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捨身護主 文 / 夏慢慢
(一)
穿過湖廊,雲織便見遠處背對她的翠竹揮動著小劍,不由無奈失笑想要喊她回去照顧紅杏,募得一道寒光在那假山洞中閃出,晃到了雲織的眼。
「翠竹!」
雲織大喊出聲,驚懼非常。
方纔那一道寒光是一道劍影,若不是翠竹突然從山洞中躍出堪堪在她面前擋住那把劍,方纔那把劍就已經刺入她的脖頸。
而那持劍卻是一個面帶白紗的青衫女子,與翠竹幾乎同時躍出山洞,目標卻顯然是南榮雲織。
翠竹擋住那人的一劍,便旋身轉到雲織身前,對那嚇傻的海清低喝一聲:
「帶小姐離開!」
海清瞬時反應過來,拉著雲織就向後邊跑邊喊:
「來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雲織跟著海清邊跑邊看向翠竹,卻發現她身上到處都是血痕,顯然早就和那刺客纏鬥了一會兒,現在根本就是體力不支,連連敗退,那刺客邊打邊向她靠近,她與海清分明逃脫不了。
雲織左右看去,想要離開這逼仄的小徑,向湖徑方向跑去,但還未跑了幾步,便聽身後「噗」,一聲血肉割刺的聲音響起,雲織驚恐回頭便見翠竹已經吐血倒地,那刺客旋身就要到了她跟前。
「翠竹!」
面前的刺客已經到了面前,伸著長劍像是逗弄耗子一般慢慢逼近,海清渾身發抖卻還是選擇擋在雲織身前,雲織卻緊盯著那把劍眉頭緊皺。
刺客身後的翠竹吐著血艱難撐起身子,卻還未站起來便又倒下,雲織看著她渾身的血跡,終是哭了出來:
「翠竹。」
翠竹張了張嘴,終是站不起來了。
雲織目光狠戾的看向那刺客冷聲質問:
「誰派你來的!」
那刺客似乎聽到什麼笑話,低低笑了幾聲,雲織聽到他的笑容愣了一下,隨後觀察著他的身形募得冷笑:
「你不敢開口是因為你是個男人。」
那人停了笑聲,似乎有些驚訝,隨後卻開了口:
「看來,你有些小聰明。」
卻真的是男人的聲音,他停了一步,雲織與海清退了一步,三人拉開了一些距離,他又笑了笑:
「不過,我不開口不是因為怕被你認出我是男人,只是我並沒有與死人說話的習慣。」
而後他猛地舉起了劍,快速向前一步,對著雲織便刺了過來,眼看就要刺入雲織,那殺手卻猛地看到眼前閃過兩道寒光,大驚之下身形驟變,劍鋒便偏了方向刺入雲織的肩膀。
雲織確悶哼一聲身子使力又向前一寸,隨後出手如電,發出最後一根銀針,那刺客此刻再來不及轉身,悶哼一聲猛地後退生生將劍拔出雲織的身體,自己則扶著亭柱穩住身形,雲織則捂著血洞,大口喘息。
海清嚇得尖叫,跌撞著上前無看雲織,雲織確低喝一聲:
「不要動。」
制止了她的動作,雲織直直地盯著他,心中卻在計算他倒下的時間。
那刺客甩甩頭,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可能中了迷藥,卻也並不驚慌,只是冷笑一聲:
「沒想到你還有些本事。」
舉起劍對著自己的肩膀狠狠一劃,而後在疼痛的刺激下大吼一聲,激發最後的力氣,雲織瞳孔劇縮知道再無機會,只得肌肉緊繃等待最後一擊。
「噗~」
的一聲,雲織眼看那刺客到了眼前卻停住身形,她猛地低頭,便看到滿臉血污的翠竹正咬著牙緊緊抱著那刺客的腿,用一支匕首插進他的小腿。
「翠竹。」
她抬起頭看那刺客,陡然驚慌了,比方才準備迎接那刺客最後一擊還要驚慌,因為那刺客此時正面目猙獰的看著翠竹,大吼一聲,舉起劍對著翠竹便劈了下去。
「啊~」
海清抱頭尖叫,看著翠竹的臉被劍鋒生生的從鼻骨劃成兩半,那刺客痛的大吼,抬腿狠狠向翠竹的肚子踢去,翠竹卻緊緊抱著他不肯鬆手,揚起那破裂的臉龐對雲織露出最後的一個笑容,悶哼一聲使力一滾拉扯著刺客的的身子「撲通」一聲,掉入冰冷的湖中。
「鐺~」
刺客的手磕在湖邊,手中劍脫手而出,應聲落地,半銀半紅的劍身恰恰平落指著雲織。
雲織怔愣著,突然抱起那把劍爬著扒到翠竹落水的地方,卻只見到那刺客的青衫鼓起一個水泡,而後隨著旋流飄動,帶著黑紅的血跡暈開翻滾,消失了。
雲織的腦子頓時炸開,怔怔的望著那失去漣漪的湖面,張了張嘴連一個聲音都發佈出來。
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
「小姐,小姐!」
海清的一聲呼喊在耳邊響起,喚回她些許理智,她猛地回神,踉蹌著抱住那把劍,渾身哆嗦:
「不可能,不可能……
「小姐,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海清看著她手掌涓涓留下血跡,哭著去掰她的手,雲織
織卻更加用力抱著那把劍,無法止住渾身的顫抖,破裂的臉,鮮紅的血,翻滾的無盡的冰冷的水,海清驚慌的叫喊,嘈雜的聲音扭曲了整個世界。
可怖的現實與記憶重疊,雲織淡褐色的瞳孔漸漸漫上血色,渾身劇烈的顫抖,突然鬆開那把軟劍雙手掐進頭皮,撕心裂肺地尖叫一聲昏了過去
(二)
留霞園中
已是傍晚了,屋中卻燈影晃動,人聲嘈雜。雲織在無盡的黑紅之中,堵住了口鼻,壓住了胸口,無法呼吸,不能掙脫……
「小姐,小姐……」
充滿擔憂的溫柔聲音,終於完全喚醒她的神智,雲織慢慢睜開眼睛對上一張熟悉溫順的面孔,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紅杏,方纔我又做那個夢了,都已經那麼多年了,怎麼還會做這樣的夢?」
紅杏張了張嘴,眼淚不由忍不住地奪眶而出,抖地連手裡的碗都拿不住,轉過身嗚嗚地哭了起來。
雲織臉上的失笑慢慢僵住,輕聲問道:
「你……哭什麼。」
紅杏只搖著頭不肯轉身,雲織聽著她嗚咽的哭聲,漸漸臉上失去表情,直至猛地渾身一抖閉上眼睛,啞聲問:
「是真的麼。」
說的是問句,那語氣裡卻是肯定的,一如以往的淡漠冷清,連聲歎息都沒有,紅杏卻再也忍不住,轉身撲到她的懷裡「哇」的大哭出聲:
「小姐!翠竹沒了,翠竹沒了……」
雲織輕輕撫著那崩潰在她懷裡的丫頭,緩緩睜開眼睛,沒有情緒,卻是灰暗的夾雜著血絲,在懷裡的人哭得氣息微弱的時候,手腕微動讓懷裡的人昏軟過去了。
雲織小心起身,將紅杏安置在床上,看著她好容易才胖起一點又乾癟下去的尖細小臉,撫了撫她發黑的眼圈:
「放心,我會保護好你,也會給翠竹報仇。」
「小……」
端著藥碗的海清看到本應躺在床上的雲織詫異地驚叫,卻被那猛地射過來的褐色的冰冷眼睛嚇得禁了聲。
「出去。」
雲織冰冷命令,陰沉之極聲音嚇的海清一哆嗦,她看著那躺在主子床上的奴才,面上沉靜下來恭謹地彎著腰退了出去。
雲織再次轉臉看向紅杏,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王爺,小姐已醒,只是還有些勞累,吩咐奴婢送諸位回去。」
雙手併疊的海清微弓著身子對著一屋子的人語態沉靜地回稟,並未告知他們
南榮不戰未發一言,率先站起身來走出門外,穆程英等人女眷又都抹抹眼淚尾隨著南榮不戰出去了。
只要沒死,就沒事,南榮不戰站在這院子裡的原因也不過如此。
「紅杏姑娘呢?」
南榮瑞賢佯裝慢了半步刻意走近那丫頭低聲詢問,海清神色不變回了一句話:
「紅杏姐姐在伺候小姐。」
雲傾城不由上下打量了這丫頭,卻也沒說什麼,緩緩向門外轉動輪椅:
「瑞賢,走吧,錦兒也受了驚嚇,本王要去看看。」
屋中一直沉默不語的雲織冷沉的眼睛在聽到雲傾城的話後緩緩揚起,看著那晃動門簾後的銀衫,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南榮錦兒……」
海清一路忐忑不安的跟著她家小姐,看她穿過內苑花園走去的方向,心中不由慌了起來,這是去三小姐屋子的方向,現下府裡的眾人說不定都停留在那裡,她擔心以雲織現如今的精神狀態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但卻偏偏不敢再多說一句,只能這麼惴惴地跟著。
雲織走的並不快,甚或比之平常還慢一些,但一路的丫頭小廝卻都不敢對她行禮,因為這位大小姐的眼珠子……帶著一點血絲,冷的嚇人。
甸芳閣周邊的丫頭大多被拉去刑堂盤查,院子周圍只剩下守衛親軍,除非呼救,否則不會進來,雲織就那麼一路暢通,毫無阻礙地來到守衛森嚴的甸芳閣,未受阻攔就走了進去。
「傾城哥哥,錦兒沒事,姐姐那邊怎麼樣?」
一向艷麗的眉眼因為驚嚇而顯得失了些顏色,面色因失血帶著楚楚地蒼白之色,我見猶憐。
座椅上的男人眉目溫柔的輕握著查看那包裹著層層紗布的細白的腕子,而後輕輕將它放在細軟地絨被上:
「你不需管他人,好好休養,否則這隻手也該不好了。」
「傾城哥哥……」
楚楚地佳人眼含著淚水,說不出的委屈也道不盡地眷戀,任是那個被她這樣望著的男人也要心疼不已。
雲傾城輕輕拍拍她的手,王春回和南榮瑞賢便識趣地想要退下,轉身除了那大大的座屏卻看到那一身白衣幽幽站在門邊的人,都陡然一驚……