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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八章 惡鬼之名 文 / 相見眉開

    第五十八章惡鬼之名

    此時,余辛夷忽然出聲道:「八殿下,此乃臣女家事,請殿下容許余家自行處理。」景夙言的眉心隱隱皺起,辛夷想把他支開,就不怕……余辛夷抬起那雙黑白分明的眸,重複一遍道:「請殿下成全。」景夙言懂了她的心思,今天他插手雖然能保住辛夷,但有利也有弊,余懷遠恐怕會因此更加介懷,也更加忌憚辛夷,所以,他必須避嫌。他知道,辛夷既然這樣決斷,必定是有把握的,他該相信她!

    景夙言點了點頭,轉身離開。這一刻,他突然生出一種立刻,立刻將余辛夷帶走的衝動,將她遠遠的帶走,遠離余府!讓她免於任何的詰難與陷害,但是……他知道不可能,因為余辛夷並不是那溫室裡需要呵護的嬌花,她是蓮!風雨吹打中仍然堅強綻放的蓮!她是梅,暴雪中仍然傲然枝頭的梅!她甚至是竹,清秀筆挺,永遠堅忍不拔的竹,看著溫婉,下一秒便能化成一把利劍,刺向一切敵人!

    這樣的余辛夷,是驕傲無匹的,金屋藏嬌只能是對她的輕視與侮辱!而他所能做的,只是站在她的身旁,立於她的背後,在她需要的時候,給予她幫助。其餘時候,就算難以割捨,也要放她去盡情南征北戰!景夙言一離開,余懷遠以為余辛夷又要打什麼主意,卻沒想余辛夷忽然彎下膝蓋,撲通一下跪在余懷遠面前,連磕三個頭:「若父親執意不信女兒未害弟弟,那麼,便請父親殺了女兒為弟弟報仇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余懷遠看著猛地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兒,震怒的撐大眼睛,糾結的眉心深深凝望著面前跪著的挺起的脊背。她在幹什麼?她想幹什麼!真的求死?不,不是!她分明是在逼他!「女兒向父親認罪!」

    余辛夷抬起那雙清澈的眸,一字一句,卻字字如雷,「俊兒之死,雖不能女兒親手為之,但是女兒眼睜睜的看著弟弟被毒蜘蛛所咬,卻沒盡到身為嫡姐的責任,保護俊兒,女兒對不起父親,更對不起老夫人,女兒難辭其咎!父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您對女兒或打或殺,女兒絕沒有半句怨言!但若父親執意認為,是女兒謀害了弟弟,女兒雖死,也必不會認!」

    余懷遠怒了,怒得不可救藥!她以為仗著八皇子撐腰,他真不敢殺了她?那他就做給他看!

    余懷遠臉上的肉痙/攣的抽了抽,怒道:「你既然認罪,我今日就遂了你的願!」見著余懷遠竟然要抽侍衛腰間的劍,老夫人猛地上前,朝著余懷遠重重呵斥道:「懷遠,你要殺了辛夷,不如先殺了你母親我!你知道原本這毒蜘蛛是想害誰的嗎?害我!你的好媳婦,教導出這樣的好兒子,虧我還把他當寶,這次他死不足惜!否則,禍害的便是我們整個余府!就算他不死,我也要掐死他,以除後害!」論起心機手段來,老夫人絕對不是等閒人物,有時候她甚至要比余懷遠更為果斷深遠!

    「什麼?」余懷遠聞言,當即震驚的瞪大雙眼,余子俊竟要謀害老夫人?這絕不可能!他得到定國公府,俊兒中毒猝死的消息當即趕來,一點未想過,這其中竟然還另有緣由!

    老夫人沉著臉,再添一把火道:「溫凌萱親口承認俊兒與她合謀,謀害我們一家!虧了大丫頭還顧念大局,為俊兒開脫罪名,否則咱們余府百年清譽已經被你那個好兒子敗壞得一乾二淨!懷遠,你懷疑了辛夷,難不成難道還要懷疑我不成?」陷害嫡姐,謀殺親祖母,這樣的罪名毀的豈止是余子俊一個人,更是整個龐大的余家!余懷遠懷疑誰,都不會懷疑到老夫人頭上,只是,那畢竟是他唯一的嫡子!難道就要平白死了不成!

    看著余懷遠仍然傷痛惋惜的模樣,老夫人輕歎了一聲,道:「懷遠,我知道你現在心裡難免不好受。但你現在還年輕,將來還會有更多的孩子,六姨娘現下肚裡便懷上了,府裡幾位姨娘都是極年輕的,若是不行便再多納幾房,將來由你親自教導,再不會讓某些黑心壞貨教得不成人樣!」

    老夫人現下是恨極了溫氏。一個好好的孫女被她教得寡廉鮮恥,公然在她壽宴後私會男子!而這個孫兒更是品行敗壞,先是下毒害她這個祖母,再是刺傷親父,到現在更是跟溫家人合謀,坑害自己家人。這樣的孫子,哪裡還是余家的子孫?只怕她百年之後,余家交到余子俊手裡,余家就要變成溫家!想及此,心裡僅剩的那一點惋惜,也全部消失殆盡!

    余懷遠側過眸,深深的望著余辛夷,深深的望著,看著那雙無比坦蕩,清澈如許毫無畏懼!他手中緊握著的劍猛地收緊,完全可以看到他手背上冒出的青筋!兩雙眼睛,一雙明亮無畏,一雙深沉毒辣,互相對視著,沒有一瞬的鬆懈!彷彿,那便是一場無形的較量!

    留,還是不留?生,還是赴死?明明是極短的時間,卻彷彿已跨過一條性命,直到余懷遠眼裡的殺意一點點消退,手中的劍終於緩緩落下,扔在地上,余懷遠瞇了瞇眼沉沉的說道:「起來吧。」「謝謝父親!」余辛夷感激的低著頭,然而眸中卻是一片冷光,絲毫不懷疑,若是剛才她臉上露出半點不對,余懷遠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將她當場殺了!

    可惜,她已經不會難過了,因為她對這個父親,早就不剩半點感情。當溫氏從昏厥中醒來,掙扎著下床想去找余懷遠做主,殺了余辛夷那賤人為余子俊報仇時,要報仇!一定要報仇!她兒子不能白死,就算死也要拉著余辛夷陪葬!

    丫鬟忙攔住她:「夫人您別去,還是躺下休息吧,大少爺已經去了,請您務必節哀順變啊……」溫氏神經質的扭頭,掐住那丫鬟的脖子道:「為什麼不准我去!為什麼!」

    丫鬟猶猶豫豫道:「老夫人說大小姐受了驚,要請大夫來壓壓驚,老爺他……允了……」這個命令看似正常,但是無形之中已經說明了一些事。她遲了一步,又遲了一步!溫氏瞳孔驀地縮小,陡然仰天大笑,笑著笑著,竟渾身痙攣起來,口吐白沫,自此傳聞大夫人的神智便不太正常了……

    余子俊的屍體被接回了余家,等待發喪,風

    風光大葬是不可能了,因為余子俊死得的確不甚光彩,且鎏國的規矩,未成人的孩童枉死是大不幸的,皆不能厚葬,但總歸面子是要做起來的,辦喪事當天,只請了一些關係最密切的家族來弔唁,而定國公府,因著余子俊那條命的的確確是壞在了溫凌萱手上,只派了管家一人來弔唁,卻被老夫人派人攔在了門外。

    溫氏頭上裹著白布撐著從病床上爬起來,短短的幾日,她已經迅速衰老下去,原本極力保養的臉連皮膚都鬆弛了,一張臉白如死灰,連眼睛都是呆滯渾濁的,一串串眼淚從眼眶裡滑出來,看起來淒慘無比。余懷遠原本想去替她去擦擦眼淚,但一看她那張鬆弛的臉,以及毫無生趣,只知道哭的眼睛,忽然倒盡了胃口,命婢女替她擦了淚完事。

    溫氏扯著嘴角詭異的笑了笑,然後猛地撲到余子俊的棺材上,抱著棺材輕聲道:「俊兒,我的寶貝兒子,你怎麼還不起來?母親今日給你裁了新衣服,做了新的玉冠,你快起來試試吧……換好了新袍新冠隨我去見你父親、老夫人,他們可最疼你了,你是咱們余家的驕傲……快起來啊……」

    溫氏身邊的丫鬟瞧了眼老爺的神情,立刻上前拉住溫氏道:「夫人,您起來吧,別打擾了……大少爺休息……」溫氏忽然止了哭泣,說道:「俊兒要休息?對,他要休息,他昨晚唸書太晚了,要休息,噓……誰都不准打擾他,俊兒要休息呢。」

    丫鬟白著臉連連點頭,想把溫氏哄開去。卻見溫氏猛地推開丫鬟,撲回棺材上,說話的語調萬分怪異,襯著那張臉上驚悚的表情,簡直讓人不寒而慄:「你幹什麼?為什麼要把我跟我兒子分開!滾!給我滾啊!」

    她目光錯落的落在周圍身上,最後狠狠的望向余辛夷,像發了瘋的怪獸般吼道,「俊兒你別怕,有母親在,這世上任何妖魔鬼怪都別想害你!別想害你!」

    溫氏猛地朝余辛夷撲過去,雙手用力的掐向她的脖子,尖叫道:「你這個魔鬼!把我兒子還給我!把我的俊兒還給我!還有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惜月!統統還給我!」余辛夷往後一退,溫氏猛地跌在地上,丫鬟們忙上前將溫氏拉開。到場的賓客都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交換心中的瑟縮寒冷:難道,這大夫人真因喪子哀痛過度,瘋了?

    余惜月在柴房裡突然聽到一陣喪樂,她突然一激動,猛地跳起扒在窗戶外往外看,心中止不住的慷慨激昂,這是喪樂!府裡一定是有人死了,會是誰?死的肯定是那個賤人余辛夷!她母親跟弟弟為她報仇了!哈哈,那賤人死了,賤人終於死了!太好了,哈哈哈……余惜月忍不住激動的敲門道:「來人!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她忍不住要去看看,余辛夷是怎麼死的,死的又有多淒慘!她一定要親眼看看,否則定是終身遺憾!

    柴房門果然開了,只是帶來的消息恐怕要讓余惜月失望。老夫人身邊的竹心,抿了抿唇道:「二小姐,俊兒少爺去了,請您跟奴婢去弔唁吧。」「你說……什麼?」余惜月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震驚的望著竹心,死的不是余辛夷,而是她的弟弟……俊兒?

    余惜月腳下一晃,重重跌在地上——溫家的動作很快,在上達天聽,龍顏大怒之前,溫老夫人親自披著誥命服進宮請罪,表子孫失德,管教不嚴之罪。而當夜,溫家大老爺,靖州刺史溫衡便八百里加急連夜趕回京城,負荊請罪,並當著皇上的面,向余懷遠承諾讓溫凌萱一命抵一命。余辛夷原本計劃中,因余子俊之死,余府與定國公府徹底撕破臉皮,沒想到溫斷崖不知跟余懷遠私下達成了什麼協議,這場意外竟到此告終。

    余辛夷冷笑一聲,她到底低估了她的父親。在余懷遠眼裡他那心愛的嫡長子始終比不得利益重要!自春獵盛宴當著眾位朝臣與皇子的面,余子俊試圖弒父殺姐,前途盡毀,已經成為廢人!而這樣一位廢人突然身亡,他縱然心痛不忍,但在一個廢子與權勢利益之間,他仍然理智而精明的選擇了後者。

    但,那又如何?余子俊的死,始終會成為余懷遠心裡一根刺,一根深深刺在肉裡隱痛的刺!哪怕明裡不表現出來,但心底絕對放不下定國公府殺子之仇!從今以後,溫氏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見定國公府任何一個人,否則看在余懷遠跟老夫人眼裡,便是罪過!她要的,正是這樣的效果!

    屋內燭火微微一閃,余辛夷對著輕功落下的寒紫道:「查到了麼?」寒紫單膝叩地,平緩道:「八殿下剛才派灰衣來報,的確查到三皇子身邊有一個叫唐鳩的高手擅長養毒,用毒之術相當厲害,當日毒死余子俊的那只毒蜘蛛,應該就是出自那人之手。」

    余辛夷目光微微一閃,果然她沒記錯。前世景北樓身邊似乎就有那麼一個用毒高手,專門豢養各種毒物。而這只毒蜘蛛,就是出自那人之手。這說明了什麼?說明,景北樓的手無形之中已經伸到余府裡,伸到了她身邊!那麼,那隻手未免伸得也太長了些!「溫凌萱的案子如何定奪的?」

    寒紫道:「皇上親自批的斬立決。溫斷崖回府坐鎮,現下沒有任何動靜,包括溫大夫人只是去牢裡見了溫凌萱兩次,其餘並未有任何動靜。」沒有動靜?余辛夷狐疑的瞇起眼睛,不正常!絕對不正常!溫斷崖此人老謀深算,為了保住定國公府在皇上眼中的地位形象,沒有動靜是正常的,甚至還要為自己女兒的死鼓掌。

    但是溫大夫人,身為一個母親,女兒被判處斬立決,卻沒有半點反抗,如何正常?秋後斬立決,那距離現下還有兩個月時間,溫家上下如此鎮定,那麼,唯有一個解釋——溫家有計劃!一個讓他們相當鎮定,甚至不擔憂溫凌萱的生死的計劃!

    至於這個計劃是什麼……余辛夷眸中閃過一道耀眼的弧度:這次,似乎該換個下棋人了呢!是夜,夜很深沉,余辛夷突然被屋外的驚叫聲驚醒,隨即整個院子裡的燈火都點起來,燭火通明。

    余辛夷隱隱皺了下眉,朝屋外問道:「外面什麼事?」白芷笑道:「小姐沒事,只是院裡一個守夜的丫鬟一時看糊塗了而已

    ,您睡下吧,奴婢在這兒守著您。」但她臉上明顯有那麼一絲怪異與遲疑。余辛夷敏銳的瞇了眼睛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別瞞我。」

    白芷抿了抿唇道:「小姐,守夜的丫鬟說……剛才她起夜的時候說,看到海棠林裡有個白影飄過,那丫鬟說……像是大少爺……」這實在是聳人聽聞的,大少爺剛去世六天,鬼魂就在院子裡飄,還在大小姐的院子裡,這可不是吉兆啊。余子俊的鬼混?余辛夷思忖了一刻,隨即笑了。

    明天是余子俊的頭七之日,看來又有好戲可以看了呢。余辛夷朝白芷眨了眨眼,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咱們又有仗可打了。」白芷愣了愣,但對自家小姐的信任勝過了對鬼混的畏懼,用力點點頭,也笑了。翌日,余子俊的頭七之日。一大早整個余府裡都瀰漫著一陣惶恐,甚至有的婆子臉都是白的,全都在傳大少爺還魂,在府裡陰魂不散的事。

    余辛夷去跟老夫人請安的時候,發現竹心正在給老夫人揉太陽穴。余辛夷忙上前道:「奶奶怎麼了?」老夫人皺了皺眉,長長歎了一口氣,眼睛下頭都是青痕。

    竹心有所保留道:「昨晚……風聲比較大,所以老夫人沒休息好。」一旁,三房張氏卻直來直去道:「什麼風聲?明明是大少爺還魂回來了報仇了!他有天大的冤屈,停在府裡不肯走呢!」在鎏國若是枉死的人,冤屈沒訴清楚,就算死後埋葬了,魂魄也會因為執念而不肯下地府,徘徊在哪一處,就說明害他的人在哪一處!

    原本余子俊一死,闔府裡最高興的就是她,她整日是巴不得長房失勢,好讓她三房翻身做主,但昨晚那場鬧鬼之事,生生將她嚇得一夜不敢睡,現下是滿肚子怨氣。張氏一說,老夫人房裡其餘幾個丫鬟婆子全都嚇得一抖。這魂魄之事,實在太過玄幻,陰沉,活人不得不敬畏。

    張氏繼續說道:「昨晚我親耳聽到,大少爺的鬼魂在屋外喊冤呢,說是,」她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余辛夷,別有他意道,「有人害他……」老夫人立刻睜開眼睛,怒目瞪向張氏道:「大早上的,你渾說什麼!」

    張氏被呵斥了,當即有些不服氣,梗著脖子道:「我哪有渾說?今天全府都在傳,說是昨晚各個院子裡都瞧到了,大少爺的魂魄不散,在府裡飄著,一邊喊冤說是有人害他,而害他的人,就在咱們府裡!」張氏本就是直爽到有些不知分寸的性子,心裡冷哼:老夫人分明是脫了褲子放屁,若是昨晚老夫人沒聽到,何至於沒休息好。

    余辛夷滿臉驚訝道:「有那樣的事兒?」同來請安的九姨娘涼涼的瞥了一眼余辛夷道:「怎麼,大小姐,你沒聽到麼?」自從上次跟余辛夷結了樑子後,九姨娘便處心積慮的想報復,但是奈何一見了余辛夷就渾身發抖,現下終於找著機會擠兌她。「昨晚我院子裡很安靜,睡得極熟,並沒有聽到一點動靜呢。想來,俊兒弟弟始終待我極好,不忍心打擾我睡眠呢,九姨娘,您說是不是?」

    余辛夷朝著九姨娘淡淡一瞥,雖是帶著笑意的,卻生生把九姨娘嚇得忙住了嘴。九姨娘渾身一抖,畏懼的低下頭去,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像被一頭猛虎盯住了,隨時會被撕碎,而她就是那只自尋死路,膽敢在老虎面前威風的小花貓!張氏冷笑一聲道:「是麼?大小姐倒是極幸運的,只不過,現在府裡下人都在傳,大少爺魂魄不散,是來找你報仇的呢,」張氏特意壓低了聲音,「說……你是親手害死了他!」

    「行了!」

    老夫人本就頭疼,還見張氏在一旁不依不饒,氣得臉色發青,呵斥道,「竹心,去跟全府所有人說一聲,誰再敢在府裡渾說半句,立刻張嘴四十,趕出余府!另外,今晚派人給我再各個院子裡都好好守著,我倒要看看這裝神弄鬼的混貨,到底是什麼東西!」

    被老夫人狠狠瞪了,張氏一噎,張氏的女兒余彩佩忙拉拉她母親的袖子,拉著她一起告退。張氏、九姨娘並其他幾個姨娘都走了,屋子裡清靜下來,老夫人招招手讓余辛夷過去,目光犀利道:「大丫頭,我知道俊兒的死錯不在你,你別把那事兒放在心上,至於溫氏那裡,有人守著,你放心。管她真瘋假瘋,真病假病,橫豎都害不到你頭上!」

    不得不說,老夫人是余府裡極少數真正精明睿智的人物,而這份睿智當即讓余辛夷心裡暖了暖,感激道:「謝謝奶奶。」今天是余子俊頭七,按照習俗請了道士們來做法事,超度余子俊。余惜月被暫時放出柴房,只見余惜月一身縞素走到余懷遠面前,臉色有些白,眼中散發著深深的哀痛,「父親……」兩個字才喚出來,兩行清淚已經流滿了臉頰。

    原本艷麗過分的面容,因著這身素而顯得清麗,這一哭,當即讓余懷遠心軟了幾分,想起已經去世的兒子,不論如何死者為大,至於生前那些錯處都是可以原諒的。余懷遠人到中年,曾有過三個兒子,現下死得一個不剩,看著女兒哭,內心悲痛被勾出來,他眼圈也忍不住紅了紅。卻見余惜月突然膝蓋一彎,撲通一聲跪在余懷遠面前,眼淚不停的掉:「父親,請您允許女兒在家帶髮修行吧……」

    余懷遠當即驚訝的瞪大眼睛:「你這是說什麼胡話!」余惜月的淚水一波一波的湧出眼眶,眼中滿是傷痛與後悔:「自弟弟去了,看著您滿臉哀傷,母親又因悲傷過度病了,女兒幡然醒悟,之前都是女兒不孝,總是惹您生氣,全都是女兒的錯。今後您打我也好罰我也好,女兒這輩子不嫁了,就在府裡替弟弟伺候您,伺候母親……請您成全女兒吧……」

    余惜月連磕三個頭,說得動情動心,果然余懷遠臉上鬆動了些。余辛夷心底冷冷一笑,被關進柴房半個月,余惜月不知什麼時候竟也修煉出道行來了,趁著余子俊剛死,余懷遠正悲傷心軟之時,趕緊裝孝心,想方設法從柴房裡出來。她這好妹妹,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聰明啊。余辛夷使了個眼色,二夫人柳氏當即上前,將余惜月扶起道:「二小姐,你這是做什麼?今天大少爺頭七,你父親本就傷心,你又何必這樣故意勾起你父親的傷心事,至於帶髮修行,

    再不嫁人,這話更別亂說,不然讓別人誤會了,還以為大伯待你多苛刻,竟不許你嫁人呢。」

    這話余辛夷不能說,說了絕對會引起余懷遠的戒備與疑心,但是二夫人一說,余懷遠臉上的動容立即僵住,眼睛微微瞇起望著地上跪著的二女兒。余惜月臉色一白,連忙在地上狠狠磕頭道:「父親,我絕沒有那意思,女兒只是想替弟弟盡那未盡完的孝心,再沒有其他的,請您務必相信女兒啊……」她心裡恨得簡直要發瘋,她明明剛才就要成功了!該死的余辛夷竟然聯合柳氏又害她!賤人!賤人!一群賤人!

    連磕九個頭,每次都狠狠砸在地上,直到余辛夷額頭都砸破,滴出血來,余懷遠臉上的懷疑才消減,歎了一聲,擺擺手道:「好了好了,你弟弟才去,你現在又想叫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之前那些話不許再說了,你只需再老實些反省,待過些時日,看在你弟弟份上,我自然會放你出去。」過些時日……到底要過多久時日才算反省完!她的算盤,失敗了!余惜月心裡已經失控尖叫,幾乎崩潰,面上卻還要維持著哀痛的樣子,違心的再磕一個頭:「多謝父親……」袖子底下,手指幾乎要將衣服抓破。

    待余懷遠走後,余惜月目光狠狠的瞪向余辛夷,牙齒咬緊得,似乎恨不得把余辛夷整個撕扯,咬碎,咬得鮮血淋淋:「余辛夷,你會有報應的,我發誓!」余辛夷彎起唇,淺淺一笑:「那我就等著吧。」余惜月一雙發紅的眼睛,憤恨的瞪著她,然而余辛夷卻雙目清朗,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膽怯。余惜月朝著她冷冷哼了一聲,露出一道冰冷陰沉的微笑,重重撞過她,走了開去!

    余惜月一走,余辛夷朝著柳氏輕輕一點頭,多謝她剛才的幫忙。柳氏也回以一抹淺笑,走了開去,她幫余辛夷並不是無償的,之前余辛夷開口求了老夫人,余明珠才得以放出來,這個人情,她得報。至傍晚的時候,法事開始,溫氏一身縞素撐著病在丫鬟的攙扶下,也出席了。

    只短短幾日,溫氏消瘦了不止十斤,原本豐腴的身子立刻空下來,特別是臉頰上,皮膚鬆弛的掛著,而鬢邊竟然已經出現了白絲,任任何人都看不出:她才三十有三。溫氏仍是有些精神不濟的樣子,但也不像之前那麼瘋癲,目光在余辛夷身上掃過的時候,眼中劃過一絲冷意,隨即落在道士法壇上那熊熊燃燒的火焰上,透過她的側臉看著她的眼睛,忽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詭異。

    只見三名道士們舉著桃木劍,在院子裡開壇做法,一口烈酒噴在劍上,猛地吐出一口大火,隨即再是一口,三道大火將整個院子都照得明亮如白晝。而道士們口中唸唸有詞,似乎在念著超度亡魂的祭咒。原本經了前幾件事,府裡人對道士之流並沒之前那麼信任,只帶著半信半疑的眼光從旁靜靜看著。

    然而,突然道士們手中的桃木劍猛地跳出手中,明明劍上沒碰到火,劍身上卻突然湧起熊熊烈火,並且大火不止,而桃木劍上特製的辟邪的符咒,竟然被燒得焦黑。道士們連忙放出十二道黃符,然而每一道都被燒著,最後成為一攤黑色粉末,而那些黑色粉末,竟在地上擺出一個隱隱的大字——凶!

    道士們猛地臉色一變,倒抽一口氣,驚恐道:「貴府有惡鬼,並且手裡犯了人命!」頓時,闔府人面色都白了,臉上充滿驚恐。府裡有……惡鬼?

    並且手裡還犯了……人命……特別是昨天剛見識了大少爺還魂,飄白影之事的丫鬟婆子,都冷不丁打了個寒戰,難道是指……剛從房裡放出來,已經收斂幾分的余明珠,這時也嚇得驚懼道:「難道是昨晚的白影……」還沒說完,柳氏忙拉住她,示意她閉嘴,老夫人最不喜人談論昨晚的事,都下了禁口令了。

    然而余明珠的口一開,其他人的口就再收不住,九姨娘看著地上那大大的凶字,漂亮年輕的臉孔有些發抖,畏畏縮縮道:「……那惡鬼難道是指大少爺?」九姨娘話音一落,立刻招來余惜月憎恨的眼神,九姨娘立馬把頭往下一縮沒,這樣議論死者在風俗上可是大不敬。

    「並不是指的貴府大少爺,」為首的道士捏了個陰陽訣,臉色越來越凝重,目光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突然停留在某個方向,陡然鐵青,甚至帶著一絲畏懼,「那惡鬼披著人的皮,卻做害人的事,貴府的大少爺,就是被那惡鬼害死的!她是來索命的惡鬼,來尋前世的仇,所有她接觸過的人,都會被拖進地獄,全都害死!」道士聲音越提越高,臉上竟帶滿了驚恐,像見到了世上最可怕的東西!而那目光盯著的方向,竟然是余辛夷!

    所有人都望向余辛夷,同時畏懼的往旁邊躲了躲,盡可能離余辛夷遠一點,再遠一點!而只有餘辛夷面色如常,一雙月光般清冷的眸子望向法壇,微微瞇了眼睛。

    然而余辛夷越是沒有反應,眾人就越是驚恐,那些目光,簡直像在看一個真真的惡鬼!余懷遠跟老夫人對視一眼,立刻肅容道:「道長,請不要危言聳聽!我余家決不信那套鬼神之事!」為首的道士手抱陰陽,一副忠言逆耳道:「貧道等絕無危言聳聽,貴府的大少爺之死,以及大夫人的病都乃此惡鬼所為,余尚書若不信,貧道等再不多言,告辭。」

    法事中途告終,整個余府全陷入一種莫名的惶恐之中,無論余辛夷走到哪裡,那些丫鬟下人們都低下頭退避三舍,甚至在陪老夫人、余懷遠用晚膳的時候,一個丫鬟給余辛夷盛湯的時候,竟然打碎了碗。那丫鬟嚇得面無人色,噗通一聲跪在余辛夷面前,哭求道:「大小姐,您別殺了我,求您饒了奴婢吧……」

    老夫人的臉色當即非常難看,把一雙銀筷用力拍在桌上,呵斥道:「渾說些什麼!竹心,把這滿嘴胡言的丫鬟給我拉出去耳光伺候!」然而剛處罰了一個,另一個丫鬟又犯了事,把漱口的茶水灑了一地,老夫人氣得頭越發痛了,扶著竹心就回了房休息。桌上其他兩位夫人,並另一張小桌子上吃飯的幾位姨娘,都面面相覷,手裡的碗筷不知該拿該放,但所有人看向余辛夷的目光,都萬分敬畏。

    余辛夷放下碗筷,朝著余懷遠福

    了福身道:「父親,女兒先告退了。」余懷遠臉色也極不好看,看向這個女兒的目光也有些莫測,點點頭允了。余辛夷帶著白芷回海棠苑的路上,便聽到幾個丫鬟聚在園子角落裡圍在一起,頗為緊張的在議論,臉上全是恐懼緊張:「知道嗎?大小姐就是惡鬼啊,聽道長說,大少爺就是她害死的!」

    「怪不得昨晚大少爺的冤魂回府,原來是找害他的人報仇來了……」「可不是!上次香附的死,說不定也是大小姐害的,而且我聽說,老夫人今兒個也頭疼,去召太醫去了,阿彌陀佛,你們說大小姐會不會真的把我們全都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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