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期望太多 文 / 夏慢慢
(一)
清塘園
修氏回到院子便將自己關了起來,鶯兒看她情緒明顯不好,便也沒有打擾,任由她去了,也正好蘇媽派人來傳話要她回一趟慈園,她便吩咐了小丫頭好生伺候,去了慈園了。
修氏在窗前看著鶯兒走遠,轉身走到門前,打開門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守在門前的兩個丫頭,吩咐道:
「我想睡一會兒,你們誰都不要打擾。」
兩個小丫頭躬身稱是,修娘這才放了心,轉身進了屋子。
今日雲織的態度十分奇怪,她總覺得心中不安,她聽了那人的話直到今日都不再行動,但那人已經失蹤好些天,她再不能等下去,決不能冒這個險。
修娘想著,將紗帳一層層放下,自枕頭底下摸出個鐵盒,拿出一塊帕子將它包起來,慢慢爬下了床,走到一副巨大的觀音像前,雙手合十對它拜了拜,而後扭動了香案上一隻石燭台,觀音像應聲而開。修靈深吸一口氣,正要邁進去,身後募得響起一陣低笑:
「聖女這是要去哪裡?」
修靈募得回頭,便見一一身邋遢的灰衣男子,舉著酒壺掛在她的房樑上,臉上罩著的銀面在燭火的映照下發出慘慘的白光,一雙好似永遠也睜不開的眼睛睜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卻是那消失多日的男人—莫離。
她瞬時收回腳步,下意識收了收手中的盒子,恨恨怒瞪他:
「你怎麼來了?」
莫離仰頭喝一口酒,疏忽從房樑上飄了下來,湊到了她面前,不懷好意地看向她手裡的盒子:
「這莫非便是那寶貝?」
修靈看著他眼中流露的興味,冷笑一聲:
「是又怎樣,還想明搶不成,若是沒我,你便是得到了也沒用。」
說著卻護著那盒子側身從他身前走了過去。
莫離也不在意,笑了笑也隨意坐到了一張椅子上,憊懶地仰著頭喝了一口酒:
「明搶這種事我自是不會做的,我向來喜歡公平交易。」
修靈聽他這麼一說,瞬時便想起這幾日的擔驚受怕,立時恨聲道:
「你還敢說公平交易,你可知道這幾日這府中發生了什麼!現在不但穆程英還好好的,黑棋還死在離園,南榮雲織已經開始懷疑我了。你還敢跟我說公平交易!」
莫離挑眉,對她攤了攤手:
「所以,我做錯了什麼?現在不是很好麼?」
「閉嘴,我便知道你根本……」
修靈聽他爭辯更加氣憤,下意識伸手指著他就要罵,但看著對方那無所謂的無奈神情募得頓住了,隨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遲疑道:
「你……是你故意安排的?」
莫離勾了勾唇,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慢慢喝了一口酒才開了口:
「雲織是個聰明的孩子,遲早會想到這件事和那東西有關係,況且你躲得了一時也躲不過一世,你那肚子裡可沒有一個真的肉孩兒。」
修靈聽著他的話,撫了撫肚子,卻是不說話了,微微皺眉低下了頭:
「不用你提醒,我會找個合適的機會將它流掉。」
莫離嗤笑一聲,神情極為不屑:
「然後將它陷害給雲織或者穆氏?」
修氏看向他,眼神流露著倔強:
「我知道你到底是顧念南榮雲織,我不會殺她,但也決不能就此罷休,否則,我對不起哥哥的在天之靈。」
莫離卻是搖了搖頭失笑,卻是難得耐心的解釋:
「你果然還是太過幼稚了,你難道以為這氏族的深宅如你那山間寨子一般,人人都是由你拿捏的?莫說你掉了振國王爺的親子,老夫人定會追究不休,還有那穆夫人與雲織,也不是你想陷害便能陷害的,就是陷害成功,你丟了孩子,經太醫幾番查看也定會查處不可有孕的體質,那時,你在這王府怕也會徹底失去寵幸。」
修氏面色蒼白的看著他,已然有了些驚慌:
「不,我不要那樣,我不能那樣。」
說著抬頭看向莫離,急切問道:
「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你已經有了辦法對不對,告訴我,我要怎麼辦?」
莫離端起酒壺又緩緩喝了一口,不急不慢開口:
「我可以幫你得到一個孩子。但是那只盒子裡的東西,要全部給我,並且,我要你足夠的血。」
修氏怔怔看著他,袖中的手緊緊攥起,終是點了點頭,莫離看著她,微微笑了。
(二)
牧春園
「啊~」
穆程英驚叫一聲,身子一抖募得睜開了眼睛,坐起身子。
「夫人,怎麼了?」
門外傳來何媽媽的詢問,穆程英才突然回神,意識到方才不過是做了個夢,立時鬆了一口氣,扶著肚子微微皺起了眉:
「怎麼無緣無故想到她?」
何媽媽沒有聽到穆程英的回應,便披了衣服端著燭台進來了,
看到穆程英坐在床頭,睡眼惺忪的問道:
「夫人,做噩夢了麼?」
穆程英轉過頭來,看著何媽媽好半天,隨後卻募得笑了,搖了搖頭。其實不算是噩夢。夢中,那個女人其實並沒有顯現可怕的模樣,依舊是一身白衣,身姿飄飄若仙和笑意飄渺動人,彎著笑眼握著她的手溫柔的喊她妹妹,好似永遠都不會生氣的模樣。
只是越是這般,越是讓她厭惡,讓她害怕,因為她就是帶著那樣的面容,一度帶走了她的所有。
穆程英輕輕歎了一口氣,面上已經恢復了常態,轉身看向何媽媽:
「沒事,驚了一下,我有些口渴,給我倒杯水來。」
「是。」
何媽媽有些擔心的看了她一眼,應了聲是,進屋點燃了燭火,從哪備好的大銅壺裡倒出些還熱的水,走到穆程英面前扶著她的身子遞給了她:
「這個月是關鍵的時候,夫人還是當心一些的好,尤其是晚上,容易驚夢可不是好事。」
穆程英接過茶杯喝了一口,點了點頭:
「嗯,我心裡有數,你不用擔心。明早叫沈大夫來得時候讓他看看就是。」
何媽媽點點頭,這放心一些,將杯子又放下,扶著她的腰讓她躺下:
「老奴在這裡守著您一會,秋去冬來,最是寒風難防的日子,得小心著。」
穆程英點點頭,順著她的力道小心躺下舒了一口氣:
「今日已經是九月了吧,那個人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
那個人,哪個人?何媽媽的腦子一下子沒轉過來,看著穆程英失神看向的方向,才意識到,夫人說的是那個人。
當年華陽公主要嫁入振國王府一事轟動大吳,何媽媽一生也只見過這位公主一面,卻是這輩子都不能忘記。當時她替還是小姐的夫人查探來人底細,在城門前看到那位尊貴的公主一身白衣,孤身一人,騎著一匹黑色駿馬進入京都,雖然身上未著鎧甲,手上未拿兵器,卻無端的讓人問到了沙場上的肅殺和冷酷,而這氣息似乎融入了那個女子的骨血一般,雖然危險,卻又讓人無比的迷戀,也讓人根本不能忘記。她當時覺得,若是小姐輸給這樣的人,也是不委屈的。只是沒有想到,後來,來得卻是那人。
那個除了一張面容,沒有一分和華月公主相像的嬌弱女人,除了微笑,什麼也拿不出手,根本不堪一擊,沒想到到最後,卻也成了著府裡的禁忌,成了夫人這輩子心中最大的敗筆。
她輕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今日便是,上午丫頭還來告訴,說那位大小姐老早便提著祭品去了離園拜祭。」
看著離園的方向,穆程英唇角勾起一抹諷笑:
「是麼,怪不得今日有這般的戾氣來夢裡找我,原是有人給了撐腰。話說起來,前兩日綃兒的院子裡的一個丫頭是不是就死在那裡?」
何媽媽點點頭:
「便是那個找來給四小姐頂災的丫頭,當日晚上您睡得熟沒聽見,那丫頭叫的那聲卻是極慘的,還驚動了黑甲軍,當天離園便被封了,老奴差人去問過,刑房裡說是那丫頭藏了私房錢在離園,去挖的時候怕是看到什麼,被嚇死了,老奴卻覺得這裡面有些蹊蹺。」
穆程英瞇了瞇眼,嗤笑一聲:
「不用去管她,左不過是幾個丫頭又在鬥來鬥去,綃兒不是南榮雲織的對手,但也一直是個有心眼的,吃了警告會安分一段日子,倒是錦兒,給我查查,這事她有沒有摻和。看牢了別讓她生出亂子。」
何媽媽點點頭應了是,穆程英摸了摸肚子,重新閉上了眼睛。
(三)
留霞園
昨日雲織睡了一日,今日卻是很早就醒了,不到卯時便已經喊著紅杏起身。
紅杏端著水盆進來,還有些睡眼惺忪,看著已經端坐在床上閉養神等著人服侍的模樣,有些幽怨地將盆放下:
「小姐今日怎麼起的這般早?昨晚上奴婢可是趕了半夜的繡品,這一大早句被您折騰。」
雲織睜開眼睛,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我本也不想叫你,不過怕是今日不叫你,過世後你會埋怨死我的。」
紅杏皺眉,擰了毛巾給她擦臉:
「您是要出門?」
雲織閉上眼睛,仰起頭讓她擦臉:
「我邀請了莫先生,在離園,需要好好準備一桌。」
紅杏動作募得頓住,眨眨眼半天沒太明白她這話的意思。隨後募得瞪大眼睛指著雲織道:
「您說請了莫先生?在離園?」
雲織卻十分坦然的點點頭,而後推開紅杏的毛巾,逕自站起身來拿起衣服來穿,任由紅杏呆滯了半天,也還是沒明白怎麼回事。
紅杏到底還是隨著雲織到了離園,拎著她們好好準備的一桌。紅杏聽從雲織的吩咐,將東西都擺在那棵樺樹下,而後陪著雲織坐下等著,這一等,卻就是一個時辰過去,莫先生卻也沒來。
紅杏揉揉已經麻了的腿,覷了一眼身邊的雲織,心裡開始嘀咕,什麼邀請莫先生的話其實只是小姐自己杜撰出來的吧。明明她也只是昨晚上給莫先生寫了信,小姐哪個時候約得先生?除非是夢裡。
雲織卻面上並無其他神色,只慢酌著手中的一杯酒,看著慢慢涼掉的菜,不知道在想什麼。紅杏也不好多說什麼,只默默跟著等。
這一等又是一個時辰,紅杏終於覺得不耐煩,心頭變了一套哄騙的理由,正想著起身叫雲織,卻見門口粉衣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看到她們在樹下坐著,立時眼睛一亮,搖臂喊道: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修姨娘和穆夫人都出大事了!」
「小姐,粉衣。」
紅杏指著門前那衝他們喊的丫頭看向雲織,雲織放下的酒杯,抬頭看向粉衣的方向,苦笑了好半刻,輕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走吧,是我期望太多了。」
紅杏莫名所以,但也希望走的,便對粉衣擺了擺手道:
「這就來。」
俯身收拾了地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