最後根本就無礙?

    就算最後發作起來,太醫也有法子診治,這方面她也不用太過擔心。

    真正讓她擔心的是,霍侯爺若知道她還藏有這禍害,又會是何反應?若知道她還在圖謀害人,又會如何待她?更讓霍侯夫人覺得不妙的是,為了表示配合,自己前番在霍辰熒嫁時,人前也表現得相當羸弱。那如今便是病死了,豈不是也合情合理?

    左思右想許久,直到身上紅點兒冒頭,開始騷癢起來。霍侯夫人才終於下定決心,採納楚惜惜意見,運用悲情攻關。

    面對霍侯爺,霍侯夫人說自己被關在這裡,想起從前悔不當初,一時想不開心生死志。這才翻出以前已經埋起來的藥包來自用,準備結束自己這罪孽的一生……可是真到服了藥後,才又後悔。發現自己還是捨不得撇下子女不顧,捨不得這個家,捨不得這相伴了許多年的自家男人……

    那一番可憐楚楚的表演甚是讓人動容。

    並且人都想不開要自裁了,還能怎麼怪她呢。

    果然藥被毀去,人被責怪,別的懲罰倒沒有。

    一切都挺順利,只是霍侯夫人面上的痘皰發作得卻更順利,到太醫來時,已經滿面紅點越發越密越長越大,有很多還連成一片,膿包明顯。

    太醫看得攢眉。這發作速度,是吸進了多少啊?可霍侯夫人形容的,分明很是微量啊?

    和治小兒同樣的方法解毒,到第二天卻只緩解了發燒,面上的膿皰愈發的大片了,並且紅色退去,一片白膿可見,十分嚇人。

    太醫沉吟了,最後的解釋是,每個人體質不同,對藥的反應也不同。就像天花,越小的病人越容易醫治康復,年紀越大的病人越是危險……

    然後太醫欲言又止,倒沒有確定說她會傳染什麼的,卻施針用藥時候,都手戴套巾遮口,萬分小心不肯接觸到病人半分了。並且開了方子,卻不是給霍侯夫人的,是讓府裡大量煎熬,閤府分發藥湯以防病的,然後,他自己就喝了一大碗。

    於是霍侯爺領著兩個兒子,也喝了湯藥遠離了病床。然後更傳話不讓兒媳及孫子們再進這處小院一步了。

    又一日過去,霍侯夫人燒徹底退了,人精神也好轉很多。可面上膿胞卻不見好轉,並且似乎膿性更多了,有些已經潰爛,流著粘達達白唧唧的東西,十分噁心。

    太醫看了,收拾收拾醫具直道慚愧:夫人燒退了,等於是毒解了。只是面上的瘡胞發作兇猛,下官技拙,無藥可施。以下官之計,便只能等它們長熟了,膿排淨了,也就自行結痂痊癒了……或者府上另請高明試試吧。

    竟是就此撒手不管了。

    霍侯爺父子再三問計,太醫搖著頭不語,半晌才道:……建議隔離,用草木灰厚厚圍灑住處四周,一日三次。

    不用說,太醫是真擔心霍侯夫人有傳染可能。

    今時今日,霍侯爺也好,霍辰爍也好,斷沒有為她一人,讓閤府冒風險的道理。於是霍侯夫人被迅速移出霍府,送往霍家家廟獨居。

    霍侯爺不勝其煩,對霍侯夫人言道:「在那裡好生過活,但惹事端,直接燒了你算完……」

    這一次,霍辰爍仍是一臉惶惶,卻也沒有再哭……

    霍家家廟,和霍家祠堂雖然各走各門,但說穿了其實是前後院,隔斷的那堵牆上有小門,需要時可開,是孝子守孝時臨時住的,類同於結廬,方便早晚上香頌告。現在霍侯夫人一人住在那裡,或者說是養病,或者說是等死。她倒是哀哭不斷,可是待呼奈何?

    剛搬來時,她面上膿胞正潰爛,而跟著過來的兩個婆子怕她厭她,日常總是離她遠遠的。她們只做兩件事兒,送飯送水。從來都是直接端了菜盆飯盆來,將飯菜倒進霍侯夫人門口的碗碟裡,人就退了。或者提來水,把水倒進這院裡的水缸裡就走。

    從不在此多停留,更不肯碰這院裡的一草一物,更何況替她處理傷口。

    然後兩人把院門一鎖,其他的吩咐一概聽不見,才不理她的死活呢。

    無藥可用,更無人幫手清理,霍侯夫人擔心那些膿水流到別處會引起別處皮膚潰爛,沒辦法只好自己用草木灰按在潰爛的傷口上吸膿排膿……

    於是膿胞自行脫落的成白疤,用過草木灰的成黑疤,滿臉都是這顏色深淺不一,大小形狀各異,表面凹凸不平的各色疤痕,眼皮上嘴唇上鼻尖上,滿面開花,甚是可怖。

    難看歸難看,她如今已經好了。只是可憐她遞不出消息回府,府裡也沒人來看她接她。「傳染」兩個字忒是嚇人,她依然只能活在草木灰的世界裡。

    屋裡沒有鏡子,但霍侯夫人每每摸上那張自己都能揪住肉芽的臉,也知道定然是極其難看的。可越是這樣,她越是氣憤不甘。自己落得這般淒慘下場,卻沒有給對手重挫,豈不是無功而返吃虧太過?

    她等著人來看她,知道她好了。她等著太醫來確認她沒有傳染病,她不會傳染,她不危險。

    然後,她就可以回府裡去!

    以前她就是太軟弱太不決絕了,一邊想讓人家不好過,一邊又想保住自己好過,才會於事無成。如今不了,如今的她比以前鬥志更昂揚,滿滿都是拚個你死我活的勇氣和決心。

    每一天,她都在百無聊賴中等待,等待一個可以拚死一搏的機會。

    所以當霍辰燁忽然出現在她面前時,霍侯夫人竟就那麼呆了一呆。左盼右盼,兒不來女不來,來了這麼個追債討命的。做為這麼久以來時時放在腦海,演練你死我活戲碼的靶子,饒是她慣會作態,此時也不由脫口而出滿含著戒備和咄咄逼人的話來:「怎麼是你!你來做什麼?」

    霍辰燁站在門口,把簾子高高撩起來,他臉上神色清冷,沒有說話。

    大約是怕草木灰飄進來,霍侯夫人住的屋子窗戶緊閉,門上的簾子厚重,裡面悶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來。就這樣屋裡子也到處髒兮兮黑乎乎,像鄉間農家毫不講究的鍋灶間兒。

    而床上的婦人本來斜倚著床欄歇棲,看到有人進來才忽地一下坐直了身子。那一張臉上疤痕密佈,幾乎辯不出本來面目,若非眉眼熟悉聲調依舊,霍辰燁幾乎不敢確認這就是霍侯夫人的新形象。

    霍侯夫人激動過後,也很快明白過來自己沒有沖人發火的資本。這是唯一來看她的人,她得抓住機會,看能不能說動他帶她回府。雖然可能性很小,但她怎麼也得試試。

    這裡,她真的真的不想多呆了呀。

    霍侯夫人迅速掩去了冷硬的神色,然後眼睛一紅開始哭起來,開始細訴從前。從初次見面是他不肯親近,到後來他得了糖第一次跑來放她嘴裡……憶往昔點點滴滴,如今一失足成千足恨啊。

    她痛哭號啕表示自己追悔莫及,表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麼蠱,被什麼屎糊住了心,「幾十年母子,眼看著你長大的呀,怎麼竟生了邪惡的心思呀。」如今幡然醒悟,每日活在痛苦的深淵裡啊。

    然後又歌頌了霍辰燁的高風亮節,都這樣了還不計前嫌來看她啊,還念著多年的母子情份對不對?真真是以德報怨的典範啊,天上姐姐看著,也該多麼欣慰啊……讓她覺得自己更加該死了……

    「我真是不想活了呀,只是沒臉去見姐姐哇。燁哥兒,哪怕你怨我憎我,我拼著一口氣兒也得活著。我得活著,為你做牛做馬,以洗清我的罪孽。燁哥兒啊,你得給我機會讓我贖罪啊……」

    霍辰燁默默看著她哭得涕淚橫流,悲不成聲,心情複雜。

    娘親去的早,小時候,就是這個人,牽著他的手走路,對他很溫柔的笑。後來,她對他甚至好過對弟弟妹妹們,好聽話不要錢似的地說,寵著他縱著他,做了壞事護著他幫他掩下。小孩子看不透什麼真情假義人心險惡,他只管得意又姿意地過活。那些年,她於他是依賴,是溫暖,是母親。

    可是現在,他們走到了這樣的地步。

    霍侯夫人慣會察言觀色,見霍辰燁神色有些鬆動,便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道:「燁哥兒你看,我好了,我真的全好了,你是來接我的對嗎?讓我跟你回去吧,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站起身來,有些熱切地看著霍辰燁,張開手臂轉了個圈,道:「我真的好了,回府後你可以讓太醫來確認。」她眼睛四處瞄著,一眼看到屋角還有一大盆水放著,忙趿著鞋跑過去,彎腰把水盆端起來,看著霍辰燁道:「燁哥兒你看,這麼大水盆我也端得動。」

    她在這裡,每天自己洗衣洗碗,自己屋裡的活計都自己做,不能養尊處優,倒連身體都強健了不少呢。

    她穩穩的端著大水盆,盆裡水並沒有過份晃動,果然是很有幾分力氣。

    霍辰燁看著她滿含討好的眼神,聽著她低聲下氣的言語,半晌才淡淡道:「我是來看你的。至於接你,父親不許。」

    他是聽人報告說她面瘡早好了,於是抽空過來圍觀她的下場,看看她現在還能不能見人,能不能作惡了。不過看她表演這麼久,他心裡著實感慨,忽然不想多說她什麼了。

    可是悔改什麼的,他不信。所以回府什麼的,不能夠。

    霍侯夫人急起來:「為何不許,你父親怎會不許?你父親一向最聽你的,若你肯接我回去,你父親怎會不許?」她語帶乞求,「燁哥兒,我自己出不去,你帶我出去好不好?我回府後親自和你父親說,若你父親仍不許,你再送我回來這裡就是了,這樣可好?」

    上次她是要殺人哪,霍侯爺的懲罰也不過是關禁閉而已,這次她只是要自殺啊,霍侯爺又如何會嚴懲她?

    她相信只要霍侯爺知道她好了,肯定不會不讓她回府的。臉毀了又怎麼樣,她可以戴面紗啊。她還有心願未了呢,怎麼能在這裡坐等腐朽?

    見霍辰燁不回話,霍侯夫人放下水盆,衝過去拉著他的衣袖,道:「燁哥兒,我求你,帶我回去好不好?你看看,這裡是人住的地方嗎?你怎能這般狠心,把親手養你長大的母親放在這種地方不顧?」

    她頓了一下,覺得這句話可能有些不對,忙哀聲補救道:「我倒不怕受苦,我死也不怕的,可你不怕你天上的娘看到,為你失望傷心嗎?」她又淚水漣漣起來,望天抽泣道:「姐姐,你不想燁哥兒這樣的,是嗎?」

    不時拿親娘出來說事兒,霍辰燁心下不爽。他輕輕扯開被攥著的衣袖,緩緩道:「楚姨娘已向父親招認,你逼迫她欲趁我請安時下藥。父親說,如此毒婦,果然該死……」

    霍侯夫人愣住,呆呆地看著霍辰燁。侯爺知道了,原來他知道她還是想害人,怪不得這麼久無人看她,無人管她。難道她以後就要像現在這樣過活,在這裡自生自滅,淒慘老去?她的一生就這樣完了?

    電光火石間,霍侯夫人忽然福至心靈,嘶啞著聲音問道:「難道是你,是你害我?姓楚的那個賤人和你一夥兒的?」

    楚惜惜惹出事兒之後,說自己犯下大錯,不敢求饒,願夫人賞藥,就此結果了她的性命吧……她想來想去覺得楚惜惜沒有害她的必要,並且後來楚惜惜出的主意也切實可行,霍侯夫人便沒對別人提到過楚惜惜半分。

    那楚惜惜又何必自己跳出來?牽扯上此事能有她什麼好處?

    除非,有人許了她好處。

    而這個人,不用說只可能是霍辰燁。

    一處想通便處處通,她怪叫道:「怪不得,怪不得當初沒人問我,更沒人搜搜看藥用完了沒有。」原來不是以為她藥用完了,也不是百密一疏忘了顧及,更不是她身份尊貴,無人敢搜,原來根本就是為了留著藥讓她自食其果啊。

    「怪不得明明是同樣的藥,偏我就發作得厲害,還會傳染被移出府來。其實藥也被你換過對不對?」她肯定一早就被人監視中,待她把藥埋到後院樹下,便換了她的藥。

    霍辰燁淡淡道:「藥沒有換,只是多加了一味而已。要怪就怪你自己,若你無害人之心,不動用此藥,便萬事大吉。如今這般,純屬自作自受。」

    就算如此,他那時加的藥也只會讓人面上生胞,沒臉見人而已。太醫不知她為何發作兇猛,又聞到周圍有微微奇怪的味道,謹慎起見,才防傳染的。他若要她性命,讓人看不出痕跡的法子多的是,就算用藥,也可以直接把藥塞她嘴裡去,哪用費這周章。

    霍侯夫人見他認了,不由咬牙切齒。那藥不但讓她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讓她成了傳染源,讓人人避她如蛇蠍,真是何其歹毒。她狠狠抹掉自己臉上尤掛著的水漬,恨聲罵道:「你這個賤種,你這個惡棍,竟然這般算計自己的長輩!哈,我真後悔,為何沒有早早將你掐死,到如今反受你害!」

    她罵著,想起前番被明玫那頓打,不由心口發疼,「你們夫妻蛇鼠一窩,一個出手毆打,一個使毒用藥,欺尊滅祖,枉顧倫長,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哈,你們等著,早晚都是天打雷劈的報應!」

    霍辰燁不為所動,天打雷劈也該先劈她吧。看著她那因激動而扭曲變形越發猙獰的面孔,霍辰燁反而覺得這樣好多了,至少比剛才那惺惺作態的樣兒讓他舒坦多了。這樣才正常嘛,才是今時今日大家該有的態度嘛。

    楚惜惜招認之後,霍侯爺怒不可遏,是他求了情。

    她還是活著好,活著反思她的罪過,活著享受她的現狀,比死了一了百了好。

    他不想再和她多費口舌,轉身向外走去。

    霍侯夫人追在後面,繼續叫囂道:「我要去告你們,去聖前告你們,你給我等著瞧好了。」

    霍辰燁聞言冷笑一聲,他停步轉身,朝霍侯夫人走過來。霍侯夫人一驚,叫道:「怎麼,你如今想滅口不成?我警告你,我有兒有女有娘家,你敢動我,他們知道了,絕饒不了你!」

    霍辰燁笑了笑道:「我不滅口,我怕雷劈。不過,就算我滅了你,也不會讓誰知道,別人知道了,也未必有心替你主持公道。因為你該死,你死了才是最公道的。至於見聖上,你還是別想了吧。你沒看你連兒女都見不到麼?楚姨娘招認後,父親想問問靈姐兒爍哥兒的意思,靈姐兒說,她是出嫁女,不好過問娘家事兒,只希望不要因你讓閤府蒙羞,便是她們出嫁女,也跟著難堪。你明白沒有,她怕你帶累她,讓她在婆家難做人。」

    「爍哥兒,你知道爍哥兒在做什麼?他給你尋了一口棺材,很好的材質,不過不太大。」霍辰燁說著,用手比劃出一個匣子的大小來,「你知道的,你會『傳染』,所以焚化才最保險。爍哥兒說早點兒備下,給你沖喪。另外,他提議了兩次,說讓炎妹妹早些也嫁,怕你忽然死了,妹妹守孝誤了佳期。」

    「至於賈家,你知道麼,你家兄長和侄兒一起來看過你,就你挪到這裡第二天時候。結果隔著院門兒看到了你滿臉流黃水兒的樣子,噁心得你侄兒都吐了。我不過提了一句你這症狀,和西南麻風村的某些症狀倒有一二份相像,你兄長就連聲撇清,說你們家祖輩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病史。然後你兄長親自勸父親,說你這個樣子,早些燒了,你也不受罪,親鄰也安生……」

    霍侯夫人被霍辰燁的話驚到,一副震驚惶然的樣子,她把手指放在嘴裡咬著,還哆索著嘴唇,含糊不清地道:「我不清,我不清……」兒女娘家都不能指望,那她如今還能指望誰?

    她眼淚再次滾湧出來,見霍辰燁又轉身欲走,忙往前猛衝過去,撲通一聲跪下,哭道:「燁哥兒,我給你跪下,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可千錯萬錯,你也是我養大的兒子呀……我求求你……」邊說邊又拉住了霍辰燁的衣袖,然後手指迅速往霍辰燁手上一抹。

    原本她剛才趁霍辰燁說話之際,把手指放在嘴裡咬破,如今血抹了霍辰燁一手背。她還試圖低頭去咬破霍辰燁的手,被霍辰燁一掙一推,身子就往後一仰歪到了一邊兒。

    霍辰燁看著被塗上血腥的手背,冷冷看著她。

    霍侯夫人卻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膝蓋,揚聲大笑起來:「哈哈哈,你給我換了藥,你讓我會傳染?我就把我的血塗你身上,你最好落得我一樣下場。哈哈哈,哈哈哈!讓大家都看看,你和我一樣……」說著又揚聲長笑起來,狀如瘋魔,好像周圍有許多觀眾,她在宣揚她的威風。

    「你沒想到吧,霍都督?我就是死,也要拉著你墊背!我有傳染病,你卻跑來看我笑話,不是天助我麼?可見天譴你,讓我替天滅了你!」然後,殊途同歸,她爍哥兒還是侯爺唯一的兒子。

    霍辰燁臉色冰冷。他就知道,不該對毒蛇手軟。

    他冷冷扯掉剛才被拉過的衣袖,將手上的血擦乾淨,然後轉身大步出去,再沒做片刻停留。

    院門再次緊閉起來,將那狂如鬼魅般的大笑掩在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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