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全都是坑 文 / 夏慢慢
(一)
嘉和二十四年農曆六月十八
細雨綿綿織成一張無邊的網,籠罩在南江兩地的所有城鎮,幾月未經雨水,這細細的雨水雖然不能徹底甦醒這片荒瘠的土地,但至少慰藉了百姓盼望已久的心。
但在這六月中下旬是最熱的時候,這樣的細雨非但緩解不了南江的悶潮,甚至更為濕熱,實在讓人難受,尤其是對還要穿甲負重的行軍們,連續多日的行軍,讓他們苦不堪言,許多人的腳都已經潰爛不堪了,但儘管如此,也沒有人敢喊一句累。
無法根據太陽辨別時間,南榮不戰透過蓑帽微微仰頭看著比方才更加黑沉的天色,判定應當是傍晚時分,揮揮手示意眾人停,自己翻身下馬,伏在地上仔細傾聽來自土地的聲音:
「有兵馬。」
「什麼!」
蔡副察官趕緊上前,伏在南榮不戰身邊仔細傾聽,南榮不戰卻已經站起來了,掃視著四周:
「此處過於平坦,無處遮掩,只能正面迎敵。」
副總官面露憂色:
「這隊人馬蹄整齊有力,想必訓練有素,我們的軍士……」
說著看著那一個個勉強撐著兵器不倒地的士兵,十分心疼:
「元帥,我們已經三日未近食了,是否迴避為好。」
南榮不戰面色冷峻:
「只能前進。」
說著拔出長劍沉聲喝道:
「眾將士聽命,擺陣迎敵!」
儘管委頓不堪,但軍令面前,黑甲軍們依舊保持軍人的風範,各個直其腰背低喝一聲:
「是!」
迅速跑動,拔劍立盾如鑄成一道堅固的壁壘,完全封住來路。
雨水有漸漸打起來的趨勢,
「架!」
遠處一隊披著蓑衣的人馬急速奔來,眾黑甲君眼前被沖刷的迷濛一片,神經高度緊繃,肌肉都緊緊的糾結在一起,隨時準備迎戰。
那隊人眼看到了眼前,卻都同時緊緊勒住了馬,在一片馬嘶聲中整齊翻身,而後齊齊跪在南榮不戰身前,一把扯掉氈帽,仰頭看向南榮不戰:
「參見王爺!」
黑甲軍們頓時面面相覷,但手中的劍戟都鬆了下來,南榮不戰微微瞇眼,掃過那領頭人:
「禁軍左衛?」
那副官面露激動:
「王爺,是我們,您可算是來了。」
南榮不戰掃過他們微微露出疑惑:
「瑞賢呢?」
那副官目光閃躲,卻是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他身後的一員清秀的小將似是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跪在南榮不戰面前,從懷裡掏出一油紙包呈遞給他:
「王爺,左衛將軍發現流匪營地,現今已經深潛入敵營內部,命令我等在臨江縣內等候王爺,將此物交給王爺。」
南榮不戰打開那油紙包,看到一封信,上面確實是南榮瑞賢的字跡,只說他已經發現匪徒的老窩,正是在臨江縣郊的臨山,因為不知道敵人具體兵力,也顧忌兩位皇子的安危,所以不敢貿然進攻,現在他已經深潛敵營,查探到三皇子被關在那裡,但七皇子卻不知所蹤,敵人兵力三千之眾,他來了可聯合縣衙伏兵,與他裡應外合一舉攻下匪營。
蔡副察官高興壞了,對南榮不戰道:
「王爺,小王爺果真有勇有謀,這可省了我們大事了,難怪當初您非要讓他先行一步。」
南榮不戰面上沒有什麼,眼中卻也露出一絲欣慰,對那副官拱拱手:
「有勞這位軍官了。」
那副官見他沒有什麼異常神色,似是鬆了口氣擦了擦汗:
「王……王爺不怪,在下未保護好小王爺就好,還請王爺隨我等先去臨江縣吧。」
那小將也看著那群困頓的將士嘿嘿笑道:
「眾位黑甲軍兄弟也頗為辛苦,我等已備好美人美酒,諸位將士可好好暢飲一番,再去一酣暢的大打一仗。」
眾將士都一掃萎靡歡呼起來,南榮不戰神情也放鬆下來,上馬隨他們而去了。
(二)
雲織摸了摸臀下涼軟的冰絲席,又嗅了嗅那鏤雕蘭花的金紫小爐中裊裊的冷香,不禁砸吧咋嘴頗為羨慕地道:
「公主,您馬車這配置得不下千兩吧。」
長公主嗤笑一聲,在軟榻上翻轉了身:
「你坐著的那冰蠶絲席,一方千兩……」
雲織不禁又嘖嘖的砸吧嘴使勁摸著那冰絲席:
「奢侈,太奢侈了。」
長公主卻幽幽的伸出一根手指頭字:
「是金哦。」
雲織終於淡定不了,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長公主看她那副模樣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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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這有什麼稀奇的,遍大街的東西你也這麼稀罕,看你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在外趕馬車的雲傾澤實在聽不下去了,不滿地打斷長公主:
「大姐,不要聽皇姐胡說,她的東西都是世間罕物,哪裡是什麼遍大街的東西,隨便就能見到的。」
雲織乾笑一聲:
「長公主見遍天下珍寶,自然是看什麼都不過爾爾,就像是遍大街的東西。」
雲傾澤紛紛嘟囔:
「若不是她們這些人這麼驕奢淫逸,我大吳軍士也不至於總是每年都短少軍糧。」
長公主冷笑一聲:
「你和老三在我這驕奢淫逸的還少麼,吃本宮的喝本宮還不忘討要便宜,哪次送來的東西不是多要本宮一倍的價錢,你當本宮真的不知道嗎?」
雲傾澤頓時啞言,雲織眼見長公主不高興了,輕咳一聲轉移話題:
「長公主,我們此次貿然帶這麼多兵離宮是否不妥,為何方才城門都沒有阻攔我們?」
說著又掀開簾子看向那跟著的二百個個普通士兵模樣的侍衛:
「況且我也十分擔心,只有這二百將士是否足夠了。」
長公主笑笑,沒有說話,雲傾澤卻已經為她解疑了:
「你不用擔心,長姐的這二百侍衛都是歷經百戰的先帝的將士,以一帝十沒有問題,況且……三哥說二百足夠那就是足夠。至於這父皇那裡,長姐一定又說去尋道應付過去了。」
雲織面露疑惑,長公主卻只狡黠一笑,轉過身去閉上眼睛了。
雲傾澤悄悄探進頭來低聲湊近雲織道:
「姐姐老說她有一個夫君,是個道士,晚上到她夢裡來找她,她每年都以這個理由四處去找什麼道士,父皇都不敢攔著。」
雲織驚訝地看著這位長平公主,難怪世人都說她是個瘋子……不敢娶她,原來是個杜麗娘……
(三)
臨江縣
月色如華,淡淡灑在床前,雲傾城收執一黑子,「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之上,同時屋中的門也「砰」一聲被撞開了。
山鬼略有踉蹌的地進來,他的眼睛分外的亮,雲傾城聞出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山鬼雖然身形有些踉蹌,但顯然神智依舊無比清晰,他坐在雲傾城前面低頭看見了那盤棋:
「珍瓏棋局?好棋局,好棋局啊。」
雲傾城又落下一子,淡淡微笑:
「閣下也懂棋。」
山鬼奪過他手中的白子啪的落在一角,黑子完全被困,他陰冷一笑:
「在下自認為與棋藝也粗通一二,卻是最熟悉也最擅長的便是這珍瓏棋局,二十三變四十一解法,在下都無比通曉。」
說著又啪的擺下一子:
「在下自認為,在下的珍瓏棋局無人能解。」
黑子已經完全處於死局了。
雲傾城抬起眼眸看著他:
「看來你又贏了一仗。」
山鬼站起身來,面帶得意的負手而立:
「就算是戰神又如何,五百黑甲軍,也不過是一群蠢貨,只需要不到半斤的迷藥,便能把他們都送上西天!」
雲傾城眉心一跳,面上卻沒有什麼變化:
「你不會殺他們。」
山鬼看著他那張古井無波的臉莫名厭惡,陰冷一笑:
「殺了他們你們也奈何不了我。」
雲傾城聽他這麼說便知道黑甲軍們卻是還都活著,微微勾唇:
「殺了他們你用什麼和朝廷談判?」
山鬼陰著臉看著雲傾城,卻不再試圖狡辯他探求富貴的**:
「他們不過是一群兵卒,有你在,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他們是大吳最好的將士,而我只是一個殘廢。」
雲傾城看著他淡笑,好似說的不是自己:
「本王以為,你背後的人並不希望你留下這群黑甲軍,你一意孤行,不就是已經不相信他了麼?本王想,你應該已經查到本王的出身,與皇室而言,本王……只是一個殘廢罷了,不能為你換來任何東西,你如此大費周章,定是另有所圖。」
山鬼沉默半晌,才突然低低開口:
「你果然不愧為「奸帥」,心智若妖一般能看穿人心,我果然明白為何就連那人也如此忌憚與你。但是,有一點你猜錯了,我沒有能殺了南榮氏父子,南榮瑞賢一直都在逃,我沒有捉住他,而就在方纔,他卻帶著小隊人馬偷襲,帶走了他的父親,南榮不戰。」
「是麼,本王……以往小看了瑞賢了。
雲傾城輕輕轉動扳指,低聲喃喃,山鬼卻並未看出他的任何驚奇,他冷嗤一聲:
「我素聞你視南榮不戰為師,待南榮瑞賢如弟,如今他們沒死,你卻絲毫不高興。我真懷疑你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不過你放心,他們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雲傾城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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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為何對南榮氏父子的生死如此在意?」
山鬼再次被他套取了話,面上有一瞬的惱怒,但也只一瞬,他又冷笑:
「今晚我們便進往臨山,若是你肯幫我將那對父子找出來,我便放了你,否則,你還有那對父子,便隨那三百黑甲軍一道上西天吧!」
雲傾城面無變化,山鬼卻再呆不下一刻,冷哼一聲拂袖出門去了。『
雲傾城在他走了卻瞇了瞇眼,最終的目的竟然是南榮氏父子?看來,這其中的牽扯遠比他原先想的還要複雜,至少……他輕輕撫著扳指,眼中閃過冷光:看來……南榮一族還不能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