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6第16章 文 / 古錦
賀老爺晚上回府,帶著一個赤金大項圈。他本來是昨晚被大太太一頓嗔怪,也覺得自己昨天的態度對小七有些不妥,準備送個物什算是補償。加上那二個小女鬥氣,他這做老子的花點血本哄個開心也好和解些。也是受前些天壽昌老侯爺讓他給三丫頭捎墨玉項佩的啟發,於是破天荒頭一遭,這個粗糙老爹給賀明玫捎了個禮物。
誰知進門不久便聽說賀明璇病重,還在美園床上躺著呢。賀老爺想了一下,便轉身去了美園。
賀明璇本來只是在床上矯情著,見賀老爺親自來了,竟越發覺得委屈來,嚶嚶嚶嚶地哭了起來。初時還只是有些壓抑地抽泣,後來見賀老爺坐在榻邊拍著她,越發哭的大聲,乾脆撲進賀老爺懷裡揚聲大哭一場,邊哭邊道:「我昨夜嚇的要死,只當爹爹再也不疼我了我再也不敢跟小七動手了,我去給她道歉,我去給她賠禮,爹爹你不要不理我」
直哭得聲凝語塞嗝將起來。
賀老爺被閨女哭的心頭發軟,見她真害怕了,也知道錯了,便笑道:「哭得這麼中氣十足的,可見病已好了嘛。知錯就要改,改好了還是咱賀家好閨女。」
一邊說一邊拍著她的背給順著氣兒,半天才哄住了。賀明璇發洩了一陣子,又有賀老爺親自哄著,早覺得這病得有點值。只不好像小孩子一樣一下子完全停住哭,也不好再繼續撒潑鬧了,便微微抽涕了幾下,嘟著嘴問道:「爹爹懷裡揣的什麼呢,硬硬的硌的人臉痛。」說著坐正了身子揉了揉臉。
賀老爺聽了,去懷裡一抄,摸出那個大項圈來一晃,道:「去洗了臉重新梳妝,把爹爹送你的項圈戴上,回去開開心心的吃藥把身體養好了,然後好好去給妹妹道歉。這事兒就過去了。」
賀明璇實在想不到爹爹不但來看她,還早就準備好了哄她的禮物,這下子面子裡子全有了。她滿心歡喜地接過一看,那項圈金燦燦的晃眼,非常的厚重,周邊飾以雲紋飛鳥,下面墜著個赤金的長耳兔子,上面還左右鑲了二個紅色的寶石做兔眼,十分的漂亮。
賀明璇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急急地先戴上了才去洗梳。
第二天早上,賀明玫厚著臉皮繼續請假賴床,反正藥都開了,還沒吃完呢,過了病氣出去可是大大的罪過。聽說,老太太倒是起身接受了眾人朝拜,甚至連賀明璇都裹的厚厚的去請了個安。賀明玫不由悲歎,這些人忒的不講義氣,既然是同時病的,好歹同進退一下同時好吧,這麼急吼吼地好了為哪般。大夫不是開了三天的藥嗎?話說那感冒啥的,不得至少七天才好嗎?
不理賀明玫怎麼抱怨,反正晚上的問安她是再不敢稱病不出了,再裝病,只怕大太太便要來給她「問安」了。
尚沒起床,大姐賀明琪來探病了。進來就一通罵,罵她怎麼又病了,怎麼不好好鍛煉身體,揚言要把她拉去練武場蹲馬步去。然後又說什麼炭不夠旺了,要加炭了,然後又怪丫頭加多了,會壓滅了火,又說窗子應該開條縫透氣,又顯開的縫過大了太敞風。還說那窗紙顏色不夠新,還有那門簾掛的不夠高一頓呼呼喝喝把她屋裡的丫頭們指揮得團團轉。
送走老大,二妞三妞聯袂而至。這二位小姐細細緻致地問寒問暖,輕言細語笑容和煦,三小姐甚至還親手給她剝了個橘子,很是親切的樣子。賀明玫覺得似乎自從她熙和堂裡一番辯駁後,這二位小姐,尤其是三小姐對她態度好很多呢。莫非這位是個m體,喜歡她昨天表現隱帶強勢的那一款?
午間,賀明璇竟然帶著奉書奉畫大賀光臨她這萱香院西廂,就梅林鬥毆一事理直氣壯地道了個看不出歉意的歉,大意是「大家都有錯,而她錯在不該先動手,如今先道歉,已經擺足了低姿態了,你要識相識趣噢。」然後不待歪在榻上裹著被子的賀明玫起身擺出個客氣的相應規格的接待儀式,便轉身往東廂找自己妹妹賀明瓊去了。
晚上,致莊院裡向各位小姐處傳了話,召集閤府的小姐共進晚餐。()
因賀老爺妻妾眾多,平時並不在一起用餐,大太太也並不要各位姨娘立規矩服侍,各位小姐也各自在自己的院子裡按自己的喜好點餐自用。因此這樣的聚餐其實並不常有。
眾人見禮後,在暖閣裡圍著坐了。大太太和賀老爺顯然都心情不錯,一臉笑意。大太太更是柔柔地笑著問道:「這雪大天冷的,老爺要不要喝點小酒驅驅寒氣?」賀老爺笑著應了。大太太便站起身來,親去廚房再張羅下酒小菜去了。
賀老爺就不痛不癢地說起二位小姐鬧梅林的事兒來,並讓五小姐賀明璇當眾給七小姐賀明玫道歉。
於是賀明璇站起身來,先對賀老爺道:「我午間已經去給小七道過歉了。」然後轉身又鄭重向賀明玫斂身一禮道:「是姐姐粗莽了,請妹妹勿怪。」
賀明玫被她這忽然的低姿態弄的不知所措,站起身來側身避過,然後也福身回了一禮,訕訕道:「呃是妹妹不好」起身時眼神閃到賀明璇項上掛著的獨一份的大金項圈,立馬就明白這貨為啥肯低頭了。
賀老爺爽朗的一笑,道:「姐妹們就是要這樣互相謙讓,赤眉瞪眼的像什麼樣,以後都是大姑娘了,再不興像以前那樣一言不合就動起粗來。」
五小姐立馬歡快地應了聲「是」,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賀明玫也木木地應了一聲,悄悄對地附送一枚白眼。
賀老爺不知為何就又一陣笑。
賀老爺平日裡就是個爽朗的性子,對子女要求的規矩也不多,甚是溫和。加上今兒個賀老爺明顯高興,笑口常開,小姐們自然感受得到。於是在賀老爺自顧低頭喝茶時,大家也沒有乾坐著,開始互相嘀嘀咕咕著,慢慢開始聊天笑鬧,雖不十分過分,場面也很活躍。
六小姐坐在五小姐旁邊,細細打量起賀明璇戴的那枚金項圈來,不住嘴地誇著漂亮好看,表達著羨慕和與有榮焉。可惜無人捧場,兩姐妹的雙簧演的甚是無聊。
五小姐就看了看旁邊的三小姐,說:「三姐姐的墨玉項墜也極漂亮,妹妹極是喜歡。」
她說著,湊近了身去,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三小姐胸前掛的項墜看,赤果果的表達著想要的意願。靜等著三小姐回她一句「妹妹的金項圈也極漂亮」的話來,她便提出跟她交換。
姐姐不該讓著妹妹麼?你外公也是我外公呢,何況我不是白要的,我是要換的,真金白銀地換呢。還有,你說了我的金項圈好看還不願意換,可見就是言而不實總之種種應對說辭她和六妹妹早就想好了,只等三小姐上勾。
見三小姐賀明珠壓根不理這茬,六小姐賀明瓊便繼續感歎著那金項圈:「我越瞧越覺著這金項圈真是太漂亮了,即好看又值錢,正是雅俗共賞的物件呢,三姐姐你說呢?」說完便緊盯著賀明珠的臉,等著她接了話,便在一旁幫腔往交換上引。
賀明玫腹講:你的值的是按重稱的錢,人家的不但值錢,還有錢也買不到呢。
三小姐賀明珠本來有些懨懨的沒甚興致說話,看兩個妹妹眼巴巴地看著她,又不好不接話,便看了歪著身子臉伸的很近瞧看她的墨玉珮的五小姐一眼,淡笑道:「我覺得吧,五妹妹的臉蛋才真叫漂亮呢。」
這回答出乎二人意料之外,一時間五小姐六小姐便有些呆。
這要怎麼接?總不能說拿她的臉蛋去換人家玉珮吧?
那邊賀老爺便不由又是一陣笑。
這中間有個緣故。三小姐那墨色玉珮,原是三小姐的外公壽昌侯爺偶然得的,老侯爺想起那久未謀面的外孫女兒來,便轉送給了三小姐,那天下朝時便托賀老爺帶回來的。三小姐甫一戴上,五小姐就看上了,喜歡的什麼似的,趴人家身邊反覆地撫玩,愛不釋手。後來便仗著臉大私下討到賀老爺跟前去,希望賀老爺替她討來。
那天在美園,賀明璇又是捶腿又是揉肩,賣著乖撒著嬌地磨纏賀老爺去說項。
賀老爺看著女兒那一副嬌俏可愛的樣子,心中很是喜歡。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包括有時有些仗著他的寵愛使橫的,這都不算大毛病。可她行事卻過於憨直了些,高興眼饞,什麼都在臉上。比如喜歡人家的東西,不但坦然地表現出來,還直白地找人討要。賀老爺覺得這人呢,心思要正直,但手段不能直白。
他雖然喜歡她,她卻不能靠著他的喜歡過一輩子。
賀老爺想著,便皺了眉,教導女兒道:「我若想替你辦,我有很多種方法。比如我可以暗示你三姐讓她主動給你,然後我表揚她愛護妹妹再重重賞她。這樣她既不吃虧也得了好名聲。你三姐自然會願的。只是你要想一想,你想要一個東西,就這麼急赤白咧地討去?親姐姐的東西,便是我不暗示,你直接去要去,你三姐看你想要的很了,沒準也就給了你。可便是她願意給你,那也是看在姐妹情份上,是她送你的人情。若是其它人呢,人家或和你沒有這樣的情份,或自己也喜歡著就是不肯送不肯換不肯賣,而你又必須要的,你要怎麼辦?難道強搶去?不講究一點方式方法怎麼能辦成事兒?」
賀明璇聽了,就答應一聲知道了,愁眉苦臉地坐到一邊不吱聲了。
賀老爺看了,就耐下心來引導她:「比如,你可以側面打聽你三姐更喜歡什麼東西啊,拿東西去換;或者有什麼沒完成的心願啊,沒做成的事兒啊等等,你可以幫你三姐完成或幫她出出主意拿功勞去換;或多去親近你三姐,取得她好感,讓她覺出你的好來,不再惜乎一個玉珮,也算是用感情去換。總之要想法讓人家給的心甘情願,兩個人都開開心心」
賀明璇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認認真真想招數去了。
這琢磨了好幾天,還拉上六丫頭一唱一合的,原來就是這麼個拿話擠兌引人入套以物易物的招。偏偏三丫頭不知防的緊還是沒興趣,根本不接招。人家直接從玉珮說到臉蛋兒,玩笑中透著親暱。做妹妹的除了撒個嬌嗔一句「姐姐取笑我」之類的外,無其它話可回。而賀明璇,卻根本連這種姐妹玩笑間佯裝不依的互動也沒有做出。不能按原計劃拿臉去換人家的玉,賀明璇不勝鬱悶,自顧自露出一副十足的不甘又沮喪的呆樣子來。
這瞧熱鬧不嫌亂子大的無良老爹看著賀明璇吃癟,甚覺有趣,心頭一陣舒暢,不由笑出聲來。
要說賀府這些女兒,賀老爺最喜歡的便是三小姐和五小姐。
三小姐賀明珠不虧是嫡女,那通身的大家氣度,言行舉止,種種作派都和大太太如出一轍。作為山溝溝裡出來的窮小子,又是一個在規矩禮儀上不大講究也無甚長進的武將,賀老爺自認很土很草根兒,但自家閨女長成窈窕淑女,賀老爺看著常覺老懷大慰。雖然那些規矩他自己未必做的來,未必喜歡親近,但像所有的父母一樣,自己沒做到的那部分,很期望自己的孩子做到。於是賀老爺對這個女兒,時常是帶著欣賞的。這是他的驕傲,是賀家的驕傲,咱西北山溝裡出來的老賀家,出淑女了,並且不比這京城地界累世熏陶的世家子女差半分毫。
而五小姐賀明璇,對於賀老爺來說,這才是一個真正的父慈子孝的女兒,會跟他撒嬌,使性,耍賴,賣乖,討好。賀老爺對她,更像一個普通家庭裡的普通父女一樣。也許於這兩父女來說,面對對方,彼此都可以流露出真性情來,不需要考慮什麼行止得體諸如此類的厭煩道理。
人們就是這樣,一邊想更貼近或符合世俗規矩得人稱頌,一邊又想反抗著遠離規矩圖以自在。而於賀老爺,這二個女兒正讓他完美實現他的這兩種想望。成為他的掌上明珠自然是有道理的。
賀老爺看著愛女心下得意,看一眼端莊中透著淡然不甚開懷的賀明珠一眼,心道:過不了幾天,大概這丫頭那臉淡色就會變成嬌羞了。想著,拇指摩挲手中的杯子,忽然又升起一股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悵然來。
大丫頭春上成了親,三丫頭若再定下,那二丫頭就很快也要出嫁了。然後就只剩幾個小不點兒了呢。
他眼睛一掃,看了眼滿屋的閨女們。卻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他對面的那個最小的小不點兒來。那丫頭昨天的表現實在讓人印象深刻。
賀明玫坐在離賀正宏最遠的角落裡,正不聲不響的看著不遠處的地板,一副老老實實呆頭呆腦的樣子。
賀老爺抽了下嘴角,心裡隱有不快。這丫頭在左廂那大大方方不避不讓的樣子,哪裡是個老實的,剛剛還悄悄翻個白眼呢,他這個角度正看個清楚好不好。還給他在這兒裝呢。
其實賀明玫以前一直裝,但今天真不是故意的。她這二天,正全力爆發著,雖不像孔雀開屏那樣可著勁地招搖,也基本沒有再縮回去的打算。雖然沒有那種「腰裡別把槍,誰惹朝誰放」的狠勁,但也是決計不會再讓誰可勁欺負不還手就對了。
只是今天實在是不巧,她左手邊坐著四小姐賀明瑾,右手邊坐著六小姐賀明瓊,哪位小姐都不愛搭理她。
四小姐賀明瑾才是真正的老實孩子,對賀明玫更是視若無物。賀明玫真的覺得,她不是人家妹妹,她是外面馬路邊那陌生人,身後的電線桿子。
要知道,五小姐賀明璇可是和賀明瑾住一個院兒的。人人都知道賀明璇最愛欺負賀明玫,作為萱蘭院的院友,四小姐自然更是熟知此事,她遇上的就不少。但她沒有一次伸出援手過。身為姐姐,哪怕五小姐過分的時候輕輕喝斥一句也算是友愛妹妹了。人家從來沒有過,從行動上到語言上。
賀明玫一度覺得自己的為人可能很有問題,便曾刻意地向四小姐示好以求同盟。結果這位四小姐發現了她的接近之後,竟然躲著她,便是在院內不期遇見,賀四小姐也總是盡量繞道而行避免和她直面遭遇,實在避不開就低頭猛走和她拉開距離。
被人避如蟲豸,賀明玫十分受打擊,於是也歇了那份拉籠的心思。她覺得她可能不是電線桿子,她可能是那垃圾桶吧。
今天也是這種情況,四小姐好像有意避她似的,微側著身子和身邊的二小姐說著什麼,時不時的低頭掩口,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便是靜坐不語時,也是半側著身子,給賀明玫留下小半個側後的腦瓜瓢子。
而另一邊的六小姐賀明瓊,自然是和她旁邊的親姐姐五小姐賀明璇唧唧咕咕。
賀明玫習慣性落單,正自無聊,忽然聽到賀正宏點了她的名:「七丫頭整天訕言訥語的,木頭人似的,遇事兒說起話來便不倫不類的不像個樣子,要跟著姐姐們好好學學。」
賀明玫聞言一愣,不明白自己並沒出頭,為何招了槍。她不知道自己是該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來好呢還是該做出受寵若驚的樣子來好呢。下意識地瞟了身邊四小姐一眼,心裡尚辯著「真正的木頭人是這位吧」,一時口上卻不知如何應答,更是顯得呆呆的。
賀老爺爺見了,越發覺得這閨女在裝佯,心中越發不快起來。在他這賀府裡,他賀正宏的子女,不說人人能姿意橫行,至少也是由著她們自在成長的,可現在這裡和樂融融的時候,她卻故做一副老實木訥的樣子,藏著掖著做什麼呢?裝給誰看呢?
要說賀老爺最不喜歡後宅的妻女裡什麼樣的人,便是那裝模作樣遮遮掩掩的。賀明玫還不知道自己一不小心便成了賀老爺眼中這樣的人了,只聽賀老爺面現不悅輕斥道:「給你說話呢,不知道回話?」
暖閣裡靜了下來,眾人俱默。
若是以前,說賀明玫老實木訥或許有人相信。但經過昨日,七小姐先是在熙和堂就處理丫頭一事據理力爭,又和五小姐在梅林針鋒相對一場爭執,最後又在致莊院怒斥冷婆子,這些事兒府裡不說傳遍了,至少今天致莊院暖閣裡的這些人中,再沒有不知道的。
所以現在賀老爺說賀明玫不會講話,這不是說胡話嗎?
室內的氣氛便有些怪異。四小姐更是往邊上再撇了撇了身子,一副要遠離她免得沾惹上什麼似的。五小姐六小姐都一臉嘲弄的看著她。
大家心裡想法基本一致,都覺得這不是木訥之過,而是賀老爺因為昨天兩姐妹的糾紛,要藉機訓斥賀明玫,不過隨便找了個由頭而已。
賀明玫總算反應過來,她站起身來,用那仍帶著此許迷茫的神色看著賀老爺,蹙眉問道:「說話到底應該怎麼學呢?不如爹爹先教教小七?」
她那雙大眼睛眨巴二下,閃著點兒狡黠和戲謔的光,慢條斯理的語氣。其實細說起來也沒有特別奇怪之處,可不知道為什麼,賀老爺卻從中聽出股子痞子味兒來,沒錯,就是他手下那幫兵痞子們說話時常帶出的那股子味兒。
賀老爺一愣,一時竟也有些語塞。
大小姐賀明琪見了,便來解圍道:「小七不得無禮,怎麼能這樣跟爹爹講話!」
「那應該怎麼跟爹爹講話呢?」賀明玫問。
賀明琪便也一時無語。想著這該從何說起。
等不到回答,賀明玫便自己縮了縮腦袋,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對賀明琪道:「定是我又說錯話了。小七不是故意的,爹爹姐姐勿怪。可是到底該怎麼講話呢?爹爹讓妹妹跟姐姐們學,不如大姐姐先教教小七?」
賀明琪過了一會兒才道:「妹妹也不用急在這一時,慢慢來吧。」
賀明玫便應了聲「是」,耷拉著腦袋坐下了。
不是賀明玫多能耐,一個問題能難住別人。主要是這個事兒吧,聽起來很簡單,可答起來,三言兩語扯不清白。
你說對人講話態度要恭謹吧,話語要得體吧,內容要簡練吧,可人家無禮嗎,無狀嗎,羅索嗎?這個問題細掰起來很瑣碎,誰遇到這種問題誰頭痛。
賀老爺見賀明玫坐下後又是一副蔫頭巴腦的樣子,像根大旱缺水的秧苗。神態裡不見洋洋得意,但那隱隱的不以為意和四平八穩他卻看的分明。小小年紀,竟然很有些沉穩的味道呢,從容中又不泛機敏,是個軟刀子。
賀老爺眼光閃了閃,他做了一個決定。
賀明玫才剛坐下,忽聽賀老爺又問:「聽說小七昨兒個又病了?好利落沒有?我外書房裡有一個玉瓶,是上次陪皇上去金台山時皇上賞的,智光大師親自開過光的,最能壓邪風去病氣,回頭賞了你,擺你屋裡鎮著,好好把身體養結實。」
賀明玫迷惑地抬頭看著賀老爺,見他真是對著她說的。被這麼問候還有賞賜,賀明玫這下是真正的受寵若驚啊。
忙站起身來,心想我能不能順竿子爬一爬呢,既然說要好好養身體。她恭敬地答道:「多謝爹爹賞賜。病已經好了的,只是總怕冷,受不得涼。一早一晚的時候便有些不那麼好受。這下可好了,有那玉瓶鎮著,定會連這怕冷的毛病也慢慢好了的。」
比起鎮宅的瓶子什麼的,她更希望一早一晚能多睡一會。既然示恩,便示恩到底,免了早晚的請安吧。
賀老爺果然說道:「既然如此,便給老太太和太太說一聲,早上晚一個時辰到,晚上又早些去請安便是了。歇過這個冬天,把身體養好,等天暖了再按規矩行事也可。」
呃,也不錯。賀明玫忙答應著道謝。
誰知賀老爺話音一轉,又道:「你如今也大了,身體也好了,便跟著姐姐們一起去學堂裡唸書吧,就從天晴開始。讀書不但能明理,也能學會說話。」
不理眾人不同的表現,總而言之,至此,各種關於賀老爺會責怪或處罰的猜想全線告停。等到大太太裊娜上場後,一家人和樂融融地開吃。
也至此,賀明玫過了老太太,過了大太太,過了賀老爺,初次發威全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