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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5第14章 文 / 百夜

    天授十一年二月初,天下人剛過完一個熱鬧的新年,滿朝文武剛收拾好心情準備投入到繁忙的政務之中,後宮中便傳來了太后病危的消息。

    太后已經纏綿病榻五六年了,她的身體原本就羸弱,先皇大行之後便開始頻繁的生病。每隔幾個月總會有點來自宮中的小道消息,說太后這次不好了,尤其是每年的冬季,只要稍微不注意過了風,太后就要嚴重得起不了身,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如同習慣了一般,不太當回事。

    可是這次太后的病似乎特別嚴重,月初發的病,沒到月中就病得不省人事了,無論太醫院怎麼使出渾身解數來醫治,熬到二月十三日太后再也撐不住,終於撒手人寰。

    這位聖母皇太后身前不受寵,也沒什麼功績慈德,卻生了個好兒子。文禛雖然與她並不是很親,孝道卻從未有失,畢竟是這個女人在自己年幼的時候一直庇護著自己,總還是有著幾分孺慕之情的,因此對太后的喪事十分看重。

    太后駕崩是國喪,不說滿朝文武,就連天下人都要服喪。京中的軍民百姓在二十七天中摘官纓、服素縞、禁祈禱和報祭,一個月內停嫁娶,四十九天內不准屠宰,百日內不准作樂。

    寧敬賢這樣的二品大員在這樣的時候根本不得清閒,早就停了手中差事,每日輪班去宮中哭喪。與他一起同行的還有寧家現任當家太太安平佩華。

    去年寧敬賢就給佩華請了誥封,作為命婦她也要去宮中。近一個月的時間,兩人早出晚歸,跟著大部隊行動,眼睛都哭腫了,紅彤彤地像是爛桃子一般。

    兩人出門的時間與早朝的時間差不多,晚上回來天都暗了,可是寧雲晉每日的請安卻一直堅持著。他年紀小家裡管事輪不上,每天除了在請安時與父親說幾句家常話,還貼心的讓廚房準備一些壓肚子的點心、潤喉的藥丸等讓福安給寧敬賢帶著。

    兒子的孝心讓寧敬賢渾身舒坦,要知道哭喪也是體力活,穿著厚厚的棉襖在這刺骨冰寒的鬼天氣裡又跪又嚎別提多折騰了,宮裡忙忙亂亂的又只開了兩餐,又累又冷又餓,把一幫養尊處優的大老爺們折磨得夠嗆。

    第一天的時候大家的經驗都不足,準備並不充分。只有寧敬賢休息的時候,能喝到兒子的一片孝心備好的熱茶,吃著精心準備的壓胃點心,嚎啞嗓子了還可以含上一顆潤喉的藥丸舒緩一下,讓一幫眼睛都餓綠了的同僚們嫉妒得夠嗆。

    即使第二天這些同僚們家裡的夫人也貼心的準備了同樣的東西,但是那感覺畢竟不一樣,讓寧敬賢心中特別得意,很是長了一回臉。

    更讓寧敬賢得瑟的是熬到晚上回家,一向愛睡的小兒子居然還守著門等著他。

    馬車剛進家門就看到兒子上前請安,還讓丫頭們準備了熱乎乎的毛巾擦臉,那慇勤勁兒真是讓人感到窩心,暖到心底裡了。

    到底捨不得兒子跟著自己苦熬,這天氣太冷了,他也怕孩子生病,第二天寧敬賢便吩咐他不用等著自己,要他早點休息。但是寧雲晉難得找到表現的機會,又哪會聽他的,硬是這樣陪著堅持完了國喪。

    看到兒子尖瘦的下巴——沒有鮮肉某人挑食了,消瘦的小身板——長高了的正常抽條,把寧敬賢可心疼壞了。

    二十七天過去,皇帝決定不遵循慣例以日代月,堅持要為聖母皇太后守孝三年,一時間皇帝純孝的名聲感動天下。順帶的,還有個人在這股孝感天下的浪潮中沾了點光——寧雲晉孝順的好名聲在滿朝文武中也流傳了起來。

    轉眼便到了七月初三,寧敬賢原本正在處理公務,突然有個小太監來傳話,讓他去乾清宮見駕。他將最近的事情在心裡過了一遍,似乎沒有什麼需要驚動皇上的地方,不免有些忐忑,於是掏出一個小荷包塞在小太監手心,打聽道,「這位公公,不知皇上有何事傳召?」

    小太監黃錦捏了捏那荷包,裡面薄薄的似乎只有一張紙,他滿意的收在袖子裡。雖然他年紀小,但是能混進乾清宮當差自然還是有幾分本事的。黃錦知道寧敬賢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出手又大方,自然不介意給他點提示,「寧大人只管放寬心吧,是好事呢!」

    寧敬賢心中有了底,便也就不強求他將是什麼好事說出來。兩人有了「交道」便親近了一些,雖然沒有交談,卻也沒有了之前的拘謹。

    臨近乾清宮之後,黃錦進殿打探了一下,很快又出來了。他砸吧著嘴道,「禮部的少正大人和李大人剛進去覲見,勞煩寧大人等一等。」

    「應該的!」寧敬賢應了一聲,便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一旁等待。

    乾清宮畢竟是皇帝的住所,周圍是非常安靜的,在這地方也沒人敢大聲喧嘩,因此便顯得從正殿中傳來的咆哮聲格外的清楚,即使寧敬賢不刻意運功去聽,皇帝的怒意也一直往耳朵裡面灌。

    「……你們這一個兩個肩上擱的那玩意兒難道就沒有一點用處,朕將禮部交給你們,是信任你們,肯定你們的能力。結果呢?一次是這樣,兩次是這樣,去年給了你們那麼長的時間去卜算,朕也不求八字有多相合,多有宜男之象,就這麼簡單的要求你們居然都完不成……」

    「當初你倆以頸上人頭保證皇后是長壽之象,結果呢!!朕也不要你們的頭,來人,給我摘了他們的頂戴……」

    殿內傳來一陣求饒聲和響亮的磕頭聲,額頭碰在金磚上的脆響敲得寧敬賢的臉色極其難看,他恨不得能將自己的耳朵堵上就好,看來就像去年小二烏鴉嘴的那樣,繼皇后又要崩了!

    自從太后喪事辦完之後,宮裡就傳出了皇后身體不利索的流言,說是在喪禮上皇后帶著宮妃、命婦們哭得十分淒切,又還要操勞宮務,由於悲傷過度加上隨後感染風寒,便傷了身體,之後幾個月一直時好時壞。

    那場國喪上進宮折騰的大臣命婦們生病的不在少數,就連寧敬賢自己都被小兒子纏著喝了一陣子補藥,因此誰也沒太在意這事。

    要知道這個皇后已經是目前最長命的一個了,去年誕下了三皇子以後身體一直十分健康,怎麼看也不像是短命的,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畢竟前後三年已經崩了兩個皇后,滿朝文武尤其是皇帝自己都盼著能有個人能打破這個厄運。

    誰知道好景不長,前兩天寧敬賢就得到消息說皇后已經一病不起,聽說只是在吊著命而已,如今看皇上這麼乾脆利落摘了兩個禮部尚書的帽子,看來是坐實這則消息,皇后崩只是時間問題了。

    不過想到即將面臨的喪禮,寧敬賢對這兩人也實在同情不起來。尋常百姓婚嫁都還要合八字,皇帝娶妻自然更是禮部的頭等大事,結果在這兩人任上崩了兩個繼皇后,不掉腦袋實在是皇上仁慈,枉費少正家還好稱是旗中最善卜的呢!

    殿中很快就安靜下來,接著原禮部尚書少正其和李連珠腳步蹣跚的走了出來。寧敬賢瞄了他倆一眼,他們的臉色蒼白,帽子上的紅纓和朝珠都被摘了下來,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像他們這樣因為辦事疏漏被降職的,基本上只要皇上在位就沒有再提拔的可能了,皇上現在可還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這兩人估計也熬不到新皇繼任。李連珠這樣科舉晉陞的漢官到也罷了,少正其可是少正家的下任家主,他這一丟官,只怕少正家要有些風波了。

    但是比起少正家,皇上只怕會更頭痛,現在宮中有元後生的太子,有兩個繼後生的二皇子和三皇子,有慧嬪生的四皇子,皇上要守孝三年也就是說這段時間宮中都不會有喜事,等到這些皇子們成年之後……那可就熱鬧了!

    寧敬賢想著未來的事情忍不住皺了下眉頭,不過他並沒有讓自己的思緒發散開來,而是收斂了心神準備覲見。

    等他請完安之後,文禛給寧敬賢賜了座。

    寧敬賢半坐在繡墩上,偷偷打量了一下皇上的神色,發現他已經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似十分平和,喜怒不形與色。他不由得感歎皇上真是越來越天威難測了,與四年前還略嫌急躁的稚嫩相比,現在的皇上已經不是臣子可以輕易揣測的。

    「今日叫你來,是為了你家二子。」文禛等他坐定,便開門見山地道,「是叫雲晉吧,還是我給取的名兒呢!聽說是個孝順的孩子。太子前些日子說想要提前一年讀書,朕記得你家二子和太子同年,便準備讓他與鴻明做個伴。」

    太子的大名宗正鴻明,皇上的意思是要讓雲晉給太子當伴讀了,寧敬賢心中一咯登,身世什麼都罷了,想到小兒子的性格,他不禁就頭大,連忙跪倒在地為難的道,「皇上隆恩,臣感激不盡。但是小兒雖然孝順,卻是個頑劣的。讓他坐著讀點書就犯瞌睡,臣只擔心他誤了皇上一番好心。」

    寧敬賢說的十分含蓄,文禛卻猛地記起關於寧府的密折。放在寧府監視的人注意力自然都是在寧敬賢身上,不過寧雲晉與寧敬賢的互動最多,幾年下來提到他的次數也不少。

    與寧家二子孝順懂事同樣最常提到的是愛睡懶覺、貪財、不務正業……文禛的記憶力好的很,當初給太子選伴讀的時候最先想到的是家世和年齡,這一回憶卻也想到了這內定人選的品行,連對方的親爹都這麼隱晦的擔心兒子帶壞太子,他也不禁有些躊躇了。

    文禛猶豫地問道,「你家兒子還喜歡往廚房跑,擺弄那些蘿蔔青菜?」

    寧敬賢臉上閃過一抹羞愧,無地自容地道,「回皇上,都是臣管教不嚴,小兒實在屢勸不止,臣念著他年紀還小便由著他去了。」

    「胡鬧。子不教父之過,難道你還要慣著堂堂郡主嫡孫去做那腌臢之事。」文禛開始糾結了,看來這個伴讀人選要重新掂量了。

    寧雲晉可不知道自己時常跑廚房用黃瓜土豆練切絲,用蘿蔔練雕花的舉動,被人當成了立志當廚子,把親爹和養父鬱悶到了——當然他知道了也肯定不會反省的,只怕還會為了文禛的鬱悶長笑三聲。

    文禛教訓完之後,望著寧敬賢惶恐無奈地表情有些犯難了。

    平心而論他是很喜歡寧敬賢這個臣子的,忠心、聰明、辦事能力強,家世更不錯,即便因為上次擒夫蒙卓明傷了身體不能再往武官發展,卻也可以扔去兵部,以其手腕可以給自己牢牢把持住。

    這樣好用的臣子他自然也願意施恩,讓其子輩與太子交好便是對寧家未來的保障,誰想一貫家風嚴謹的寧家會出現這麼一個意外……文禛猶豫了一下,不死心地道,「小孩的心性不定,也許好好管教一下便能矯正過來。明日你將他帶來給朕看看。」

    寧敬賢捏了捏拳頭,恨不得將那混小子抓過來狠狠抽屁股,要不也不會讓自己這麼尷尬,丟臉丟到皇上面前了。

    不過這個時候他再糾結也沒用了,半天時間他可將兒子揪不回來,只得告罪道,「皇上,小兒前些日子去莊子上避暑了,只怕一來一回明日趕不到京裡。」

    「避暑?」文禛狐疑地問,光只是避暑寧敬賢怎麼會這麼一副懊惱的表情。他好奇地問,「你家小二在莊子上又幹了什麼?」

    寧敬賢咬牙道,「他在莊子的後山上挖洞……」

    「挖洞?」

    寧敬賢清楚皇上想知道肯定瞞不住,只得自暴自棄地道,「他說京裡太熱了,要修地洞避暑。五月裡小兒就使管家找了個善修陵的工匠,帶著莊頭把後山快掏空了……」

    文禛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神色古怪地望著他,語重心長地道,「易成啊,兒子不能太寵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正式見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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