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60章 文 / 百夜
跟著文禛上了馬車,兩人排排坐好,寧雲晉一直低著頭,就是不肯抬頭看文禛。
看著他這小心眼鬧彆扭的樣子,文禛笑了笑,從桌案上拿起一顆荔枝,細心的剝了皮。去了殼的上好荔枝,渾圓飽滿,果肉晶瑩,被他捏在指尖如同寶石似的。
清香的氣味讓寧雲晉忍不住聳了聳鼻子,剛剛吃了一頓由乾糧組成的不算豐盛的午餐,對水果的渴望簡直是難以抵禦,吃不到嘴裡,嗅嗅香味也好。
「張嘴。」
寧雲晉下意識的張開嘴巴,那顆荔枝就被塞進了嘴裡。
見他右邊臉頰鼓鼓地開始咀嚼,文禛笑了笑,又低頭拿出一顆開始剝了起來,他邊剝邊道,「才打南邊送過來的,這東西容易壞要用冰鎮著也沒多少了。」
即使寧雲晉失去了記憶也知道這年頭想在北方吃個荔枝是多麼稀罕的事,就算是在宮裡也是按照顆分到各處,根本沒辦法吃得盡興。一入口甘甜的汁液混合著果肉溢得滿嘴都是,讓人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就在他分神的時候,文禛已經將第二顆放到了他嘴邊。到嘴邊的食物不吃白不吃,寧雲晉禁受不起誘惑,果核都還沒吐出來,便又張嘴含了進去。
只要他不強硬的拒絕自己,文禛就已經很是滿意了,看他吃得雙眼微瞇,顯然是很喜歡,便十分自覺地再次幫他剝殼。就在兩人沉默著,一人去殼,一人吃,車隊已經慢慢出發。
荔枝這東西金貴吃多了容易上火,文禛馬車裡也只有十來顆而已,很快便就見了低。吃到最後一顆,寧雲晉合嘴快了一點,柔軟的嘴唇碰到了文禛的手指。
文禛愣了一下,望著他,這才抽出手指。
寧雲晉看著他的指頭尷尬的露出了一抹有些尷尬卻憨厚的笑容。
文禛拿過一方濕巾慢慢的擦拭著手指上的粘液,這才道,「清揚莫非是怕我?難不成是我對你不好麼?」
寧雲晉連忙搖頭道,「皇上對我……微臣……很好。」
「又在逃避問題了。」文禛無奈地笑了笑,「這段時間住在宮裡,總見你對我有些躲閃,怎麼不見當初那伶牙俐齒的模樣。」
寧雲晉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小聲道,「那不是之前不知道姨夫就是皇上啊!後來知道了,便得守規矩。」
即使明知道寧雲晉這乖巧的模樣是裝出來的,內心裡還不知道在怎麼嘀咕自己拘著了他,可只要看到他的樣子文禛就覺得滿足,怎麼也捨不得放他離開。
再有兩天……文禛怔怔地望著寧雲晉,直到寧雲晉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窘迫低下了頭,他才眨了下眼睛,目光變得堅定起來,在這短短的瞬間,他便將下了一個決斷——如果張若術治不好寧雲晉,自己便要學會放手。
自從昨天下午接到侍其家老爺子去世的消息,文禛心裡就一直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若是號稱醫聖再世的張老還治不好寧雲晉,只怕這失憶的毛病就很難有好轉,那時候他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寧雲晉將再次開始一次他的人生。
寧雲晉畢竟才十五歲而已,失去十年的記憶,與他日後漫長的人生相比簡直微乎其微,可是對文禛而言卻是天堂與地獄的區別。
畢竟無論寧雲晉失憶前兩人有什麼誤會,但是他們之間卻是真正有感情的。而兩人在一起的時候,都不知道他們之間真正的關係,那樣的陰差陽錯,只能被當做老天爺的玩笑。
剛開始知道寧雲晉是自己兒子的時候,文禛有掙扎過,想過放棄,可是對寧雲晉的喜愛與佔有慾始終還是佔了上風,即使隱瞞一切真相,他也想和寧雲晉一路走下去。去年會願意讓寧雲晉南下,除了是想讓兩人冷靜一下,也是想要尋找一個能夠兩全的法子。
誰也想不到寧雲晉在回程的途中會遇襲,甚至導致失憶。如今寧雲晉沒有了那段記憶,自己再在明知道他是自己親手兒子的情況下,想盡辦法糾纏著他,就連文禛也會覺得自己羞於為人。
這段時間以來這種糾結的心情一直徘徊在文禛心裡,兩個多月來他一直抱著希望,也許某一天寧雲晉就能被治好。都說事在人為,可是直到昨天接到那個消息,文禛才不得不認清事實,這次已經是自己最後的機會,如果張老都治不好,那只怕就要看老天爺是不是願意開眼了。
雖然寧雲晉一向自認為臉皮很厚,可是馬車裡這種安靜的氣氛還是讓他有些不自在,但偶爾一抬頭,看到文禛神情複雜的臉色和幽若深淵的眸子,他就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還是安靜些好。
直到再一次紮營歇息,文禛才讓寧雲晉離開,這讓他大大的鬆了口氣。不過還沒來得及慶幸,第二天剛準備出發,他又再次被文禛叫到了御駕上。
整整一天被迫陪著文禛,寧雲晉有種淡淡的憂傷。雖然兩人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幾句話,或者由他剝水果、花生瓜子什麼的小吃喂自己吃,但是吃著皇帝喂的東西,總有種消化不良的感覺。
弄得寧雲晉常常趁著文禛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瞪他,想要讓他知道,他們兩個還沒有那麼熟!
好在這天晚上他們趕著關閉城門前抵達了保定,一行人住進早已經佈置好的總督府以後,寧雲晉這才鬆了口氣。
御駕親臨,無論如何總督府都會安排盛大的接風宴。吃飯、接見重要官員,等到寧雲晉被隔壁房父親回來的動靜弄醒時,發現都已經過了三更,快到了自己平日裡起床的時間。
寧雲晉翻身坐了起來,五心朝上擺出了打坐的機會,索性便開始修煉。他如今體內兩股同源的內力陰陽交纏,當在經脈中遊走的時候,將經脈足足擴大了一圈不止。經過這段時間勤勞的修煉,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同樣被擴大的丹田變得更加豐盈,甚至已經到了第三層的瓶頸。
四個周天遊走結束,寧雲晉正準備開始第五個周天時,突然聽到砰砰的敲門聲。他連忙收了功,起身開門。
即使不練功的普通人也能輕易聽出熟悉人的腳步聲,他一拉開門便笑著道,「父親怎麼不多睡一會?」
寧敬賢的神情有些疲憊,昨晚跟著伴駕折騰到太晚,畢竟年紀也不小了,沒睡一個時辰又被弄醒,實在是有些犯困。看著寧雲晉亮晶晶的眼睛,他的精神總算好了一些,揉著寧雲晉的頭道,「皇上說讓你趕緊收拾一下,趁著時間還早,先去見見那個神醫。」
「又不急在這一時半會,他自己不累就不能體諒下別人!?」寧雲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惹得寧敬賢啼笑皆非,在他頭上輕輕拍了一下。
「別貧,趕緊的。再晚一會有人來面聖就不容易離開了!再說聽說那神醫可是忙得很,天一亮就會去義診的鋪子,那時候也不好打攪別人。」
「那父親先進來休息一下。」寧雲晉將寧敬賢拖進房裡,又出門將秦明敲醒。
寧敬賢早就讓福滿準備了熱水,兩人手腳麻利的洗漱著,再相互為對方收拾了一下儀表,這才匆匆跟著寧敬賢趕到總督府的後門。
後門外頭停著一輛看著十分低調的馬車,旁邊站著六個中年護衛和一個看似精明的老者,看著跟排場比較大的富家翁出行似的。
六個護衛看似不少,但是真遇到高手只能抓瞎,寧雲晉忍不住拉了拉寧敬賢的袖子,「父親,皇上不會想這樣出去吧?」
寧敬賢對著他無奈一笑,點了點頭。還沒等他說話,馬車裡文禛已經十分慵懶的道,「你們兩個都進來吧,不要浪費時間,咱們準備出發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鑽進馬車,秦明老實的跟在車廂旁邊,時不時的透過緊閉的窗簾望上一眼,像是想透過那層遮掩看到裡面的情況。
一路無言,三個坐在馬車裡,沉靜的氣氛尷尬到極點。
寧雲晉時不時地偷看文禛與寧敬賢一眼,比起父親,文禛的氣色好了不少,雖然時不時的捏捏眼角閉目養神,但從他偶爾望著前方的堅定眼神,卻讓人看不出來他有一絲軟弱。
天色微亮的時候,馬車在一處二進院子停了下來。寧雲晉可以聽出那個老者上前敲門,跟裡面的門童道,「有禮了,我家主人文先生想要求見張老,前幾日便已經送過拜帖。」
只聽門童脆生生地道,「原來便是你們,先生還說你們再不過來,便要去醫館了。」
三人下了馬車,小院的大門已經打開。寧雲晉跟在文禛身後,在小門童的帶領下直接朝著正廳走去。這處院子比較精巧,一進門就能聞到一股藥香,甚至壓過了院子裡的花香味。
很快寧雲晉便見到了張若術這個怪脾氣和好醫術同時並列聞名的老頭,他的眉須鬍子都已經花白,個頭與寧雲晉差不多,精瘦精瘦的,嘴唇總是緊抿,眉頭微蹙,看著就是一副不好相處的樣子。
文禛剛準備開口跟他客套兩句,老頭子就已經舉起了手,「小老兒我知道你是誰,先讓我看看病人,若是能治,咱們再來談條件,若是不行,就不浪費彼此的時間。」
「師傅,這……對這人您好歹客氣一點……」他身後那個五十多歲的老者一臉尷尬的對眾人拉扯著臉皮笑了笑,搓了搓手道,「對不住哈,對不住了,我師傅說話就是這樣……」
「沈小成你給老子閉嘴。」張若術不爽地對他瞪了一眼,那老者立刻捂著嘴巴不吭聲了。
對於這樣直來直去的人文禛反倒更放心一下,他扭頭對寧雲晉示意了一下。寧雲晉識趣地上前幾步,挽起雙手的袖子放到了老者面前。
「小伙子不錯。」張若術兩隻手抓住寧雲晉的手腕,只用大拇指搭在他的脈上,這一搭便足有半刻鐘的時間,繞是文禛與寧敬賢定力不錯,也露出了幾分焦急,秦明更是一臉擔憂的望著寧雲晉的背影。
就在文禛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張若術放開了寧雲晉的手腕,先是摸了摸他的手指,接著才吩咐道,「吐舌。」
寧雲晉老老實實的將舌頭吐了出來,張若術仔細看了一會,這才示意他鎖回去,然後一個人摸著下巴沉吟著,不說話。
等到張若術好不容易停下右手摸下巴的動作,文禛連忙道,「如何,張老可有把握?」
「你這人倒是奇怪,居然這麼關心這個小子。」張若術瞥了文禛一眼,突然露出一抹稱得上捉挾的笑容,「看你也有內傷在身,讓老頭子也給你把個脈。」
張若術的鬍子頭髮和長眉幾乎遮住了他半張臉,即使以文禛這麼善於觀察人臉色的人都難以看出他這反應到底是能治還是不能治,這個時候也不好得罪眼前這壞脾氣的老頭,文禛索性坦率地伸出雙手,「張老雙目如注,朕確實有傷。」
張若術如法炮製的給文禛也把了一次脈,這才在眾人期待下,一邊用右手摸著自己的長眉,一邊道,「他的傷老夫能治,你的傷老夫也能治,甚至能讓你的功力更上一層樓,不過你們兩個我只能治一個。」
他的話讓寧雲晉和寧敬賢都將視線落在了文禛身上,只見文禛面無表情,十分淡然的問,「治他的條件是什麼?」
「有意思,你就不聽聽治你的條件麼?」張若術嘿嘿笑了起來。
文禛搖了搖頭,直截了當地道,「朕的功力再花些時間與功夫並不是練不回來,說吧,要怎麼樣你才願意治他!」
「話是這麼說,可是你前後一共受過三次嚴重的內傷,還有兩次走火入魔,若是老夫不出手,只怕天下沒人能再給你調理好。即使你再練功,也達不到之前的高度,事倍功半。」小老頭得意地道,「只要你願意,賜給老頭子一張親手寫的牌匾和一張免死金牌,再有黃金十車,白銀十車,我便可以給你治好。」
這樣的條件聽起來有些獅子大開口,可擱在一個皇帝身上實在算不上什麼,文禛失去功力前已經摸到了宗師巔峰,更上一層樓便有希望成是大宗師,那是與皇帝不相上下,另一種人類的極限,幾乎沒有人能夠拒絕得了這樣的誘惑。
張若術正準備幸災樂禍一下,卻發現文禛只是望了一眼那個小子,便準備開口。他跺了跺腳,連忙擺手,「你先等等,聽我說完,若是要老夫治療這個小子,那可要你付出最大最狠最慘重的代價哦!」
文禛斬釘截鐵地道,「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朕都願意,張老請講!」
張若術被他的態度噎得老臉皺到一起,挑釁地道,「大話說得好聽,即使要你讓出皇位難道你也願意?」
他這一句話讓廳中所有人都神色一僵,文禛下意識的望向寧雲晉,嘴唇張了張,突然別過頭。
張若術將他們糾結的表情收入眼底,頓時嘿嘿直笑,「老夫也不催你,不如皇帝你先考慮考慮,等到晚上再來說你的答案。」接著他得瑟地摸著眉毛道,「真是好奇你會選擇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都睡得太晚了,好累啊!大家也早點休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